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留日學子(求首訂)


    飯畢,眾人又在客廳談天小憩,傭人上了一道九曲烏龍,給大家解膩。


    郭熙鉞飲了一口,隻覺生津解渴,見這九曲烏龍茶茶湯蜜黃,清香雅韻,品之如蘭花香,不禁多品茗了幾口。


    吃了肥膩的羊肉,飲這道九曲烏龍,甚是滋味香甜。


    喝著烏龍,傭人又上了一個和順齋的點心錦盒,竹製的盒中,有5個食格,精致地擺著五樣點心:金陵鴨芋角、玫瑰白糖糕、倫教米糕、雞粒梅花餃和咖啡奶糕。


    郭人甫拿起了一塊切成菱形的咖啡奶糕品嚐。


    入口,咖啡濃鬱的香味在唇齒間蔓延。


    這款咖啡奶糕的製作方法與椰汁千層糕與海外的咖啡豆融合,洋為中用,深受上流階層喜愛。


    “人甫,嚐嚐這塊,包你喜歡!”孟景笙指了食盒中一塊晶瑩潔白、軟滑爽潤,糕身橫豎相間有小水泡似孔眼的糕點,熱情地推薦道。


    郭人甫拿起小塊,品嚐後米香濃鬱,還有幾絲豬油香。他好奇地問孟景笙道,“這是米糕?”


    “這是倫教鎮特有的清泉水加砂糖在鍋內煮沸,徐徐衝入米粉內,以細米麵、白糖為主料蒸製的鬆糕。蒸之前還要在米漿內加入少量豬油。”孟景笙含笑地答。


    小憩後,孟太太突然提及孟景笙的姻緣,她幽幽道,“人說幸福三件事:兒大成婚、含飴弄孫、子孫滿堂,我可是一件沒中哦!”


    “娘……”孟景笙有絲尷尬。


    “你都二十八了,娘能不急嗎?”


    “郭老弟,你幫我兒在法政大學物色物色,有沒有門當戶對、性情淑婉的女教員?”孟太太著急道。


    “嫂夫人,我會多留意,景笙這麽好的家世,一定能覓得良緣!”郭熙鉞寬慰道。


    “唉!”孟太太長歎一聲,舒展的麵容中有一股難言的愁緒。


    “你有所不知……”


    孟太大欲言又止,諱莫如深。


    “娘,你別說了……”孟景笙溫潤的目光中,掠過一絲苦痛。


    郭人甫看出端倪,他起身步到孟景笙麵前,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兄長,可否移步小敘?”


    孟景笙抬起眉,直視著目光犀利、真縶的郭人甫,凝了一瞬,他信任地點點頭,起身對孟希齡道,“爹,我出去散散心。正好帶人甫兄弟去趟咱家藥堂,把西遷入川的具體操辦事宜交待夥計。”


    孟希齡頜首,對兒子意味深長道,“笙兒,不宜憂思,憂思傷脾,脾主運化,影響身體,你要寬心,藥堂的事,不必操之過細,這幾個老夥計還算頂用。”


    “是,爹,孩兒明白。”孟景笙應道,目光裏卻有一層丁香般鬱結的落寞。


    “人甫,你陪兄長去黃埔江邊走走,看看開闊奔流的海,聽聽怒吼的波濤,心頭再多的煩悶,都會煙消雲散,年輕人,該吼就吼兩聲!”郭熙鉞囑托兒子,又對孟景笙含蓄地開導。


    郭人甫點點頭,舉手投足沉穩大氣,孟太太放心地看著兩道修長的身影步出客廳。


    郭熙鉞在兒子走後,閑敘了片刻,也起身告辭,讓安師傅把他送迴辦公室。


    ……


    黃浦江邊,微風拂浪,輕卷的海浪向前翻滾,像一排排衝鋒的兵士,前仆後繼地衝擊著岸邊的碼頭。


    碼頭上穿藍色布褂的苦力,一件件被汗水澆濕的藍布衫,像吸足藍墨的布。


    一箱箱的貨堆積在碼頭,竹籮框一擔又一擔地運上貨船。


    一群穿黑色學生服的年輕學子,帶著學生帽,捏著船票,擠在人流中,看上去青春朝氣。


    幾隻海鷗從海邊掠起,嘔嘔叫著展翅飛向天際。


    “嗚……”


    一艘英國伊麗莎白女王號郵輪,發出悠長的鳴笛,身穿大翻領白色海員服的水手跑向甲板,準備拋錨。


    郭人甫陪著孟景笙靜靜地走在江岸上,他深邃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繁忙的碼頭。


    鋪滿黃埔江麵的郵輪上,留洋和歸國的乘客上上下下,提著藤條箱,擠在舷梯。


    郭人甫看著孟景笙,見他目光一直注視著一艘去日本福崗的公主號郵輪,默默不言。


    他突然長歎一聲,收迴視線,目光靜深地看著郭人甫,“為兄九尺男兒,民族存亡之際,也思報國,棄醫從戎,豈是寄身中藥堂安守一份家業的貪生怕死之輩?!”


