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家……


    晚宴之上。


    極盡奢華的紅木長桌之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鮮美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芳香,在微黃色的燈光下顯露出誘人的色澤。


    美食如畫,從鮮美的海鮮到香脆的烤肉,每一道菜都猶如藝術作品,誘人至極。濃鬱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們忍不住食欲大開,一口咬下,美味與滿足必定會瞬間綻放。


    然而這樣奢華的一餐晚宴,長桌周邊坐著的幾位卻絲毫沒有看得起這些食物,他們平靜的坐著,絲毫不急於進食。


    源光海的右臂打著厚厚的石膏,繃帶一圈一圈的纏繞在他的右臂大臂之上,目光不自然地從麵前倒映著明亮燈光的餐刀餐叉緩緩瞟向圍坐在長桌邊的一家人。


    “真是不像樣子呀,源光海。”


    靠近源光海左側的一個女子用餐巾末端輕按了幾下嘴唇,狹長的眸子中帶著嘲諷的意味。


    這是源光海舅舅的女兒源情,在一家知名的服裝公司當高管,平日裏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性格,這下子更是落井下石了起來。


    “你那工作恐怕吃力不討好吧,還叫人打斷了手。”


    “左手拿餐叉很不習慣吧?嗬嗬,像隻落水狗。”


    “少說兩句……”坐在右側的舅舅朝他那正想要喋喋不休的女兒使了個眼色,畢竟是一家人吃飯的時間,要是真吵起來他臉上也不會光彩,而且,源光海可不是好惹的貨色。


    在西式餐桌中,長桌右側為尊,源光海的那些長輩這時都坐在長桌右側,麵色複雜。


    以他們家的資產來說,源光海作為小少爺根本沒必要加入文明地平線這些名義上屬於“政府”的組織,也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或者就在家族企業做事。


    然而源光海偏偏選擇了這條他們並不喜歡的路,可他們一直以來也沒有辦法……


    因為他們都清楚源光海做過怎樣的事,又是怎樣心理扭曲的人,他們的勸告也根本不起作用。


    “光海,要不你還是迴家這邊工作吧,你現在的工作太危險了。”


    此刻就連源光海的父親也發聲了,那是個看起來一絲不苟的男人,得體的西裝,優雅的吃法,聲音中帶著威嚴。


    “哈哈,小意外而已,不用擔心。”源光海眯著眼笑了笑,隻是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寒意。


    “你要繼續在政府部門工作,我不反對,但是……”


    源光海的父親微微低下頭,整了整胸前高檔西裝的衣領。


    “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明白嗎?我們源家是有頭有臉的家族。”


    “嗯……”源光海的瞳孔微微縮,他當然明白父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的爺爺和父親名下有著不少企業,還和本地黑道有不少的勾結,最早也是黑道出家,逐步包裝成今天的各個企業。


    然而他們家族的對外形象是很重要的,像是糖果包裝的越是華美,你越是就會覺得它美味。


    像他這樣不穩定的人,亦或者這樣不穩定的人曾經做出的事,很有可能會為這糖果的包裝之上添上瑕疵。


    無論真實的他如何,至少他的家族和他的父親都希望擁有的是一個“拿出來”能夠顯得完美無瑕的兒子。


    這場晚宴很快就不歡而散,說到底他們所謂的“家”也僅僅隻是籍由血緣所聯係起來的,冰冷的存在而已。


    浴室裏,霧氣蒸騰,花灑嘩嘩的流著熱水,在光滑的浴室地板上升騰起一陣陣水霧。


    源光海赤裸著上半身,就那樣站在鏡子前,深邃的眼眸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像是在審視著一件工藝品。


    清秀完美的臉蛋,柔順有型的秀發,精壯的肌肉,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完美,然而……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自己那打著石膏的右臂,想要用力的握緊拳頭,卻因為肌肉的發力傳來一陣陣疼痛,難以想象的屈辱感再一次席卷了他,隨著熱氣的蒸騰,鏡子之上逐漸沾滿了小水滴,所倒映出的畫麵也變得越來越不清晰。


    “lethe sh!”


    那模糊的鏡麵之中,仿佛一道裹挾著暗綠色光芒的利刃揮向自己……


    源光海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卻因為滿浴室的水而腳下一滑,無力地跌坐在地。


    他的全身都在發抖,明明浴室裏的暖氣已經開啟,他卻覺得自己和lethe戰鬥那時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和冰冷感依舊像是鎖鏈一樣緊緊的纏繞在自己身上。


    “我……在恐懼嗎?”


    源光海的臉一陣抽搐,麵容因為憎恨與興奮變得扭曲。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無論是在以前的學校,還是在那之後的社會上,亦或者是加入文明地平線的選拔,他一直都是最優秀的人。


    在學校他的成績永遠是全校第一,在家族裏他一直是能擺的出場的驕傲,然而……當他真實的姿態被揭露,哪怕是家族對他的看法也變了。


    源光海有著天使一般完美的外在,內心卻是真正扭曲的惡鬼。


    可是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天使,謊言說一萬遍就會變成真的,所以他一直在內心裏告訴自己,自己才是最優秀,這個世界所最需要的人。


    然而……和lethe的幾次戰鬥,那種他高高在上的尊嚴被扔在地上無情的碾壓的感覺,就仿佛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偽裝全部都是無用功。


    “肯定……肯定是那條腰帶!”


