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危畫隨著文太妃到了一處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文太妃握著她的手,在雲危畫的手心裏塞了個東西。那是一個白玉鐲子。

    文太妃的神色是冷淡的,說不出是在喜還是在悲:“這是當年先皇給我的第一件禮物,你嫁入白王府的時候太過倉促,不曾送你些什麽。這鐲子,便贈予你吧。”

    文太妃好像是在補償。

    許多事情,都是兩相對比之下才分好壞。

    對於文太妃來說,一個除了“長得醜”沒有其他致命缺點的兒媳婦,總比一個敵國公主要好太多。美醜與否是個人的事情,而敵國公主這樣的身份,卻能牽扯到政事了。

    這一場聯姻,在不同的人眼裏,都扮演著不同的分量。

    對雲危畫來說,它是段驚瀾的背叛。

    對段驚瀾來說,它是一場尚不虧本的交易。

    對天闕百姓來說,它是能暫時換取邊境安寧的良藥。

    而在文太妃的眼裏,這場聯姻,是能讓自己的兒子陷入更深的權力陰謀的契機。

    賓客們已經依次到場,偌大的白王府裏,坐滿了身著華袍的男男女女。各類珍寶被作為賀禮送來,要論排場,或許比雲危畫出嫁的時候相差不大。真正有所區別的是——

    雲危畫出嫁時,那些珍寶大都是直接送給白王殿下的,少有幾個禮品是真的為雲危畫準備。

    而朔月公主出嫁,那些賀禮在“送給白王”與“送給朔月公主”之間,卻大約保持著五五分的程度。

    雲危畫將那白玉鐲戴在手腕上,輕輕撫摸著。她不是什麽貪圖財寶的人,但看見那些出入往來的賀禮,還是不由得眼紅。

    那代表的是外界的承認。

    看吧,因為韓夕霧是公主,所以她不需要做什麽,就可以輕易得到京城權貴的重視。

    而雲危畫的權威的樹立,卻要靠著白王府護衛的護航、靠著段驚瀾的護短,靠著她日趨成熟的醫術一點點的積攢。

    “王妃,好久不見。”溫潤的聲音響在雲危畫的耳邊。

    正在想著心事的雲危畫被嚇了一跳,倉皇轉身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她身後、微微笑著的男子。

    是忽然闖入眼簾的麵容,是眉眼含笑的真誠。此情此景,像極了上元節時的驚鴻一眼。

    雲危畫立即小退了半步:“五殿下怎麽不與他們一同入席?”

    周餘暄驀地笑了,歉然道:“我和他們的氣氛,恐怕合不來。”

    雲危畫偏頭望了望北甌使臣們所在的席位,樓釋和謝祁相鄰而坐,兩人皆是一言不發,默默飲酒默默吃菜,氣氛確實有些尷尬。

    這大概是酒席上,最“肅穆”的一桌了。

    雲危畫笑道:“這麽說來,五殿下是出來透氣的?”

    周餘暄點了點頭:“你也如此,不是嗎?”

    一句話戳到了雲危畫的心窩窩裏。

    雲危畫沉默片刻,問到:“朔月公主大婚之後,你們便要迴去北甌了吧?”

    “是,再待上兩三天就走。”周餘暄說著。

    他與雲危畫置身在喧鬧之外,沿著白王府的高牆慢慢走著。雲危畫在前,周餘暄在後。

    “你們迴去後,當真會遵守承諾不再侵犯邊城?”雲危畫問。

    “我想,哪怕是為了朔月公主的安危,父皇也不會同意出兵的。”周餘暄答。

    雲危畫笑笑,轉身望著他:“現在就咱們兩個,你何必說這些場麵話?你的父皇當真會顧忌一個義女的性命?”

    韓夕霧不是北甌皇帝的親生女兒,萬一哪天那位皇帝心血來潮,再次挑起戰爭隻是一句話的事。

    何況……因為謝祁的反水,一直守衛邊城的定王死了。也就是說,天闕與北甌的交界處,失去了最好的庇護。而陶苒將軍臨危受命,卻因不熟悉地形,也隻是勉強地負隅抵抗。

    這一場戰爭,邊城得失,主導權在北甌國的手裏。這場聯姻根本就可有可無,因為天闕國始終是在一個被動的局麵。

    可明德皇帝答應了。

    可段驚瀾也答應了。

    他們各懷鬼胎,也各有考量。

    周餘暄笑笑:“父皇與國師君禮臣忠,隻要國師顧忌,父皇便也會顧忌。”

    國師顧忌,北甌皇帝就會顧忌。

    看來,北甌的那一位皇帝,受國師所控當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雲危畫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樓釋身上。

    樓釋似乎是注意到了雲危畫的目光,放下了酒盞,抬頭。

    視線相對的那一刻,樓釋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過,嘴角緩緩牽起一點弧度。

    隻看了一眼,雲危畫心中一冷,趕緊別開了視線!有些人,笑起來當真是還不如不笑呢!雲危畫打了個哆嗦。

    “三嫂嫂,怎麽不入席呢?”雲危畫心中發冷的時候,聽到有人喚她。

    厲王正大步向這邊走來。他的聲音高亢,因為這一聲,眾位賓客都將視線投向了雲危畫這邊。

    段驚瀾亦是如此。

    紅衣的新郎站在人群簇擁的最重要,視線穿過人海,平靜地落在雲危畫的身上。他當然也注意到站在雲危畫身旁的周餘暄,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皺。

    如果是熟悉段驚瀾的人,例如林明然,定會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好。

    這是今日,雲危畫與段驚瀾的第一次對視。

    隻是很短暫的時間,很快,兩個人都紛紛別開了眼。

    雲危畫看向厲王:“厲王殿下怎麽不吃酒去?”

    厲王四顧了片刻,沒有捕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影子,神色不免有些失落。

    雲危畫道:“殿下別找了,她若是想見你自然會見,若是想躲著,自然能躲。”

    與此同時,負責清點賀禮的人高聲讀到:“厲王府送賀,陳溺所繪月桂圖一副,佛串兩隻!”

    周餘暄驚歎道:“陳溺?可是那位一幅畫千金難買的話是陳溺?”

    “正是。”厲王笑笑,“早些年陳先生落魄的時候,小王幫了他點小忙,後來便成了朋友。”

    雲危畫也問:“那佛串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倒沒甚稀奇的了,”厲王道,“重在’心意’兒二字。”

    “厲王當真是揮金如土,天下難尋的淬血玉在你眼裏,竟也沒甚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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