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自從光速投降了努爾哈赤後,腦袋似乎開竅了。


    他在眾多歸順的漢民裏收了數量眾多的“義子”,專為他策反明朝大小官員。


    眾多尚未淪陷的明朝城池,堡壘就是靠著李永芳的內應們掀開了城門,才讓八旗兵入了城。


    雖然不少守城總兵寧死不降,但他們手下的軍士卻多有通敵。


    畢竟通往北京的路,從來就不是女真人自己鋪就的。


    複州縣衙一處廂房內,王文才正細細抿著上好的江南貢茶,不多時,門外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


    隨著廂房門被幾個衙役打開,陸續進來了幾個嬌小侍女,精美的酒菜被一樣樣擺到了桌上,一隻紅潤肥美,香酥脆皮的燒鵝被擺放在飯桌正中間。


    “文才兄,可讓你久等了……”遠處傳來馬國成豪爽的聲音。


    “前幾日公務實在繁忙,故而請文才兄在寒舍小住幾日。”


    “國成啊,小國子,你可是長本事了,連我都敢綁。”


    王文才沒有起身,將嘴邊的茶水抿完後,慢悠悠放在了桌上,舉起筷子夾了一口小菜。


    馬國成站一時尷尬,卻也還是笑著賠罪,“下人們不懂事,意會錯了我的意思,沒想到卻讓文才兄受了委屈。”


    “你可還記得當年隻是我的陪考書童,怎麽,現在翅膀硬了,不認主子了?”


    “豈敢豈敢,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馬國成目光朝一旁示意,不一會兒侍女端來了一個錦盒,打開後卻是陳楚送給縣丞的幾串“蘭香珍”。


    雖然已經過了許多時日,但是由於保存完好,依然還散發著淡淡地幽香。


    王文才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慍色,露出了些許笑容。


    “國成,我看你今次來,想必是已經想好了吧?”


    馬國成心領神會,隨即屏退兩側,此時廂房裏隻剩下了兩人對談。


    “你當真能夠保證後金能打下遼東?”


    王文才象征性地吃了桌上的幾口菜。指著桌上的燒鵝說道:“如此鵝一般,隻差動筷子了。”


    隨即一筷捅進鵝身,酥脆的表皮霎時汁水橫流,將一塊肥美的胸脯肉送進了口中,細細咀嚼。


    馬國成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陷入了沉默之中。


    王文才輕笑一聲,用筷子在瓷盤上敲打了幾下,將馬國成驚醒。


    “我從撫順出發時,大軍已經在沈陽郊外連戰數場,每戰皆勝,那奉集堡、虎皮驛等數十座堡壘早已攻下,想必沈陽也快了吧……”


    王文才依舊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燒鵝。


    “國成,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不想十年寒窗到最後落下個城破身死的結局吧?”


    王文才飲下杯中酒,暢快地吐了一口濁氣,繼續說道:“你也不想你的夫人和女兒淪為主子手裏的玩物吧。”


    馬國成沉默良久,隨即狠拍大腿,似是下定了決心。


    “下官可以當內應,但你們必須要保證我的官身,還有我的家財以及我的土地!”


    王文才嗤笑了一聲,如此的場景他已經見了太多次,無一不是要更多的金銀,而眼前這個——卻隻是想著保全自己現有的地位。


    真是給人當狗都不願意啃好骨頭,王文才內心對馬國成又看輕了幾分,就這樣的人當年在進士排名上居然比自己還要高,簡直可笑!


    “不光保你官位,還保你富貴,隻要你攪亂複州城,在大軍至時打開城門,把城中的富商們都看住了,自然有你的一番造化。”


    馬國成雙眼逐漸充血漲紅,看向王文才,“我的錢在長生島被套牢了,你要派人幫我拿迴來!”


    “不就一群泥腿子嘛,就按你說的辦!”


