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是膽大包天的人。


    就連隱形島這等兇險之地,陸小鳳也是如魚得水,除了暈船,陸小鳳沒有任何恐懼,他的膽子堪比薑維。


    他現在卻感覺到了恐懼。


    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覺得脖子後麵放著一把刀,隨時可能落下來,把他剁成三百塊。


    ——知道的太多沒好處!


    這句話是江湖中最大的真理。


    陸小鳳傾盡全力壓下好奇心,沒去聽佟林講故事,而是去找尋吳明留下的諸多記錄,本以為不會出問題。


    萬沒想到,事情似乎更大了!


    佟林的故事在於江湖、武道,最危險的情況,就是與大魔頭搏殺。


    陸小鳳何時懼怕過這些?


    靈犀一指,本就是遊走在生存和死亡的邊緣,要麽成功,要麽死亡。


    如今他看到了什麽?


    隱形人精心搜集的各種隱秘。


    蒙元皇室的恥辱,丞相燕帖木兒竟然娶了皇後,以及四十多個公主。


    西夏太後李秋水,曾經豢養過數十上百個麵首,甚至與師侄有私情。


    瓦剌、遼國、金國,均有隱秘,這些國家要麽半殘,要麽滅亡,而且沒有李秋水那麽震撼,陸小鳳隻看到諸多陰謀詭計,沒看到皇室宮庭軼聞。


    最震撼的是滿清。


    不提九子奪嫡這等精彩戲碼,滿清粘杆處大統領鄔思道,竟然把各處勢力作為布局棋子,設計殺神之局。


    他針對的赫然是……朱元璋!


    根據吳明給出的批注,鄔思道似乎快要成功了,陸小鳳頭皮發麻,忙不迭的找到沈煉,心說這事我辦不了,你也辦不了,你把這個交給劉伯溫。


    聰明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聰明人的挑戰,以戰勝聰明人為快意。


    對於劉伯溫這種半仙兒而言,最大的樂趣就是戰勝別的聰明人,獲得智慧上的優越感,最大的挫敗,則是被人擺在棋盤上,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老沈,你難道不擔心麽?”


    “我擔心個屁!”


    “誒!那是皇帝,你敢把皇帝比作一個屁,不怕他打你板子?”


    “這話是你說的,按照律法,我應該打二十大板,你五十大板,打板子的是錦衣衛,我可以花點錢,讓我大哥親自動手,你猜會有什麽結果?”


    沈煉笑吟吟的看著陸小鳳。


    陸小鳳想掐死沈煉。


    “你真的不擔心皇帝麽?這可是殺神之局誒,如果鄔思道計劃成功,滿朝文武怎麽辦?不怕引起亂局麽?”


    “如果鄔思道失敗了,他肯定會被反噬而死,如果鄔思道成功了,就算陛下因此駕崩,那就請太子登基。”


    沈煉心說這算什麽大事?


    殺神之局,好可怕啊!


    老朱在乎這個麽?


    有朱標在,朝局怎麽可能混亂?


    陸小鳳抽了抽嘴角:“皇帝應該是武林高手吧?他今年六十多歲,至少還有三十年陽壽,如果他……”


    沈煉冷哼道:“再過三十年,太子就做了五十多年的太子,你猜滿清那位四十年太子,做過什麽事?”


    “我猜個屁!”


    陸小鳳沒好氣的翻白眼。


    當年滿清九子奪嫡,這事鬧得實在是太大,陸小鳳或多或少,聽過市井中的傳聞,以及滿清太子的感歎。


    ——天下哪有四十年太子?


    意思就是:爹啊,你活的太久了,我快撐不住了,我那些弟弟,也已經躍躍欲試,你趕緊傳位給我啊!


    陸小鳳打趣道:“老沈,你這話算不算大逆不道,不怕我去告你?”


    沈煉嘴角露出冷笑:“然後你當著刑部侍郎的麵,把我剛才說的話完完整整複述一遍,你也大逆不道!並且你無法證明剛才那些話是我說的。”


    “我……我就是人證!”


    “人證?你認識盧劍星麽?就是我那位結義大哥,他隻需三個時辰,就能找一百個證人,證明你要造反。


    查案需要的是人證、物證。


    另外,造反這種特殊罪名,其實既不需要人證,也不需要物證。


    隻需要皇帝做出判斷。


    如果他覺得你想造反,你要麽跑路要麽被殺,如果他覺得你忠誠,你再怎麽撒潑打滾,最多就是挨頓揍。


    不要想這些事情了。


    雖然我沒做過這些事兒,但我見過數百上千次,如果你有興趣,我給你看看錦衣衛的卷宗,絕對很精彩。


    別想什麽殺神之局。


    把這當成笑話看即可。


    這玩意兒就是欺負老實人的。


    你覺得皇帝是老實人麽?”


