七海熊切在神岡町超級水庫邊望了又望,水庫邊就隻有那一個建築,寫著“軍事禁區,立入禁止”。


    假麵騎士lethe說過的那些話,他當然沒有忘記,那之後,他連續調查了好幾家家人變成了感染體的家庭……


    那些感染體明明已經被自己打倒,宿主本應該接受觀察治療後迴歸原本的生活,吃吃喝喝睡睡,像是脫軌的火車迴到軌道,此刻卻全部失蹤。


    當他拿著那些感染體宿主的照片去一家家詢問時,明明是這些宿主最親的親人,得到的答複卻往往是“不認識……”


    “這是誰呀?”


    或者是偽裝成了嚴重事故,用麵目全非的屍體隱瞞過去……


    “怎麽……能這樣?……”


    毫無疑問,這是災害應對部的手法,自己那位前輩“鷹司忠冬”,最熟悉的記憶消除……


    他問過鷹司忠冬,卻沒有得到答複,因此,他拜托技術部弄了個超小型的定位器,隻有一粒米大小,粘在了鷹司忠冬的鞋底,一般人不會注意自己的鞋底,自然也不會發現。


    但信號到了這裏就沒了,估計是在過安檢類的時候被發現了。


    忽然,白色設施裏傳來了一陣陣槍響,七海熊切俯下身,將耳朵貼緊潮濕的地麵……


    不僅僅是槍響,還有爆炸聲,強烈的震動聲,刺耳的警報聲。


    “發生了什麽?”


    他試探著朝著設施走去,明明是軍事設施,此刻外圍卻沒有一個警衛……


    “這樣做真的好嗎?”七海熊切抓著鐵圍欄,這玩意上麵雖然寫著高壓危險,卻是貨真價實的擺設,根本沒有通電。


    他想翻進去,但猶豫了。


    七海熊切從小就是正經到連老師都佩服的孩子,小學時他當班長,誰考試舞弊,他就舉報誰,班上有同學早戀,他就苦口婆心勸誡,簡直是個小老師……


    雖說聽起來確實是多管閑事了,但他的正義觀似乎就是他很小很小時就已經成型,就是會去多管閑事。


    按理來說這樣煩人的班長,多半會被全班同學討厭,可他的死正經偏偏還感染了全班同學,於是一個班都變成了死正經,幾乎把他當成武林盟主喬峰一般的蓋世人物。


    老師上課時,同學們搶著迴答問題,看起來簡直像是演出來的盛景,對比之下,在別人班,這時候應該恨不得縮到桌子底下,念叨著“別點我別點我”。


    和鳴神我渡這個適合待在自由美利堅的“五星好市民”不同,七海熊切活到現在都沒做過啥違法違規的事,一整個人生連一次插隊和舞弊都沒有,簡直是了無生趣。


    但現在他要偷摸進入軍事禁區,翻越寫著“立入禁止”的圍欄……


    “不管了,為了真相!”七海熊切咬咬牙豁出去了,三兩下翻越圍欄,一整個設施外圍毫無守衛,讓他輕鬆地朝著內部走去。


    設施外的空地上停著三架uh-72a?直升機,外圍是幾輛m117衛士裝甲車和rg林羚防爆汽車。


    七海熊切在聯合國維和部隊待過,服役幾年,這樣的配備對小型的隱秘軍事基地來說,的確是合格的搭配。


    但數量剛剛好,空無一人,多少有些奇怪。一般來說多少會有一些去出外勤的車輛,輪胎上帶著泥巴和沙礫,這些車卻像是被特意放在這裏展示的模型。


    “怎麽會……”


    七海熊切的步子猛然一滯。


    大門“裂開了”,這並不是什麽幽默的比喻,而是貨真價實的被掰得扭曲,中間開出一個大洞,內部是另一道門,兩扇門隔得很近,中間的間隔像是夾心餅幹間小小的縫隙,但同樣得被掰出另一個大洞。


    和銀行金庫門一樣,由兩道門組成,內門多半是鐵質或者合金鋼製成,而外門看起來是鋼板、鈦合金、陶瓷、強化玻璃等多種材質的融合物,每一扇門的厚度不亞於40厘米,這樣的大門厚度,看樣子這個設施建設之初根本就是為了防導彈襲擊設計的。


