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灑遍了古老又高傲的城池,它先穿透了人間煙火,然後照進了幽深雄偉的帝都王宮之中。

    禦案前的男人一身便服,在融融餘暉中批複著朝臣上奏的折子。

    錢公公輕手輕腳的進了殿中,便聽得鄭惠帝平淡的問:“他情況如何?”

    錢公公弓腰作答,不敢隱瞞:“衛王情形確實如上報所言,肩胛骨被.箭.穿透。除此以外他中了毒,以至於衛王元氣大損,如今仍在昏睡之中。”

    “仍在昏睡?那何時能醒?後日便是朕的生辰宴了。”鄭惠帝輕聲感慨,他已經不年輕的臉龐積威甚重,本是和氣溫雅的五官偏偏因為他此刻不苟言笑的神情、平平淡淡的話語,而讓人覺得詭異莫測。

    陛下風評一向是仁和德重,乃是一代仁君之照。可是在親隨們看來,陛下卻不是這麽溫和的。

    錢公公盡量鎮定的跪下,滿臉怒容地斥道:“都怪那賊子傷了衛王,害得衛王無法拜見陛下,那人當真是狼子野心,可恨極了!”

    鄭惠帝提筆的手一頓,他歎氣道:“可是朕卻怎麽聽聞有人傳出,朕因為對藩王心生忌憚,因而故意派人暗殺自己的子侄的?”

    涼風從窗外吹了進來,一瞬間錢公公感覺自己後背被冷汗浸了個濕透,冰涼入骨。

    懼怕帝王雷霆之威,錢公公同仇敵愾道:“是誰故意亂傳此等誅心的謠言,若是給老奴抓住,老奴定撕了他的嘴!”

    鄭惠帝若有所指:“抓住他又能如何,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如今隻怕已有許多人認為此事乃朕所為了。”

    “陛下放心,無人會如此想的。”

    錢公公陰柔滄桑的音色中摻雜了些委屈:“陛下乃天下之主,您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若想要藩王之命,陛下隻管一聲令下便能達成,根本不需以如此手段。那人汙蔑陛下,老奴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起來吧,你的忠心朕一向清楚。”

    鄭惠帝似是寬慰了許多,他接著埋頭批折子去了。

    錢公公鬆了一口氣,脊背被冷汗浸濕。他手腳發軟,卻依舊拚力爬了起來,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鄭惠帝批了兩本折子,突然不經意地問:“朕的二位王弟,趙王和燕王似乎是要到了?”

    錢公公忙垂目道:“是的,按照路程算,應該快要進城了。”此事陛下在他去黃氏醫館前還說過,陛下隻派幾個小.黃.門去接二位王上,壓根沒想要派哪個皇子做門麵。

    隻是錢公公壓根不敢說,既然陛下不提,他也不會自討沒趣。

    夜間掌燈的女官已經點燃了宮燈,殿閣之中燈火通明,仿若白日一般。

    過了片刻,錢公公才聽到上首略帶倦意的嗓音:“朕乏了,二位王上來得太遲,如今也不好準備了。便傳令下去,令他們直接下榻於驛館,不必再進宮覲見,他們的住處明日再做安排。”

    錢公公心知陛下對趙王、燕王故意遲遲到達之事心生怨意,他隻好領了令,找了手腳麻利靈活的小太監傳話去了。

    至今日之後,直到陛下後日的生辰宴,趙王和燕王才見到了鄭惠帝。

    天子誕辰,三國來賀。

    沉悶幽深的帝都變得熱鬧了起來,曲折迴廊上掛起了造型優美的羊角宮燈,帝都春熙湖中有了宮人放下的花燈,一盞盞悠悠地漂浮著。

    滿城盡是桂花香,忙碌齊整的宮人走在王宮中,臉上帶了少見的喜意。世家權貴流水一樣的馬車停在了皇宮門口。

    宮外是齊齊慶賀的百姓,夜市亦是魚龍夜舞,熱鬧非凡。

    趙王和燕王剛剛坐定,便同身旁的官員隨意搭起話來。他們經年未迴帝都,此番迴來後,心中自有一番滋味。

    談著談著話,陛下胞弟趙王環顧四周一圈,才好奇的問:“怎麽不見衛王身影?”

    他們都對衛恆的事心知肚明,趙王和燕王互相交了個底,雙方都說自己並未對衛恆動手,到底是誰想要衛恆的命,這就值得玩味了。

    雖然燕王心知肚明,但還是故意怒斥:“衛王初初登位,就算不為生辰宴,他也合該來拜見陛下,怎麽他現在還不到,這衛王怎麽如此失禮!”

    “並非失禮,而是王上尚且昏迷未醒。”

    清清朗朗的嗓音如玉石碰撞後傳了開來,眾人一迴頭,便覺得夜晚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林璿在眾人的視線中踏月而來,她身著衛國絳紅色、繡著飛禽的官袍,隨著她的走動,衣袍上的飛禽似乎欲振翅而飛。

    她五官穠豔,如牡丹滴露,端得是男生女相。隻是她眉眼間卻偏偏沉靜英氣,明亮的眼睛自有慧光,讓人不敢小覷。

    她見了眾人唇畔不自覺露出笑意,讓一直注視著她的人唿吸一滯。

    這是哪位郎君,長得也太好了吧!