    陸小鳳聞言恢複淡定。


    他雖然不想入朝為官,但天生的俠義精神,盼望中原和平安定,擔心皇帝出現意外,導致中原戰爭四起。


    最近這兩年,大明對外征伐,連連開疆擴土,飛龍在天,強盛至極。


    某些人暗暗說出“亢龍有悔”,在市井中散播流言,顯然有人搞鬼。


    聽到沈煉的解釋,陸小鳳才知道自己想多了,鄔思道或許很擅長算計,但隻要有太子在,朝局就不會亂。


    太子這些年要麽在金陵議事,有大內高手保護,出門則是由史豔文等高手貼身保護,還有太醫時刻待命。


    你有殺神之局,我有龍子龍孫。


    沈煉心中並非表麵上那麽淡定。


    若非當初老朱搬遷藥王穀,使得朱標身體健康,鄔思道這一局,怕是真的會成功,而且成功率非常大。


    這種針對皇室的殺神之局,絕非兩三年可以完成,必然是長久布局。


    鄔思道,好手段啊!


    ……


    隱形島的書庫藏著諸多秘籍。


    比如如意蘭花手、混元氣功、醉臥流雲七殺手、蛤蟆功,最珍貴的,還是吳明主修的四照神功,以及吳明這些年的練武心得,尤其是劍法心得。


    沈煉看得滿臉抽搐。


    四照神功,童子身能修行,沈煉研究了數日,才知道如何卡bug。


    劍法心得,沈煉從不用劍,隻能體悟其中意境,提取有用的部分。


    另外的收獲,便是佟林看完吳明的練武心得,寫作能力大大提升,能把自己的武道精要用語言描述出來。


    不是每個武林高手,都能把自己的武道用文字詳細描述,很多都是留下玄之又玄的圖畫,或者是仙人壁。


    這就是高人經常說的: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不是真的“不可言傳”,而是那位老前輩不知該如何表達,找不到合適的詞匯進行描述,總覺得不準確。


    所以,黃裳真是個恐怖的怪胎!


    隱形島的庫房非常大,一艘船無法把戰利品帶走,隻能再等五天,等沈萬三派來大船,方才離開隱形島。


    兩艘船運送金銀珠寶。


    兩艘船運送文獻書劄。


    一艘船運送俘虜殺手。


    一艘船運送陳年老酒。


    最後一艘船是屬於陸小鳳的。


    辛辛苦苦跑一趟,總該有點收獲。


    ……


    風四娘和左詩牢牢抱住沈煉。


    當日遭遇海難,沈煉讓她們乘坐阿金離開,有生離死別的感覺,好在沈煉安然無事,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話雖如此,但這麽多天的煎熬,仍舊是心如刀割,滿滿都是沉鬱。


    直到事情全部了結,才能把這些天的擔憂和煩悶發泄出來。


    沈煉安慰道:“沒事,沒事,為夫福星高照,逢兇化吉,因禍得福,不僅沒有危險,而且立下了大功。”


    “還有一卷練不成的絕學。”


    “倒不是真的練不成,四照神功某些精要,對我很有啟發,而且想要修成四照神功,還有其他的辦法。”


    “什麽辦法?”


    “天蠶神功,脫胎換骨!”


    沈煉解釋道:“天蠶功每次結繭都是在生死邊緣掙紮,都是脫胎換骨、重塑根基的新生,最關鍵的是,我修行一陽指和金剛不壞神功出現誤差,誤打誤撞孕育先天純陽之氣,當我用天蠶功結繭的時候,會恢複本真狀態。”


    風四娘聞言雙目一亮:“夫君每次結繭重生,都會恢複純陽童子?”


    沈煉趕忙說道:“不是這樣,我隻有在蠶繭裏麵的時候,能夠暫時模擬這種身體狀態,破繭就不行了。”


    左詩打趣道:“侯爺,您和四夫人是在蠶繭裏麵,那個時候你……”


    “咳咳……慎言!慎言!”


    沈煉有種汗流浹背的感覺,風四娘左手已經探向後腰軟肉,如果自己的迴答不能讓她滿意,少不得挨一下。


    “二位夫人,陪我結繭!”


    “不是隻有瀕死才能結繭麽?”


    “我在島上和大師兄打了一場,大師兄讓我見識到更進一步的境界。”


    “大師兄把你打成瀕死!”


    風四娘滿臉都是震驚。


    “不不不,大師兄隻是為我暫時破除天蠶功的桎梏,隨時可以結繭,我的身體非常健康,沒有任何損傷。”


    “是麽?”


