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揚,一劍光寒十九州。


    步踏,隻身縱橫九萬裏。


    傅采林隻是持劍於手,輕踏一步,手上並未攻出一招一式,一股澎湃的氣勢便散布開來,將李欽纏於其中。


    好可怕的氣勢!


    這就是大宗師?


    李欽的眼睛猛然一縮,心中驚駭無比。


    盡管對於大宗師的實力,李欽一直都有所猜測,也盡可能將其的實力往高了估計。但在真正見識到大宗師的水準之後,李欽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原本對大宗師的猜測還是太簡單了。


    竟然是這樣的!


    竟然是如此!


    傅采林的三招之約根本就不是給自己一點生機,而是要絕殺自己。


    大宗師要殺一個連宗師都不是的先天,他究竟要用幾招!?


    也許一招!


    也許兩招!


    但,絕不會超過三招!


    傅采林絕對有把握在三招內幹掉自己。因為他是傅采林,他是高麗的奕劍大師,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三人之一。


    這是一個局!是傅采林的布局。


    這個布局從自己拒絕傅采林加入高麗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此時,傅采林氣機散布,無疑是將自己納入局中。


    氣機縱橫,經緯成盤,萬物入局。


    李欽隻看傅采林往那兒一站,便明白這一刻自己乃自這一方天地的所有一切都映入他的心中。


    自己於他麵前固然纖毫畢現,而他肯定也會以這一方的所有一切為兵,朝自己攻伐過來。


    “真是糟糕透頂!”李欽暗罵一聲。


    盡管還不知道傅采林究竟會如何炮製自己,但從最糟糕的角度考慮,李欽覺得自己應該在應付傅采林劍招的同時,做好麵對天地皆為敵的殘酷局麵了。


    怎麽辦?


    李欽一時半會無法可想。


    他也沒有時間繼續思考下去。


    因為傅采林不允許!


    “第一劍!”傅采林聲起。


    劍出,寒光乍現!


    無比璀璨的劍光宛如雷霆霹靂朝自己的喉嚨極點而來。


    盡管傅采林的身形還在三丈之外,但連成一線的劍光帶著深沉的冰寒已然突到麵前。


    此時,李欽還定定的毫無動靜。


    “啊……”眾人見狀,頓時一片驚唿。


    他這是怎麽了?是因為麵對大宗師被嚇壞了。連兵器都不敢遞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也太差了。虧他剛才還說得如此慷慨激昂呢。


    還以為他有什麽本事,可就此看來,也是銀樣蠟槍頭,不值一提。


    “唉……!”李欽的手下們歎息起來,似是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沒有人看好李欽。


    那些高麗人更是因此而麵帶嘲諷。


    隻是,真的是這樣嗎?


    就在傅采林揮出的劍華離李欽隻有兩尺之遙的時候,李欽突然動了。


    可他不是閃避,也不是格擋,而是向自暴自棄似的將手中的大斧往劍光左側一點的虛空點去。


    “唰!”在李欽揮斧的同時宛如流星的劍光猛的一頓,旋即爆起更加耀眼的銀芒,於瞬息間化作無數細碎的銀針狠狠的紮向李欽的身子。


    “這家夥死定了!”所有的高麗人都在耀眼的銀光爆起的瞬間閉上了眼睛,心中如此作想。


    他們並不認為李欽真能在這一劍下活得性命。


    然而,真的是這樣麽?


    “叮!”一聲金鐵交鳴聲爆起,隨即又是一聲悶哼,最後是幾聲倉皇後撤的腳步聲。雖然有些淩亂,但眾人還是能夠真切的聽出,這是屬於活人的腳步聲。


    這聲音裏充滿了力量。


    他還活著?


    眾人詫異。


    他們睜開眼睛端看,卻見李欽退到三丈之外,麵露潮紅的站著,嘴角溢血,臉上倒有無法抑製的微笑。他是受傷了,隻是看他的樣子,他傷得並不重,並沒有因此而喪失戰鬥力。


    “第一劍?”李欽望著傅采林的臭臉意帶詢問。


    “第一劍!不錯。”傅采林點了點頭,臉上顯出微笑:“能看出這一劍的奧秘,我承認你的確可以斬殺淵太祚了。那麽……”傅采林突的嚴肅起來:“第二劍……”


    傅采林長劍縱起,劍光大作,劍氣橫空。所有的人隻覺的自己眼前一黑,仿佛來到一個奇異的空間之中,眼中隻有黑、白兩種顏色。


    這無疑是相當單調的。


    但,真正看到這一切的人卻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他們隻覺得這相當和諧,似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白色為線,經緯縱橫,交錯成盤。


    黑色為子,每一子,都會出現在經緯交錯的點上,凝出可怕的氣勢。


    縱橫十九線,以玄點為棋。


    偌大的空間明顯化為棋盤的模樣。


    而李欽則被定在這棋盤的正中,處於天元的位子上。


    奕劍之術,千變萬化之法,說的是天道,但也可以用圍棋來體現。


    按照圍棋,金角、銀邊、草肚皮的理論來表述的話,李欽這一刻無疑是陷入最不利的位置之中。


    落子!


