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穆羅靠近到隻有五六米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而劉正也徹底看清了她的樣子。


    巨大頭顱上的坑洞密密麻麻,裏麵是無數的純黑色的眼珠,就像瑪瑙石一樣。


    但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穆羅身體下那些彎曲的下肢。


    怎麽說呢,這些纖細的肢體和她的身體完全不成比例,就像是一輛半掛裝上了學步車的輪子,看上去非常的滑稽。


    “獵人,你的笑容太明顯了。”


    穆羅提醒道。


    “不可能,我生性不愛笑,肯定是你看錯了。”


    劉正斷然否定。


    “.就當做是這樣吧。往下看。”


    穆羅說道。


    他依言往下看,無數的白色絲線從穆羅的眼球裏生長出來,朝著四麵八方蔓延,然後沒入虛空之中。


    “這是什麽?”


    他問道。


    “這是時間。或者說,這是我所理解的時間。”


    穆羅迴道。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嗎?”


    劉正想起了小學寫作文經常用的成語。


    “歲月如梭?嗯,優美而準確的比喻。”


    穆羅讚賞道。


    “不過是正,平生一個尋常的比喻罷了。”


    他謙虛道。


    “你可以再更仔細地看一看。”


    穆羅說道。


    既然她這麽說了,劉正幹脆蹲在了地上觀察。


    反正傳奇馬甲還在生效,能豁免理性下降的人就是這麽隨性。


    當他將注意力都投放到鏡中的倒影時,時間之網也隨之不斷分化擴張。


    一根線分出數百根線,而那數百根線又再次分化出數百根線。


    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線要崩斷了。”


    劉正突然說道。


    盡管他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但他感知到的一切就是給他了這種感覺。


    “是的,線要崩斷了。”


    穆羅認可了他的說法。


    “老師的一生都在追求知識和真理,但人類的身份卻束縛著他。不僅是因為壽命,還因為感知。”


    “而當發現上位者的存在後,他欣喜若狂。”


    “無限的壽命和高維的感知,讓它們幾乎可以無限製地去獲取宇宙的奧秘。”


    “為了成為上位者,老師通過托美爾文明的遺留和以往研究的結果,總結出了兩條道路。一條是內在之眼,一條則是神聖之血。”


    “神聖之血的道路是注定會失敗的,因為那本身就是上位者給人類下的陷阱。”


    “但同時,神聖之血的道路又是極具誘惑力的。因為在注入神聖之血的初期,人們不僅不會產生肉體的變異和精神的痛苦,反而會從身心上都感到愉悅,還能治療絕大部分的病痛。”


    “因此,即使老師一再警告,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們都還是追隨著狄金斯走上了神聖之血的道路。”


    “最後,隻有我將內在之眼的道路走到了最後。”


    “但是,我的道路也要走到盡頭了。”


    穆羅緩慢而又清楚地講述著一切。


    “內在之眼的道路也是一條死路?”


    劉正問道。


    “以上位者的視角來說,內在之眼的道路是正確的,除了要求極為苛刻之外,並沒有什麽缺陷。”


    “但以人類的視角來說,成為上位者的任何道路都是一條死路。因為人類的意識根本無法和上位者的意識相比。”


    “伱相信我嗎?年輕的外鄉人。”


    穆羅突然問道。


    “相信肯定是談不上的,你先說你要做什麽吧?”


    他迴道。


    “你幫助了我的老師,也幫助了我。所以,按照理解,我應該迴饋你一些禮物。可是,我現在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了。除了,身為上位者的意識。”


    “放開你的意識,進入我的精神。”


    穆羅說道。


    “我要怎麽做?”


    劉正問道。


    “往下看,握住我的手。”


    “握手?”


    他再次看向地麵,倒影之中不再是無窮無盡的時間之網,也不是穆羅那巨大而醜陋的身軀,而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穿著學者服的年輕女性。


    她長著一頭白金的短發,五官清秀而柔和,臉頰上還長著一些祛斑,眼神清澈而稚嫩。


    她對著劉正靦腆地笑了笑,然後膽怯地伸出右手。


    劉正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一根觸手握住了她。


    “你原來如此。”


    穆羅愣了一下,然後恍然道。


    “你看出來了?”