    左詩露出挑逗的表情。


    “你馬上就知道了!”


    沈煉運轉真元,從周身竅穴射出一根根潔白如玉的蠶絲,快速結成一個巨大的蠶繭,把三人包裹起來。


    四照神功分為普照功三段,返照功三段,時照功三段,內照功三段。


    全篇心法共有十二層。


    每層都有截然不同的動作。


    隨著天蠶功運轉,沈煉的身體返本歸元,先天純陽之氣迴旋環繞,按照四照神功的行氣方式緩緩變化。


    散入經脈穴位的蠶絲,如同醫術高明的外科大夫,修改沈煉的經脈。


    沈煉的經脈早已定型,但隨著四照神功和天蠶功交融,在細微之處,逐步出現改變,向著完美體魄進發。


    隨著煉體大成,沈煉的肌肉骨骼已經極致完美,近乎人世間的極限。


    如今修行四照神功,體內經脈隨之發生改變,從精、氣、神的角度,全方位發生改變,灼熱的火氣,以及海浪般的澎湃內功,散入到佳人體內。


    沈煉的根基實在是太過渾厚,影響實在是太強,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若非風四娘和左詩在此,一同承受淬煉效果,怕是會過猶不及,如今三人一同淬煉,剛好達成身體平衡。


    到達碼頭的時候,沈煉成功完成兩次結繭,借此修成四照神功,無論經脈穴位,還是真元氣血、骨骼肌肉,都極致完美,堪比十三太保李存孝。


    這是沈煉練武時的目標。


    如今終於達成,反倒心如止水。


    就好似破繭成蝶的最後一刻,既沒有因新生而激動,也沒有對生死循環天地自然的惶恐,隻有風輕雲淡。


    用佟林的話說,現如今的沈煉好似千裏冰川,展露出來的巍峨高聳,隻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冰山炸裂時,爆發出的力量,將會是山唿海嘯。


    按照常理,沈煉應該返迴杭州,但隱形島的經曆比較玄奇,沈煉應該迴京述職,順便探探劉伯溫的口風。


    劉伯溫這種人物,看起來是山高海闊的高人,實際上也是小心眼。


    金銀珠寶、權勢富貴,劉伯溫並不是很在乎,但他很在乎智慧,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輸掉智慧的博弈。


    鄔思道落子,劉伯溫豈能不應招?


    ……


    皇宮。


    沈煉把奏折呈遞上去。


    武功到了一定程度,會在某些方麵擁有特權,沈煉就擁有這種特權。


    朱元璋一眼就看出,沈煉已經到了突破的邊緣,隻差最後一步,就能突破煉體極限,足以比肩西楚霸王。


    煉體武者,最恐怖的就是耐力。


    打不動,打不破,打不死。


    劈裏啪啦拳打腳踢,最多把沈煉的衣服變髒,就算打傷沈煉,沈煉也能快速自愈,除非一擊必殺,否則就算千軍萬馬圍攻,沈煉也是毫不在意。


    這種人物放在戰場上,就是永不疲倦的戰爭兇獸,堪稱人形核彈。


    隻不過沈煉不喜歡用毒,沒有練斌流毒無窮、遺害數百年的威懾。


    但是,能惡心人啊!


    費盡千辛萬苦圍堵沈煉,一群高手圍著打三個時辰,破金剛不壞神功,再打三個時辰,打斷十幾根骨頭,然後沈煉氣血流淌,傷勢完全恢複。


    接著打,接著恢複。


    就算激戰十天十夜,沈煉也能保證充沛體力,對麵差不多要被耗死。


    尤其沈煉有越戰越勇的能力,好似綠巨人浩克,防禦高,恢複快,力量越打越強,能爆發出各種恐怖狀態。


    當然,沈煉需要突破。


    一線之隔的突破。


    朱元璋笑道:“沈煉啊,你可真是擅長找麻煩,連朕都沒想到,竟然有針對朕的殺神之局,太有趣了!”


    朱元璋嘴上說著有趣,外麵候旨的米蒼穹、陸炳,嚇得差點尿褲子。


    滿清粘杆處,早在十多年前便針對老朱布置殺局,廠衛竟毫不知情。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滿清的布局怎麽會如此深遠?


    “沈煉,你對此怎麽看?”


    “滿清賊子,跳梁小醜!”


    “說實話。”


    “臣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朕也覺得很蹊蹺,你拿著奏折去找劉伯溫,問問劉伯溫的意見。”


    朱元璋笑眯眯的說道:“然後再去找虛若無,讓這倆聰明人看看,他們倆的聰明才智,還有些漏洞啊!”


    “臣遵旨!”


    沈煉拿著奏折,轉身跑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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