    “改良型起源係統比初期型始終是強了太多,還有……還有那塊起源石板,那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起源石板……”


    “他一定是作弊了!他肯定開掛了!”


    源光海的嘴角打著顫,牙齒上下碰撞,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哪怕是在重傷的狀態下,甚至硬吃了savior連同特殊作戰機車紫羅蘭號的起源驅動必殺,lethe與他的戰鬥依舊是將他揍的體無完膚。


    就連紫羅蘭號都在這場戰鬥中受到了難以修複的損傷,車架幾乎被完全切斷,發動機也廢掉了,如果那一擊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身上,恐怕他也會落得和最開始出現的蟋蟀感染體一樣被腰斬的結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源光海用力的扶住自己的腦子,感覺那屈辱感像是一隻鑽進了他的顱內的鼻涕蟲,正在他的大腦裏麵繁殖,一隻又一隻的鼻涕蟲侵占了他的大腦,讓他就連思考也變得乏力。


    “fuck!”


    源光海的手顫抖著,仿佛瘋了一般用拳頭猛的亂砸浴室裏的一切,花灑被他摔的粉碎,就連洗手台也被他兩腳踏碎,尖銳的陶瓷碎片灑落一地,他打在牆壁瓷磚上的拳頭居然將堅硬的瓷磚都打碎,一片片掉了下來,那力量顯然已經超越了正常人的範疇。


    一番發了瘋似的打砸之後,源光海終於是有些累了,他雙眼通紅,打開了身旁的一個金屬盒,裏麵還有著七根裝滿了暗綠色液體的藥劑。


    那是基因強化藥劑,內弗泰瑞·甘地博士特別送給他的,而代價就是要打倒lethe,奪走lethe的起源石板,可到現在他不僅沒有打贏過lethe一次,反而每一次都落得如此狼狽。


    先前給他的十根基因強化藥劑已經被他用了其中之三,效果當然也非常明顯。


    他的力量,速度,反應神經都變得越來越強,甚至在和格鬥術超群的七海熊切切磋時,都已經好幾次打敗了他。


    當然七海熊切可不是他那樣小心眼的人,對於後輩的成長,他內心之中更多的是一種欣慰。


    源光海猛的靠在那破碎的牆壁之上,從剩下的七根藥劑之中直接掏出了五根,這些基因強化藥劑試管的下方就有注射孔,他輕輕一按,藥劑的下方便突出一根注射用的小尖刺。


    “我會殺了你的!lethe。”


    源光海咬著牙,將基因強化藥劑一根接著一根的按在自己的胳膊上,暗綠色的藥劑很注射進他的體內,從注射的中心點開始,宛如蔓延的植物經脈一般的黑色條紋在他的胳膊上出現。


    一陣又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傳來,然而更多的是劇烈的痛感,仿佛自己的肌肉在緩緩撕裂一般。


    基因強化藥劑當然有劇烈的副作用,這種藥劑按照綠川博士的說法,本應該是一個月注射一支來保證作為起源騎士的他們身體能夠經得起變身騎士所帶來的負擔,保持健康的狀態。


    然而現在……源光海一口氣就注射了三根藥劑,就連注射處的肌肉都變得有些腫脹起來。


    他的全身青筋暴起,身體仿佛喝了酒一般泛起紅色,全身的毛細血管在急速擴張,就連眼睛內部都在充血,密密麻麻的血絲,仿佛一張猩紅的蜘蛛網般籠罩在他的眼膜之上。


    可怕的痛感越來越強烈,這藥劑的副作用可不是說著玩的,如果真的那麽簡單,隻要靠基因強化藥劑就能夠將戰士改造為像美國隊長那樣的超級士兵,那幹脆文明地平線上的每個人都打上那麽幾十針,組一個超級士兵軍團算了。


    基因強化藥劑在強烈的摧毀他的身體,源光海的身體已經有好幾處傳來劇烈的抽搐感。


    他的血管此刻已經像是突出的水管一般在全身各處浮現,這些血管扭曲著,皺成一團,因為難以承受劇烈的壓力而像心髒般一下下鼓動著。


    “可惡!可惡!”源光海痛的幾乎要昏死過去,他的感覺自己的肺仿佛被一塊巨石壓迫著,就連空氣都難以吸入,然而即使如此,強烈的憎恨與屈辱感還是驅使著他,伸出那青筋暴起且顫抖著的手,再次用力的捏住兩根基因強化藥劑,猛的紮向自己的胳膊。


    隨著這兩根基因強化藥劑的藥劑也緩緩見底,源光海那扭曲到難以控製的力量已經讓那手中的兩根基因強化藥劑的空試管被他直接捏碎。


    他猛地倒在地上,眼前世界光怪陸離,浴室那明亮的燈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拉扯著,一下子距離他很近很近,一下子又遠的仿佛是那天邊的星辰。


