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這是一個黃道吉日。依照安排,30名留學幼童匯集香港碼頭,在留學肄業局趙一博大人的帶領下,搭乘香港國際航運客輪前往美國。


    這天,上海碼頭熙熙攘攘,幼童們的家長全都來到碼頭,他們要為自己的孩子送行。兒行千裏母擔憂。畢竟這次孩子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做父母的,實在有些不大放心。


    郭斌從小嬌生慣養,逆來順受,他的身上處處都彌漫著紈絝子弟的特色。這一點,他的母親太了解了。母親對他十分擔心。畢竟離開那麽遠,假如遇到設麽困難,誰來幫他?其實,一開始,老爺提出來要送郭斌去美國,母親就堅決反對。她不願意離開這個兒子。盡管她的子女很多,可是,唯獨這個兒子秉性倔強,能力弱,最令她這個當母親的放不下心。可是,老爺可不這麽想。在他看來,好男兒誌在四方,一個男兒,就要有血性,就要有闖勁。這樣,將來才會有所作為。根據他和洋人打交道這麽多年,他覺得,出洋留學,這條路是對的,他不但讓孩子長了見識,也鍛煉了他的能力。學成迴國,將來就大有作為!


    “孩子,到了那裏,一定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天冷了,及時多穿點衣服,病了及時服藥……”母親顯得囉囉嗦。


    “記住了,母親!”


    在一旁的郭天雄,一把拉開夫人,拍拍兒子的肩膀,“放心走吧,在那裏好好學習,多學點本領,日後你已經成為國家的棟梁,成為郭家的驕傲!”郭天雄給兒子寄予了厚望。


    在一旁的陳宗平,在家人的擁簇下,也來到了現場。本來,他不打算來。夫人拉著兒子的手,反複叮囑,隻見她淚流滿麵,依依不舍。陳宗平看著兒子陳誌,一時激動,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他看了看陳誌,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到了那裏,一定要聽老師之言,不可任性調皮。閑餘空隙,常給家來信。”陳誌點了點頭。在他的印象裏,父親一向都很嚴厲,常常是拉著臉,一本正經。今天,他卻看到了父親溫柔、細膩的一麵,這令他驚詫不已。


    “起錨!”終於,開船的時間到了。頃刻間,哭泣聲、叫喊聲、告別生此起彼伏,連成一片,令人感到無盡的傷感。


    客輪終於起航了。家長們和自己的孩子揮手告別,淚水模糊了他們的眼睛,擔心、焦慮、惶恐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後會有期,再——迴!”隨著漸漸遠去的客船,孩子便消失在了父母的視野裏。隨著孩子的遠去,給父母僅留下了失落、惶恐和焦躁的心情。


    趙一博雖說是這次遠航的帶隊人,可是,他心中也沒有數,對在旅行途中會發生什麽?到了美國以後,自己將要幹些什麽?如何適應那裏的生活?所有這一切,全都是未知數。因為,他也沒有去過美國,對那裏的情況全然不知。說心裏話,當時丁大人就不應該推薦自己充當這個角色。這個角色最適合從事洋務的人。他自己是翰林出身,是誦讀《四書五經》的,對洋務一竅不通。讓他帶領幼童來美國,實在令他感到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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