    王文才大笑出聲,拿起酒杯朝馬國成敬了一杯,馬國成猶豫了一會兒端起酒杯,仰頭一口喝下。


    ……


    羊官堡內,孫應正領人巡視著城牆,軍令幾乎每日一至,每次都要抽調走羊官堡本就少的可憐的士卒,如今他這個守備手下隻剩下了自己老爹供養的二百家丁。


    遠遠地疾馳來一騎,守城的家丁們似乎習以為常,提前將堡門打開了。


    “大少爺,複州又來軍令了。”


    飛騎至堡內,直接將軍令文書交於了家丁,不等片刻隨即又飛馳而去,前往下一處堡壘。


    孫應看著軍令文書,發現居然是遼陽來的軍令,不由得覺得驚疑。


    “奴賊猖獗,接令者火速馳援遼陽,違令者斬!”


    文書上的大字言簡意賅。


    “擂鼓,聚兵!”


    孫應大聲唿喊著家丁,到堡內空地上。


    “遼陽危機,經略大人令我等前往救援,想必各處的堡壘也一樣,我等世代守遼,建功立業,正在今朝!”


    孫應在門樓上大聲宣讀。


    羊官堡內鼓聲大作,親衛家丁們個個披甲整備,嚴陣以待。


    這二百家丁親衛是孫秋水重金挑選供養的精銳,日常裏操練不斷,人人披甲,且有重金采購的火繩槍與佛朗機炮,是複州為數不多的可戰之兵。


    孫應帶著二百人的親衛,往遼陽行進,在距離複州城十多裏地時卻被傳令兵攔住了去路。


    “遼陽危機,你何故阻攔?”


    孫應在馬上大聲喝罵,正要抽鞭揮打,傳令兵卻拿出了另一份軍令文書。


    “奉總兵令,各堡壘原地駐守,違令者斬!”


    “原地駐守?”


    孫應一時愣住了,隨即火起,大聲質問道:“遼陽危急,求援文書已至,怎地還要原地駐守!”


    傳令兵在馬上行了一禮,隨後說:“方前是建奴細作擾亂軍心,周總兵已遣人搜捕,令我等向各處堡壘傳令,原地駐守,違令者斬!”


    傳令兵說罷勒馬轉頭,飛馳而去。


    “建奴細作?呸!”


    孫應朝複州方向狠啐了一口。


    “分明就是怕死!”


    “大少爺,軍令不可違,若是我們抗命前去,且不論軍法,其他堡能夠同我們一樣前往遼陽的又有多少?二百人實在是杯水車薪。”


    “他周成還能有袁經略官大?”


    “可袁經略畢竟是客官,總有調離的那一天,周總兵可是……”


    “真可恥!”


    聯想到此前不停抽調羊官堡守軍前往複州城,孫應便覺得憤恨不已。


    如果自己孤軍救援遼陽確實如羊入虎口,幾番猶豫之後,隻得悻悻而歸。


    幾日後,長生島孫家堡內。


    “什麽!這麽快遼陽就告急了?”


    陳楚看著孫應寫的信件,滿臉詫異,前來送信的家丁將當日的情形複述了一遍。


    陳楚神色一陣變幻,身體不知因為緊張還是興奮而微微抖動。


    “大少爺的意思,可以連夜將全堡送往登萊。”


    孫秋水聽了不經大怒,用力一拍桌案,正要大聲喝罵……


    陳楚卻猛地提前起身,朝著家丁大聲說道:“告訴孫應,無論發生什麽,長生島都會供應羊官堡一切軍需,會有民團前來救援,他隻需要守住堡壘,釘在原地,給建奴放血,其他我來安排!”


    家丁一臉不解,孫秋水深深的看了陳楚一眼,朝家丁點了點頭,隨即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封信拿了出來。


    “把這個交給他,就說他老子的意思全在信裏了,讓他好好想想!”


    待家丁走後,陳楚不做停留,徑直前往了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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