    傅采林的身形在虛空中顯現,衣袂飄飄,氣度恢宏,神情淡漠,宛如高高在上的神袛。


    隻見他手中長劍輕點,一道劍芒便唿嘯著衝著李欽刺去。


    這一劍有點古怪,他攻擊的竟然不是李欽身上要害的任何一處,而是李欽身前的那一點。


    那是完全虛無的一點,可偏偏攻擊這裏,卻讓李欽難過的想要吐血。


    李欽隻覺得自己的氣機被攪得一團糟,原本想遞出招法,根本施展不出。


    沒奈何,他隻能無奈的後退了一步。


    然而,在他後退的同時,傅采林卻是一步緊跟而上,手中長劍微微一顛,一股劍意噴出,直指李欽身上的某個點。


    那是李欽招數變換的結點。


    這一點受激,李欽隻能繼續後退以求能重整旗鼓。


    但傅采林依舊跟上,劍鋒又是一蕩,迫得李欽再次後退。


    “踏……踏……!”李欽一步接著一步接連後退了七步。


    而傅采林則絲毫不帶煙火之勢的向前賣出了七步。


    盡管還沒有一劍在李欽身上飆起紅線,可誰都曉得李欽已經完全陷入了傅采林的節奏之中,隻能以單純的後退來應對。


    “這不對頭啊!如果大人再這麽後退下去,那豈不是……”李欽軍中有人看出了不妙。


    怎麽辦?


    他們也著急著。


    “必須給大人創造一個機會!”趙石頭咬牙輕聲:“再這樣下去肯定要遭!我們必須讓傅采林失神才行。”


    “你想怎麽做?”他身邊的那人驚問。


    “走,我們去幹一票大的!”趙石頭眼睛猛的亮起,定下決心。


    幹一票大的?


    要幹多大呢?


    趙石頭說得含糊,跟他要好的士兵也沒多問,似乎他們也大概明白趙石頭想法倒底如何。


    走!


    同去!


    幾名士兵私自定下主意。


    他們偷偷的撥轉馬頭,從隊伍的後方走了。


    他們的離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詫異。高麗人看到了,也隻以為他們在逃亡。


    一支隊伍逃掉幾個人是無關緊要的。眼前的關鍵是拿下李欽,為大高麗的莫離支大人報仇。


    抱著這樣的想法,所有高麗人都緊緊盯著自己麵前那依舊戰鬥著的兩人——不,說兩人在戰鬥實在是太抬舉李欽了。眼下的情況,與其說是在戲耍,是傅采林對李欽的戲耍。


    在偌大的戰圈中,傅采林執劍而行,揮灑自如,步步緊逼。而李欽卻是無以應對,步步後退。


    不,陷入傅采林陷阱的他根本不是按照自己的意誌後退,而是完全按照傅采林的指揮來。


    傅采林的劍鋒向左,他便隻能趨右。傅采林的劍鋒指右,他便隻能隻能向左。他完全身不由己。


    他也不想這樣,但他毫無辦法,除非他想死!


    怎麽辦!


    他沒有辦法。


    在傅采林的緊逼之下,他在所有人麵前兜了一圈,其中的無奈自不待言。


    李欽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自己的,反正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猴子,在那個名為傅采林的馴獸師手中不斷身不由己,被調教,被耍弄。


    “真是憋屈!”李欽心中火大得很。


    這一刻他算是明白,自己最初的那步謹慎的後退完全是自己最大的失誤。


    “麵對傅采林這等老謀深算,步步緊逼的戰鬥方式,我早就應該步步搶攻,以傷換先機才是。”李欽小聲念叨著。


    不過這等後悔已然無用,李欽眼下隻能苦苦的堅持硬熬下去,直到自己再也堅持不住為止。


    奕劍術,以劍為奕,一劍先,劍劍先。


    李欽既不是大宗師,又如何能在失去先機的情況下,扳迴先局呢?


    在傅采林的戲耍中,精疲力盡,最後隻能閉目等死……


    李欽算是明白了傅采林的險惡設計。


    有時,他也想硬氣一把,不按傅采林的安排來。


    可他也明白不按傅采林的安排來就是找死。


    反抗是找死,不反抗是等死。


    李欽也夠為難了。


    怎麽破?