    無論是加固結構的建築整體,還是這扇梆硬的大門,都足以擋下中小型導彈的中距離爆炸衝擊,可顯然,它的設計之初並沒有考慮這次的敵人……


    金屬門上是兩排指印,五指深嵌,看來是哪位好漢徒手扒開了這扇綠巨人都不一定能搞定的大門。


    “forsaken?感染體?還是?”七海熊切腦海中立刻鎖定了一係列目標,但比起前兩者,這樣清晰的指印,更像是……


    假麵騎士……


    燈光閃爍著,不少電路從破碎的天花板上垂下,閃著火花,七海熊切看到了一條蛇,殷紅的,逐漸逼近的蛇……


    他走入大門,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麽……


    冰藍色的瞳孔幾乎地震……


    那並不是蛇,而是流淌的血,按理來說血液凝固速度很快,加上粘稠,不會像水一樣四處流動,但唯有一種情況例外……


    血河湧到了七海熊切鞋邊,像是猩紅的毒蛇,纏繞著他一動不動的腳……


    惡寒,強烈的惡寒,幾乎連七海熊切這樣有經驗的騎士裝載者都有種嘔吐的衝動……


    天花板上掛著一具具破碎的屍體,骨骼、內髒、到處都是,地麵已經成了血泊,鮮血匯就的小河底部全是彈殼,不斷有血滴從天花板上滴下,在血泊中激起點點漣漪,宛如水簾洞。


    牆壁上滿是彈孔和裂痕,可想而知這裏發生了怎樣激烈的戰鬥,宛如魔鬼般的入侵者以非人的力量掰開了鐵門,毫不掩飾地闖入這裏,警衛迎擊,然後……


    七海熊切的眸子閃了閃,臉色有些蒼白……


    全滅……


    ……


    “就是這裏了……”


    鳴神我渡抓起一個頭顱,將眼睛對準大門的虹膜識別,很快就打開了標著“輻射危險”的大門……


    紅色的燈光,宛如血潭,映照得讓人心底發慌。


    沒錯了,這樣的大門,這樣的燈光,和當初齋藤瑛二拿來的照片裏,別無二致……


    鳴神我渡的瞳孔猛縮!


    《聖經》中對地獄曾這樣樣描寫:地獄是“最淒慘、最痛苦,是世上的言語無法形容的可怕地方,是黑暗的無底坑,有不死的蟲和不滅的火焚燒,使人晝夜永遠受痛苦。


    然而,不同於神話中的天堂,人類無法創造永恆的烏托邦天堂,卻能夠憑借欲望……


    輕而易舉地……創造地獄……


    老人,小孩,中年人,學生,上班族,十幾人被鎖鏈牢牢禁錮住掛在鐵牆上,他們的喉嚨連接著一根根塑膠管,流動著流體食物,插入喉嚨上開的洞中。


    漆黑的針狀的尖刺刺入這些人的身體中,抽取著源質……


    尖刺的邊緣是凝結的血液,這些“人”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每寸皮膚都滿是刺紮的孔洞,有如猴痘症患者。


    這些“針”連接著一個凹槽,淡黃色的液體緩慢地從凹槽中一滴一滴滴進下方的收集器中,仿佛惡鬼們在抽取人的骨與血。


    這些“人”大多是殘缺不全的,他們的身體呈現出異樣的深紫色,很多部分已經腐爛,露出發黑的血肉。


    血肉像是燃盡的蠟燭那樣半融化,貼在牆麵之上,簡直如同邪神捏造出的荒誕怪異的橡皮泥玩具。


    有的“人”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半邊腦袋都消失了,白花花的大腦在透明儀器的保護下微微顫抖。


    他們已經沒辦法稱為“人”了,他們是奈何橋邊的亡靈,諸神不讓他們死去,他們便在死靈應當跨過的河邊一直遊蕩,承受永世的折磨。


    流體食物直接喂進他們的食道,他們不會餓死,輻射室完全消毒的無菌環境也不會讓他們的殘肢感染。


    鳴神我渡顫栗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像火一樣的東西忽然燃燒了起來……


    他早已明白現實就是這樣的狀況,但當親眼看到,還是胃部一陣抽搐……


    這就是……


    因為他,因為他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才會導致的惡果,如果不是他借用了禁忌的力量,使得邪惡蔓延,誕生了聖紋者,“源質”本不會被利用……


    “噫……啊……”


    宛如群蛇摩擦著地麵,模糊的低語令人心悸……


    眼球被挖走、聲帶被摘除,被黑暗籠罩,不能說話,無法交流,卻永遠不會死去,像是永恆的地獄……


    他們早已麻木,連死亡都是無法得到的奢望……


    直到,警報聲、爆炸聲、槍聲、腳步聲,如果不是鳴神我渡攻入了這個設施,他們幾乎忘記了,死寂的黑暗裏,他們的聽覺並沒有受到影響。


    “噫……啊……”