    “不,我隻能看見籠罩在你身上的迷霧本身。”


    穆羅微微搖頭。


    “你的未來無限光明,外鄉人,但前進的路上也有無限的黑暗。希望我的禮物,能幫你走得順暢一些。”


    她輕輕地扯了一下劉正的觸手,將他抱進自己的懷裏。


    一股柔和而浩瀚的意識包裹住了劉正,讓他感覺自己仿佛迴到了母親的羊水裏,隻是這個子宮是整個海洋。


    “真舒服啊。”


    他眯起了眼睛。


    說實話,這種感覺讓他著迷。


    畢竟,劉正從來沒有體會過名為母愛的感覺。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依戀,那股龐大而溫柔的意誌進一步收縮,就像母親的雙臂抱緊了懷中的嬰兒。


    在這個懷抱下,他感覺到自己的感知正不斷的無意識地擴張。


    劉正仿佛看到了許多光怪陸離而又玄妙莫測的事物,但那些事物卻沒有在他的意識中留下半點痕跡。


    因為無意識,因此無傷害。


    “獲得來自上位者‘癡愚蜘蛛’的饋贈,感知+5,精神+5,對理性下降抗性提升,受到上位者傷害減免20%,其他效果請自行摸索。”


    係統提示忽然響起,驚醒了沉溺其中的劉正。


    他睜開眼睛,地麵的倒影又變成了巨大的蒼白之月,沒有穆羅的身影,也沒有了時間之網。


    “謝謝。”


    劉正誠懇地感謝道。


    光是那兩個屬性提升,就抵得上好幾個精良品質的物品了,更別說還有其他的效果。


    考慮到這是永久加成,還沒有負麵效果也不占用裝備欄,說是完美品質的獎勵也不過分了。


    “沒關係,你的孤獨也同樣給了我慰藉,外鄉人。”


    穆羅搖了搖頭。


    “自從我對這具身體的力量掌握越來越熟練之後,孤獨的感覺就越來越少了。”


    “既然越來越熟練,怎麽線還要崩斷了?”


    劉正疑惑道。


    “因為掌握力量的過程,就是和上位者的思維同步的過程。我那淺薄而低劣的人性已經越來越難以維持了,最多再迴溯十次,身為穆羅的我就會消失,剩下的隻有癡愚蜘蛛。”


    穆羅歎息道。


    “明白了。”


    他點了點頭。


    隻有身為人類的穆羅才會幫助她曾經的老師,至於阿爾伯特和亞特人的死活,關身為上位者的癡愚蜘蛛屁事。


    到時候祂不幫著月魔折騰亞特人就不錯了。


    “所以,獵人,殺死我,打破這必輸的僵局吧。要麽讓亞特從噩夢中醒來,要麽讓它痛快地永眠。”


    穆羅平靜地說道。


    “好。對了,你要是死了,能出產什麽級別的血之寶石?”


    劉正問道。


    “.你們那裏的交流方式都是這麽直接的嗎?”


    饒是穆羅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被他氣樂了。


    “坦率的交流提升效率嘛。再說了,你都不做人了,還在乎這些。”


    他嬉皮笑臉地說道。


    “應該是超大型吧?”


    雖然有些氣惱,但穆羅還是迴答了劉正的問題。


    “怎麽還是超大型啊?次級上位者亞彌羅拉爆的都是超大型,你都能掌控時間了,怎麽著也應該比它高一個檔次吧?”


    他有些失望。


    “如果我成為了完全的上位者,那麽應該能出品更高級的血之寶石。但恕我坦率地說,你還無法戰勝完全體的我。”


    穆羅說話也直接了一點。


    “好吧。”


    劉正收起了作死的心思。


    想想也是,不管在哪種力量體係中,與時間相關的能力都是最頂級了。


    和完全體的癡愚蜘蛛打,先不說能不能贏,他的底牌肯定要消耗一空了,到時候拿頭打月魔。


    “那月魔應該是完全體吧?”


    他問道。


    “祂應該可以凝結出更高級的血之寶石。”


    穆羅想了想說道。


    “那就行。”


    劉正鬆了口氣。


    知道有更高級的血之寶石卻拿不到的感覺,就跟明知道大獎的中獎號碼卻不能買一樣難受。


    “那麽要開始了,外鄉人。要小心,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穆羅轉過身,朝著反方向挪動她細小的足肢。


    “放心,我最討厭打假賽的了。”


    他拔出了屠刀和剔骨刀,又將可能會用到的物品都從係統空間取了出來。


    穆羅沒有接話,走到了距離他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再度轉身。


    “開始狩獵吧,獵人。”