    他體內的好幾根血管甚至已經斷裂,心髒難以承受那血液強力加速循環的巨大壓力,此刻就連搏動都變得異常。


    漆黑而濃鬱的水血從源光海的耳朵和鼻孔濺射而出,沒錯,那並不是緩緩流出,而是物理意義上的濺射而出,暗紅色的血染的到處都是,那顏色深的有些嚇人。


    按理來說,血液剛流出之時應當是鮮紅的,緊接著慢慢凝固才變成暗紅色。


    可此刻,源光海所流淌而出的血液簡直像是將人血混合在墨水之中的產物,哪怕是在到處都是水霧的環境之中,依然升騰起一陣陣青煙。


    那是隻有接近五六十度的液體才能達到的反應,然而人血的正常溫度明明隻有36.5~37.5c,就算是發燒引起機體的熱量異常,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溫度才對,簡直像是血液在人體之內被煮的翻滾。


    痛苦,但同時,血液在沸騰,仿佛熾熱的熔岩湧入血管,膨脹的力量帶來強烈的快感,像是陷落在饑餓中的人突然麵對著一長桌的美食盛宴。


    “嗯~嗯!”源光海的臉上露出病態的潮紅。


    就是這樣,強大,完美,神一般的軀體,強烈的欲望像是被點燃,他摸索著冰冷的牆壁,站起身來,財富、權力、美色,像是伊甸園的蘋果般誘惑著他。


    原本斷裂的左臂骨骼在轉瞬間就已經接近修複,摻雜在血肉中的淤血像是陽光下的融雪般褪去,強力膨脹的力量與肌膚透出的高溫將那石膏掙碎一地。


    略顯華貴的房間內,源情對著鏡子擦拭著浴後濕漉漉的秀發,仔細端詳著自己俏麗的臉龐。


    電話裏傳來男友關切的問候,那是個很優秀的男友,x國數一數二的商政大學博士。果然優秀的自己就應該和優秀的人在一起。


    不過她的語氣略微冷淡,最近也在考慮著以自己的條件,是不是應該找個更優秀的。


    砰砰砰!


    連續三聲急促的敲門聲,源情皺了皺眉,誰會大半夜造訪。


    反正是源家的宅邸,她略微緊了緊披在身上的浴袍,毫無防備地開了門。


    是源光海,他的身形不知為何似乎更加高大,原本170的身高已經超過180,渾身蒸騰著熱氣,皮膚之下血管凸起,像是每一根血管都被氣球般吹鼓,湧動著顯眼的深紅之色。


    白色的襯衫完全濕透,扣子隻搭了兩三顆,並未扣齊,露出遊動著深紅血管的胸膛。


    “表姐,我是來道歉的。”


    源光海露出《蝙蝠俠》裏的小醜那樣的笑,癲狂而戲謔。


    “你信嗎?”


    異常,太異常了,源情當然清楚他是怎樣的人,怎麽可能低頭道歉。


    “你嗑藥了?這樣子,還是瘋了?”


    “從我的房間滾出去。”


    “別呀!我現在感覺好極了!”源光海一把抓住了源情的手,手舞足蹈,像是一場野獸的狂舞。


    “你很討厭我吧,我也一樣啊,所以我才一定要來找你。”


    “對!就是這樣的表情!”


    “嫌棄、厭惡、蔑視,真是一張美麗的臉,真想讓這樣的表情永遠凝固在這張臉上啊。”


    “要是前輩看到的話,也會很喜歡的吧。”


    源光海熊一般的脊背弓起,骨骼間哢哢發出聲響,像是強化的肌肉在拉開一張緊密的弓弦,他踏出舞步,毫無邏輯,狂亂且赤裸的舞步,襯衫在高速的舞步中飄落殆盡。


    房間的燈晃動著,一下一下,吊燈閃爍不停,像是這小小的房間裏,隱藏著某個高危的目標,絕不是人類的東西。


    電話那頭還在傳來焦急的唿喊。


    “小情,你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真是耽誤了美景……”


    源光海一把捏碎那喋喋不休的手機,像是鷹般展開雙臂,擁抱世界。


    “表姐,你不該說那些傷心的話的,不過晚了。”


    他麵前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那是扭曲的血肉藝術。


    四肢詭異地交錯重疊,頭顱一邊凹陷一邊膨脹,整個下巴連同舌頭被捏成餅幹大小,頭骨,軀幹,幾乎是所有的骨骼都碎了,像是被北歐神話中獨眼巨人那樣的怪物以非人的力量揉捏成的玩具。


    身軀扭曲處,赤裸的皮膚一點點滲出鮮血,滴落地上的白色浴衣之上,花兒般暈染開來,那對眸子中還滿是驚恐之色,被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她死了,那簡直像是被一萬頭怪物侵犯,撕裂,拚接的後果。


    非人的力量,無論是舞蹈,還是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毀滅性的災難,她的嘴連同下巴從一開始就被捏碎,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絕望著死去。


    源光海伸出舌頭,舔舐著那一點點充血,早已失去光彩的眼球,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狂笑。


    “我……重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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