    “噫……啊……”


    這些地獄裏的亡靈哀歎著,感受到一個闖入者的出現,僵化的臉龐上湧出一絲哀求……


    雖然隻能發出嗚咽,但鳴神我渡依然聽懂了他們的意思。


    “殺了我……”


    當活著變成一種痛苦,那麽死亡,或許是唯一的解脫……


    鳴神我渡掃視一圈,心底的那種翻湧的感覺很快熄滅,因為多年來關於忘川的噩夢,他實際上並不是一個脾氣溫和的好好先生,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被暴躁症支配著,像是時時刻刻都有刺鼻的硝煙味在鼻尖湧動,就連走路的時候絆到一塊石頭都恨不得把石頭一拳粉碎。


    哪怕到了後來藥物抑製作用起效,這些快要撕裂他大腦的痛苦感漸漸消退,他依然不能稱得上一個完全冷靜的人,畢竟冷靜的人也不會投身於這樣九死無生的愚蠢戰鬥……


    可最近,就連這些最後殘留,讓他還能保持像個“人”的情感,都在一點點的流逝。


    明明當初看到這樣的地獄,想到那些舊時代的邪惡延存至今,他憤怒的差點砸鍵盤,但此刻就連憤怒和仇恨都漸漸的消退了,隻是那些個殺戮的念頭還在腦海中盤旋,像是一隻一隻的烏鴉,沉默的站在樹梢上,凝視著他的屍體。


    “水手服、黑色短裙、方塊手鏈……”鳴神我渡默念著齋藤瑛二告訴他的那些個特征……


    沒有……那個女孩根本不在這裏……


    他像是風風火火的俄式救援,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幾乎屠光了這個設施裏所有的人類,就連路過的狗都要挨他兩拳。


    結果衝進來一看,發現人質根本都不在這裏,想來真是令人惱羞成怒。


    然而鳴神我渡似乎並沒有感到意外,隻是給齋藤瑛二發去了信息。


    “她不在這裏。”


    齋藤瑛二那邊半天沒有迴應。


    鳴神我渡也不管,那個女孩既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他的朋友,所謂合作夥伴的朋友的女兒,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有價值的東西,甚至於就連和齋藤瑛二的合約他想撕毀就撕毀。


    卑鄙無恥?那又怎樣,如果卑鄙無恥就能將舊時代的殘渣,將滅世的源泉全部鏟除,他願意成為最卑鄙無恥的小人。


    但至少目前為止,齋藤瑛二展現出了足夠的利用價值,他是齋藤瑛二的武器,而齋藤瑛二像地圖般為他提供情報,標出摧毀的方向。


    漆黑的利刃緩緩從雙臂的刃狀結構中彈出,搭在了離他最近的源質“提取者”身上。


    冰冷的臂刃透著快要將人凍結的鋒芒,僅僅隻是搭上去,就已經帶出了小小的傷口,可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卻透著那樣悲傷又那樣開心的神情,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像是終於可以卸下所有的痛苦……


    漆黑,死寂,他們在這個沒有聲音也沒有光的地獄中待了多久?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了,隻有源質一滴一滴的滴入凹槽,成為這個房間裏唯一的聲響。


    他們像是被封入鐵棺的永生者,沉入大海,在黑暗中不斷死亡,又不斷重生,終於……此刻,殺人的刀劍,卻成為了他們最後的救贖……


    “lethe!”


    “你要做什麽?!”


    身後忽然傳來了七海熊切的吼聲,他咆哮著,眼前的一幕的確震驚了他的世界,那樣恐怖的場景簡直讓他恨不得自己從未來過這裏……


    可是不行,因為他是七海熊切,他的正義不允許他逃避。


    ……


    “這樣就行了吧?”齋藤瑛二揚了揚手中的通訊器,臉上帶著笑意。


    “嗯。”滿身聖光的男人微微張開雙臂,伸展著如同獅虎一般接近完美的肌肉,他光著腳,衣服,褲子,甚至內褲和鞋都是不便之物。


    對他,諾丁來說,他所依靠的,就隻有最純粹的自己。


    然而,哪怕連內褲都沒穿,作為純粹的裸體主義者的他,身上卻多了一樣東西,一條銀色的驅動器,戴在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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