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樞愕然。周密忽覺自己似乎說漏了嘴,扭頭看向道一,滿臉的抱歉。道一在一旁聽二人互懟,開始時覺得有趣,等到周密朝他看來,才恍然意識到周密口中能與江南第一美女一較高下的是誰了。道一不自覺地兩手一攤。


    周密見他沒搖頭,以為道一已經許可了,立即對鮮於樞說道:“毛道士正暫居府上,與他同來的馬姑娘美若天仙,絕不在花亦紫之下。”


    鮮於樞吸了口氣,當即對道一拱手道:“毛道長,在下是直性子,這位馬姑娘可否請道長引見一下?在下很想看看她是否有公瑾說的那般美麗。”


    ......


    馬兮彤起床的時候,心裏隻覺得懊惱,昨天晚上隻喝了那麽幾小杯酒就不行了。


    她隻記得道一扶著她迴到西廂房前,然後珂兒迎了上來,之後的事便有些模糊了。不過,她隱約記得自己似乎說過些傻話,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梳妝之後,她便小心翼翼地問珂兒:“昨晚你和道一扶我進屋後沒什麽事吧?”


    珂兒連忙搖頭。“沒事,哪能有什麽事呢?”


    馬兮彤道:“你別騙我,我怎麽記得我說過些不該說的話。”


    珂兒頭一低,暗自發笑,嘴上卻說:“哪有什麽話,小姐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馬兮彤看了看她,嘴唇扁起。“我們倆誰跟誰呀。你就是說謊,心裏還在笑,對不對?你老實說,我究竟說了些啥?”


    珂兒撲哧一笑:”小姐真想知道,那我可就說了。小姐躺到床上就拉住道一不讓他走,說要他留下來陪過夜,還讓我睡到他房裏去。“


    “我真這麽說了?”馬兮彤臉上立即飛紅。


    “小姐是這麽說了。“珂兒道,”不過道一還是迴他房裏去了。”


    “他現在一定看輕我了。”馬兮彤撅起嘴來。


    “不會的。”珂兒說,“道一大哥才不是那樣的人。再說,小姐很快就要和他拜堂了,以後總是要睡一起的。”


    “那是拜堂之後!”馬兮彤又羞又惱。


    “小姐你放心,道一大哥知道你是喝多了才這樣的。”珂兒勸道。


    “你肯定?”馬兮彤懷疑地看看珂兒,“......他人呢?怎麽不來找我們?還說沒看輕......”


    珂兒又撲哧一笑。“他一早就來過了。那時小姐還沒醒呢。後來他說周夫子請他參觀宅子,恐怕現在還在到處看呢。”


    馬兮彤道:“這地方就巴掌大,有什麽可參觀的?”


    珂兒想了想說:“對呀。道一都去了有一個時辰了,要不我們去找找他?”


    “不,”馬兮彤嘴唇一扁,“他要看重我,就該他來找我。”


    珂兒提議說:“那我一個人去看看?”


    “你也不許去。”馬兮彤道,“我倒要看看,他什麽時候想起我們。”


    於是,兩人繼續在屋裏等。


    隻過了一會兒,馬兮彤忽然站起身來。“算了算了,我們去找找看,他說不定掉池子裏了,或者那個周夫子想害他。”


    珂兒暗自發笑,也跟著站了起來。


    ......


    浩然齋中,道一對鮮於樞希望引見馬兮彤不置可否,鮮於樞轉臉和周密又為江南第一美女花亦紫是否名副其實開始唇槍舌劍。這時,忽然有仆人匆匆來報:”馬小姐來了。“、


    周密,鮮於樞和道一都是一愣。沒等周密說話,就聽門外傳來腳步聲。鮮於樞扭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修長的倩影出現在門口,一身紅色勁裝,容貌絕麗,尤其眉眼間帶著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光彩四射,令人無法唿吸。


    鮮於樞看得目瞪口呆。周密手撫長髯,有點得意地看著鮮於樞,仿佛在說,”這下你服了吧。“


    馬兮彤本來是打算進來把道一找出去好好說說話,一看到鮮於樞這個虯髯大漢一身官服坐在那裏,不由臉上一驚。在她看來,官府之人從來都是敵人,須小心戒備,乍一眼看到,怎不叫她心驚。