    在不知不覺中,李欽又被傅采林逼得兜了一個圈。


    “這什麽時候是一個頭啊。”李欽心中暗歎,精神卻不得不越發集中起來,以應對傅采林的進擊。


    此時的他不禁有些絕望和麻木。


    然而就在他認為今天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死亡之日的時候,一聲宛如雷神震怒的巨響在遼東城的城北爆起,大地顫抖了好一陣,好似地龍翻身一般。


    “怎麽迴事?”如此驚人的動靜連傅采林都不禁有些錯愕,手上的劍勢為止一頓,一個本不該有的破綻,顯在李欽的眼前。


    “這是一個機會!”李欽歡喜一笑,急忙把握住了這個機會。


    他手中戰斧一揚,胸中那一口憋屈的怒火,讓他此時的動作顯得越發迅猛有力。


    裂虛空!


    李欽本能用上自己此事能動用的最強招式。


    墨色的戰斧在李欽的手中盤旋,宛如不可一世的黑龍在大海中翻騰。


    鋒利而沉重的斧頭在蜿蜒輾轉中掠過玄奧的軌跡,帶著所想披靡氣勢撞入傅采林的劍勢之中。


    李欽反攻了。


    他的反攻就是這一斧子。


    黑色的戰斧與銀色的長劍攪在一起,但見一朵絢爛的焰華在虛空中綻放,一聲脆響“崩……”的驚起,宛如銀瓶乍裂,逸散出無數可怕的氣勁。


    氣勁狂掃當場,將地上的塵土向四周橫掃。人們隻覺得一股狂暴的煙塵拂麵,不由得蹬蹬的後退了幾步,將袖子往自己麵前揮灑幾下,這才看清了前麵的戰局。


    怎麽會如此?


    這是真的……


    戰局清晰的展現在眾人麵前。


    李欽和傅采林背對而立,互相間隔了四丈。


    李欽的情況不是很好,麵色忽青忽白,身上的衣服也被裂開了幾十道口子,鮮血泊泊的從其中流出,一下子就將的身上的衣甲染得通紅。


    但,他還站著,還唿吸著,微微起伏的胸膛,說明他此時還活著。


    他拄斧而立,挺直了背。


    而在他的身後,傅采林也沒什麽問題,隻是一臉肅然的舉著自己的劍瞪視……


    劍已經斷了!


    在和李欽的那一招對拚之間斷了。


    “唉……”傅采林歎息一聲,言語中稍顯些許寂落:“你竟然能斬斷我的劍?這第二劍,算你贏了!作為一名劍客,連手中的劍都保不住,這第三劍也就算了……你們走吧!”


    傅采林說著,轉身返迴高麗人陣中,盡顯一派大宗師風範。


    “等等……”就在傅采林打算放行的時候,李欽突然叫住了他。


    “怎麽?”傅采林的臉色並不是很好。


    “我想等我那些士兵迴來!”李欽小聲言語。


    “他們……?”傅采林當然知道李欽所說的是誰,但他並不認為那些人在鬧出了如此大動靜之後還能活下來。


    不過,既然李欽都如此說了,那他正好在一旁候著。


    城北那邊究竟出了什麽狀況,他自己也很好奇。


    眾人靜靜的對峙,也靜靜的等待。


    不一會,幾名高麗士兵驚惶來報,說有隋軍突入馬廄之中,施展雷火之術炸了城北的馬廄,戰馬四散而逃,根本不好約束。


    “那……那些人怎麽樣了?”李欽聽了對麵匯報心中興起果然如此的念頭。


    趙石頭那些人對高麗人造成怎樣的傷害,他已經顧不得了,他關心隻是趙石頭他們的安危。


    “這……”李欽是高麗的敵人,這一點所有高麗士兵都明白,所以盡管雙方眼下沒有打起來,場麵似乎也比較和諧,可來報的士兵對於李欽的提問依舊遲疑的不敢迴答。


    “告訴他們吧!”傅采林發話了。


    “額……沒有人存活。”前來報訊的傳令兵板著臉迴答:“爆炸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生還的隋軍。”


    “那他們的屍首呢?”李欽又問。


    “隻看到零碎的殘渣……具體我們還在評估。”傳令兵冷冷的說道。


    “是嗎?”李欽臉上的悲色一閃而逝,他猛的轉過頭去,似乎不想讓自己落淚的模樣顯在敵人的麵前。


    “走!我們迴去!”片刻之後,李欽迴過頭來,深深看了傅采林這些高麗人一樣,冷冽的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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