    淡漠的女聲響起,又轉瞬即逝。


    它背後的樹枝一樣的贅生物散發著和這片空間一樣的白色光芒,就像一團團白色的蒲公英。


    而它那漆黑的眼珠也全部鎖定了劉正,目光中傳達的是蔑視和殺意。


    顯然,這位由人類變成的上位者的人性已經落入了下風,占據上風的是上位者求生和戰鬥的本能。


    “我會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作為謝禮,穆羅女士。”


    劉正朝她鞠了一躬,然後朝著前方猛衝。


    他的速度比和亞彌羅拉戰鬥的時候又快了一半,因為他身上的裝備再次發揮了效果。


    “名稱:海洋之心(已強化)”


    “品質:精良”


    “效果一:在水中移動速度增加50%,在水下可以自由唿吸。”


    “效果二:在水中恢複速度加快100%,在水中受到傷害減少50%。”


    這件條件苛刻但效果強大的裝備,不知為何發揮了作用,這也是劉正敢於和癡愚蜘蛛正麵戰鬥的重要原因。


    但當他衝刺到距離癡愚蜘蛛還有三十米左右時,一種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猛地止住步伐,然後一個後跳,跳出了好幾米遠的距離。


    而他剛剛站立的地麵中,十幾隻和癡愚蜘蛛長相相似的小蜘蛛像魚一樣躍出水麵,用它們鋒利的前爪抓向前方。


    如果劉正剛剛沒有避開,怕是要被它們當場分屍了。


    “好家夥,還留了一手是吧。”


    他暗罵一句。


    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會騙人,哪怕是已經不當人的漂亮女人。


    而當這十幾隻小蜘蛛攻擊落空之後,更多的小蜘蛛從地麵中跳了出來,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擋住了他通往癡愚蜘蛛之間的道路。


    忽然,癡愚蜘蛛背上的光樹搖晃了一下,那些小蜘蛛立刻像脫韁的野狗群一樣朝著劉正衝了過來。


    它們的動作毫無章法,甚至彼此還會撞在一起,然後東倒西歪。


    但即便如此,上百隻和人一樣大的畸形怪物衝過去來,足以激發任何人包括密集恐懼症、昆蟲恐懼症、巨大恐懼症等多種內心的恐懼。


    幸好,劉正不完全是人,他隻覺得有點惡心。


    就像是本來隻打算拍死一隻蒼蠅,結果從它的肚子裏爬出了一堆蛆蟲一樣的那種惡心。


    所以,他決定速戰速決。


    劉正沒有理會那些從多個方向試圖包圍他的小蜘蛛,而是直直地朝著前方撞了過去。


    一隻小蜘蛛試圖用前肢將他切碎,卻被他一瞬間將兩根前肢切成幾截。


    接著,它扁平的頭顱被劉正撞了個正著。


    “艸!真他媽硬啊。”


    劉正疼得齜牙咧嘴。


    他感覺自己不是撞到了一個頭,而是撞到了一個鐵塊。


    不用看他就知道,那一塊肩頭肯定已經淤青了。


    當然,小蜘蛛更慘,它的頭顱直接被撞成了朝上的九十度。


    “這麽歪脖子,肯定很難受。來,叔叔來幫你。”


    劉正和藹地笑著,然後一刀砍掉了它的頭。


    幸好,這些小蜘蛛的脖子不像它們的頭那麽硬。


    他反手又是一記橫掃,將身前一圈的小蜘蛛的前足統統砍斷。


    它們的重量本來就集中在頭部,這一下失去了重新,全都向前撲倒。


    劉正踩著它們的頭,高高躍起,朝著正前方的癡愚蜘蛛開槍。


    從安德麗娜那裏借來的手炮轟然釋放,中空的銀質大號子彈射向它的製造者從未想象過的獵物。


    癡愚蜘蛛的眼睛快速轉動,它感受到了來自那顆子彈中的威脅。


    獵人為了增加子彈的殺傷力,往往會在子彈中灌注自身的血液,血液的品質越高,子彈對野獸的殺傷力也更強。


    而這一點,對於上位者也同樣適用。


    劉正射出的子彈中灌注的,正是他自己的血液,來自福音加持過的黑山羊幼崽的血液。


    小蜘蛛們也同樣感受到了母體的不安,於是紛紛躍起想要擋住子彈。


    可惜,劉正開槍前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跳得很高,子彈由上而下射向癡愚蜘蛛,拋物線正好是小蜘蛛們夠不到的高度。


    於是,癡愚蜘蛛隻好選擇了自己行動。


    它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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