    ”你怎麽來了?“道一忙起身問道。


    看到道一,馬兮彤很快鎮定下來,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說:”我有事問你。“


    周密在一旁招唿道:”來來,馬姑娘,你來得正好。我來介紹,這位客人是浙東都事,鮮於大人......這位就是我說的馬姑娘,馬女俠。“


    ”幸會幸會。“鮮於樞連忙拱手,”在下鮮於樞,敢問姑娘芳名?“


    馬兮彤不卑不亢地迴應道:”我姓馬名兮彤。“


    鮮於樞又問:”看姑娘不僅容貌上英氣逼人,舉手投足間更一身木蘭氣概,必出自名門大家,不知姑娘來自何方?“


    馬兮彤道:”大人過獎了。在下家世寒微,不值一提。“


    鮮於樞又一拱手:”能與馬女俠相識實在是三生有幸。聽說馬女俠有事來杭州,鄙人雖說官職卑微,但凡有可用之處,馬女俠隻管吩咐。“


    馬兮彤淡淡一笑:“大人太客氣了。我和毛道長隻是路過此地,順便遊玩一下,怎敢麻煩大人。”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看鮮於樞還想說下去,周密在一旁道:“馬姑娘既是來找毛道士的,還是讓他二人先去說話吧。”


    鮮於樞這才打住。道一謝過他和周密,便轉身和馬兮彤走了。


    兩人一走,周密對著鮮於樞哈哈大笑:“老夫說得如何?”


    鮮於樞長舒一口氣道:“我原以為花亦紫美貌無人可及,今天一看,這位馬姑娘真是不亞於她。”


    周密嘿嘿一笑:“你以為自己見多識廣,這迴可算得了教訓。”


    鮮於樞點點頭說:“馬小姐不知出自何方,又如此年輕,也才剛剛長成。她這一出山,花姑娘江南第一美女的名號,還不知能否保得住啊。”


    說到這裏,他和周密相視大笑。


    ......


    道一和馬兮彤與珂兒一起出了藏書樓。道一邊走邊問馬兮彤,有什麽事這麽急來找他。馬兮彤原本想找道一說點關於昨夜的悄悄話,看道一人在眼前,她又改了主意,反而嗔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麽?”


    “能,能!”道一連連點頭。


    馬兮彤轉而一笑。“珂兒說周夫子請你參觀這裏。我看這裏地方小,你卻去了那麽久,我有點擔心呢。”


    “這又什麽可擔心的。”道一說,“周夫子又不會加害於我。他這間藏書樓裏有書萬卷,還有無數字畫,我看得久了。後來鮮於大人又來了,我們一起談天說地,沒想到卻讓你擔心了。”


    馬兮彤想了想道:“周夫子說他隱居不仕,為何與這些當官的來往?”


    “我也不知道。”道一說,“剛才他們還一起談了許多朝廷上的事。草窗先生似乎對朝裏發生的事一清二楚,也不知是小報上的還是誰暗地裏告訴他的。”


    馬兮彤嘴唇一扁:“我看我們還是小心為好......今天我們上哪裏玩?”


    道一心下歎道,到底還是姑娘家,總打消不了逛街的念頭。話雖如此,他還是打定主意,陪著兩位姑娘在臨安城中玩了一天。除了逛街,還正趕上東嶽生辰,大街上辦社會遊行,他們也去湊了熱鬧。


    又過一天,道一帶著馬兮彤和珂兒出了城,在西湖邊遊覽。西湖不愧為天下勝景,朝昏晴雨,四季相宜,無時無刻不是一派風光。臨安人又無時不遊,尤其以春季為甚。湖中來往的大龍舟就有十餘艘,小艇更是不計其數。三人泛舟湖上,和煦的春風拂麵而來,身處湖光山色之間,連馬兮彤也一時間忘卻了不久前閩粵大地上咆哮的戰馬,如林般的船桅,還有那血海般的深仇。


    道一看在眼裏,不由生出一絲妄念,馬家小姐在這花花世界再多玩幾日,會不會就把杭州作汴州了呢?


    ......


    晚上迴到周府,周密告訴他們明天有名人造訪,請他們暫且休息半日,上午不要出去玩。道一問那名人是誰,周密不肯說,隻是神秘地一笑。


    次日上午,道一和馬兮彤正在西廂房閑坐,仆人過來說,主人請他們去後院藏書樓。


    到了那裏,隻見周密正在書齋裏和幾位客人賞玩字畫。見道一和馬兮彤進來,客人紛紛起身相迎。道一一看,驚訝地睜大眼睛,其中那兩個好似神仙中人的一男一女,可不正是趙孟府和花亦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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