    林璿站到趙王和燕王旁邊,行了一禮,神色擔憂未減:“下官乃衛國林璿,林知非之子。”

    眾人恍然,原來這就是林璿。

    那個甫一進帝都,容貌儀態便早已在貴婦貴女中流傳開來的林郎。

    果然是姿容過人,讓人驚為天人啊!

    趙王愣怔了片刻。

    這就是幫衛恆一起謀算,最後從他們手中奪迴了黎城郡,並把趙國兵將全數覆滅,把猛將周萃逼死的那個林璿?

    雖然他為趙國之主,也曾聽聞過林璿“堯城郡第一美”的名頭,但他隻以為那是堯城郡百姓沒見過美人的謬讚,沒想到這林璿真人當真如此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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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豔到想讓人占有。

    趙王眼神沉浮,他抬手觸到林璿的手腕,笑道:“林少府無須多禮。”

    手腕處被粗糙的手指冒犯的摩挲了兩下,林璿麵色不變的抽出自己的手,朝著燕王行了個禮,才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借著寬大的袖子做遮掩,林璿狠狠地用手腕在衣擺上摩擦了幾下,才垂目掩去眼中的厭惡。

    坊間小道消息說趙王好男色,看來並非空穴來風。隻是林璿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種場合揩油。

    燕王看了眼神色不屬的趙王,他知道他的齷齪心思,也隻默默垂目喝酒。

    男女分席,有女眷瞧瞧偷看林璿心慕她的美姿容,有人想到趙王的傳言後,用別有意味的目光瞧著林璿,也有人老神在在的喝酒萬事不上心的。

    “陛下,長公主到——”

    這番眾生萬象,在玉鼓伴著錢公公陰柔滄桑的聲音傳來時,都通通化作了整齊劃一的恭敬。

    祈臨閣前諸侯拜服,百官垂首:“見過陛下,公主。陛下壽與天齊,祝陛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帝都皇室以明黃.色為正統。

    當繡著龍文的明黃衣角滑過地上珍貴的紅毯,徐徐走向高座之時,跪拜的眾人不由把頭埋得更低了。

    鄭惠帝的皇後兩年前歿了,他又無太後幫忙操持,所以準備生辰宴一事,便由長公主鄭鳶代為操持。鄭鳶老來女,他出生後便被鄭惠帝當做半個女兒那般養大,所以她十分受寵。

    二人坐定,鄭惠帝麵上帶了溫和的笑意:“眾卿平身,今日乃朕的誕辰,見到故人,朕亦心生喜意。今日不談政事,隻論君臣之歡!”

    他視線滑過眾人,然後停留在林璿身上。

    “林少府,衛王情況可好些了?”

    林璿起身迴話:“謝陛下關懷,不過還請王上見諒,下官出門之時,王上還在昏睡當中。王上對陛下生辰宴極為重視,出了此等意外,導致王上不能赴宴,王上也因此愧疚無比。”

    衛恆不來終究讓鄭惠帝心生不悅,但仔細想想此事也並非衛恆之過,他便依舊溫和道:“衛王心性誠摯,此事並非他之過,朕亦憂心他的傷情……”

    正當此時,一個年齡尚小的小太監滿麵喜意的跑來進來。

    “陛下,衛王昏迷剛剛醒來,便坐了軟轎進了宮,說是十多年未曾見過皇伯父,心中實在思念。王上因怕自己的傷情損了喜慶的氛圍,便隻在外等候,不知陛下可允衛王進來賀壽?”

    鄭惠帝微微怔住,他似是不敢置信的問:“你說衛王剛剛醒來,就進了皇宮,如今正在祁臨閣外候著?”

    群臣都愣住了,他們也沒想到,衛恆醒得如此及時就算了,偏他還不顧傷口巴巴地趕來為陛下慶生,光是這份心意,就比故意姍姍來遲的趙王燕王珍貴得多了。

    果然,隻見鄭惠帝開懷大笑了起來:“衛王有心了,他一貫是孝順赤誠的!他既然受了傷,就莫讓他在外受累,還不快把他請進來!你這小侍,也該賞!”

    那小太監聽聞有賞,便高高興興的去請衛恆去了。

    趙王見群臣的目光皆向外看去,他便忍不住朝燕王嗤笑:“那小子倒是會拍馬屁,和他父王那死鬼年輕時一個樣。”

    燕王不動聲色地看著身著玄色冕服,麵色蒼白,越走越近的少年君王,淡聲道:“他隻是一片孝心罷了。”

    趙王不出聲,隻是心底暗笑,衛恆一片孝心,誰信啊?不過陛下說他一片孝心,那他就是一片孝心嘍。

    林璿看著衛恆蒼白的麵色,雖然知道今天的出場方式是他們提前商量好了的,但她還是很擔心他傷口會裂。

    衛恆孺慕的目光看了一眼高坐的鄭惠帝,便恭恭敬敬的跪拜:“衛恆見過陛下,祝陛下福壽無疆,聖體安康,也祝我大鄭國運昌盛,生生不息!”

    他今晚可算給足了鄭惠帝麵子。

    鄭惠帝也高興道:“你受了傷,就不要多禮,快快坐下,朕令禦膳房做些滋補的吃食予你。”

    衛恆謝恩。

    於是君臣同歡,林璿舉杯欲飲時,卻看到落座在鄭惠帝下首的長公主鄭鳶,正朝她盈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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