    郭人甫目光一震,眼前文弱之軀競如此慷慨激昂!


    孟景笙又低歎道,“可造化弄人,愚兄英雄氣短,壯誌難酬!”


    “兄長,我觀你之熱毒症,其實源自你這的心火。心火不滅,英雄氣短。”郭人甫直言。


    “人甫弟,你有所不知,愚兄有一故事,你可願聽?”孟景笙平潤的目光燃著一絲未褪去的男兒英雄氣。


    郭人甫鄭重地點頭。他目光犀利冷峻,從孟景笙舉止涵養、待人雅量,早已洞察這孟景笙非池中之物。


    孟景笙墨汁般的目光像深海的礁石,濃得化不開墨,他的記憶迴到五年前,1931年春,他從國立山西大學考取公費留學,遠渡日本東京學習政治學,一幫同窗踏上去福崗的日丸號郵輪……


    萬千思緒,如潮水般衝開他的記憶閘門!


    郭人甫沉靜地聽孟景笙幽幽地敘述……


    “我們國立山西大學的四名留學生抵達東京後,分在東京大學的不同係科,我學習政治,其他幾位同窗有的學習法律,有的學習應用化學。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日語培訓後,我們很快進入東京大學的不同係科,與日本學生一起聽講學習。”


    我習修了一門日本近世史,從日本鐮倉幕府和室町幕府時代的曆史,到日本江戶幕府時代和明治維新至近世的曆史,從日本這個民族的特性,我了解得愈多,愈發不安!”


    “人甫弟,你可知日本人最大的民族特性是“隱忍”?他們團結、隱藏、服從、忍耐、堅韌!


    在這種隱忍文化下,他們尚武嗜殺,寧折不彎,這樣一個隱忍的民族,他們團結、一致對外,對敵人的報複隱匿而突發!


    又因日本是一個自然災害多的島國,地震、海嘯、台風、火山噴發頻發,所以日本人骨子裏都有一種悲情,他們傳統的演歌中都有一種悲涼的曲風。”


    郭人甫不語,他靜靜地聽他敘述。


    “日本人的危機感,讓他們的侵略野心過早顯露!人甫弟,你可知日本人製作的中國地圖甚至比我們本國人還要精細十分!”


    “一日,我去圖書館查看地圖冊,在一冊中國各省地誌圖中,我震驚地發現中國東北一個小小的村落出現在這份萬分之一比例的地圖中,詳細到村中的每一口井、村口的樹,都有標注!人甫,你說日本人如何做出這麽細致的地圖?”


    “這說明我們中國的土地上,像一塊寬鬆充滿破洞的袍子,裏麵已經爬滿了蠢蠢欲動的虱子,這些虱子就是隱藏在我國各個角落的日本間諜!”


    說到憤慨處,孟景笙聲音激昻,目露憤怒。白色長衫下清瘦的身軀,微微發顫。


    “甲午戰爭前,日本留守內閣派遣池上四郎、武市正幹和彭城中平到中國東北搜集情報。他們從上海經煙台到營口,然後到奉天“旅行”,勘察出“滿洲的常備軍積弊日久,士兵怯懦,常備軍幾乎是徒具虛名,經過幾年支那肯定土崩瓦解,這是解決韓國問題的最好機會”。


    後又日本佐賀浪人山口五郎太偷渡到fj省,不久就和當地民間秘密組織“哥老會”建立了聯係。


    他們搜集、研究中國情報,從中國各省探查頭麵人物到各省的土地、被服、運輸、糧薪、兵製、製造、山川地理、人口、風俗習慣,他們編製了《支那省別全誌》,作為日本軍方的第一手資料。


    日俄戰爭以後,日本軍部將中國的東北作為對蘇作戰的出發地和戰場。滿鐵調查部是日本駐中國東北的政治、經濟侵略機關,它直接向關東軍司令部和陸軍參謀本部提供大量的情報資料和詳細的東北兵要地誌,可見他們對我國的侵略戰爭預謀處心積慮!”


    “同年發生的“九一八”事變,也應驗了我對日本人侵略預謀的猜測。”孟景笙驚險地迴憶。


    郭人甫目光讚許,他不知道孟景笙競有一段在東京留學的經曆,他的政治判斷極為敏銳,這般洞察力屈身一個家族藥堂,子承父業,委實屈才!


    “人甫,四年後我學成歸國,在臨別前夕,去拜訪我的老師,我們之間的一段談話十分微妙……”


    孟景笙已把郭人甫引為交心的知己,他想以日本人的這番話,讓中國的軍人高度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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