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霄審視著她,目光尖銳,一點隱約的殺氣一閃即沒,他收迴手,抽身後退一步。


    “屬下夜語初,不知聖尊出關,衝撞之處,還請聖尊責罰。”夜語初單膝跪地,行禮道。


    “無事,你且退下。”易青霄不以為意地擺手道,明亮磊落的眼睛在一瞬間竟顯得冰冷陰鬱。夜語初並未抬頭,自然也沒有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隻是依言退了出去。臨出門的那一刻,她隱約看到屏風後有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憑空出現。


    那是……遣影之術?


    “說吧,有什麽消息。”確定了夜語初已經離開,易青霄打了個手勢,開口。


    “稟霜痕大人,‘業火’在大陸這邊的下屬今日傳了消息過來,尊主的行蹤已經確定,在北地竭原上,淇燁閣聖君也和尊主一道,似乎在往君影穀方向去。”看不清眉目的沉黑陰影恭敬地俯身行禮。


    君影穀?莫非源源要去找“鬼手”君墨?難道她體內的毒,真的已經到了完全失去控製的地步了嗎?


    “那‘遺失之地’那邊怎麽樣了?”皺了皺眉,易青霄又問,“三日前那次日月倒行的天象是怎麽迴事?‘蒼夙’和‘眠霄’的人可有說些什麽?”


    “眠霄神使通告‘遺失之地’,稱是地維大陣異動所致,已經由二族出麵解決,至於蒼夙大祭司……他並未出現,似乎也不在族裏。”黑影稟報。


    “這件事情不對勁,你們著人盯緊了,一旦冷無心或是言栩逐有異動,立刻來報。”易青霄語氣嚴肅。


    “是。”黑影低低應道。


    “你退下吧。”易青霄說。


    月銘一直站在易青霄身後沒說什麽,臉色卻是沉重的,帶那黑影走後、他一步跨上前,剛想說些什麽,卻被易青霄擺手阻止了。


    “非焰,安置好閣裏的事情,你和我走一趟,去無極雪峰君影穀。”沉默了許久,易青霄低聲說,他的雙手緩緩收緊,青色的血脈在手背上綻開。


    有些事情,總要去麵對的。


    若是他肯出手相助,或許……一切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穿過荒蕪的竭原就是無極雪峰,那是大陸北邊的一處險地,鮮少有人能活著從無極雪峰穿過竭原返迴,卻始終吸引著無數人前仆後繼地往無極雪峰去。他們中的一些人是為了求利,而另一些卻是為了求生。


    那雪峰下有一處天然而生的地脈溫泉,恰好穿過山腳下的一處穀地,在這罕有生靈的絕地生生地造出一處世外桃源來。極端而又奇特的環境使這裏生出大量的舉世難求的藥材,故而多少年來,一代又一代的人前仆後繼地來到這裏,抱著一夜暴富或是生死肉骨的念想走向生命的終結。


    而十四年前,這裏來了一個人。


    若是現在還有誰能救阿源,那就隻可能是那個人了。


    馬匹早就已經不能再前行,重寒把馬棄在半路上,他將冷疏源裹在自己穿著的寬大狐裘中護在胸前,緩慢地往竭原深處走去。


    越靠近君影穀周圍就越荒涼,終於再也找不到任何生靈的行跡。重寒心底有著一種隱隱的不安。他聽說君影穀的名字,準確的來說,是他從“天譴”的情報網中見過這個號稱“鬼手”的神醫君墨的消息,但他卻並不覺得此人是什麽善類。


    若真是一個濟世救人的神醫,又怎會選擇如此荒無人煙的地方落腳,數年如一日地避世不出?


    更何況在這個人出現的時候,他曾經出於一些原因調查了她的來歷,卻一無所獲。


    這個人的背後似乎有某種力量,將她和這個大陸割裂開,阻擋了一切窺探的視線,縱使是他的勢力,也未能查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依著重寒的心性,自然不會信任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但此時此刻,他卻已經別無選擇。


    低頭看了看懷中女子越發蒼白的臉孔,重寒把她裹得更緊了些,向君影穀的穀口走去。


    來這裏的途中她醒過一次,也就是半刻鍾的時間就再次昏睡了過去,若非是他一路上一直用自己的靈力給她續命,隻怕她根本堅持不到這裏。


    思慮重重地走進了君影穀,一步踏出就發覺周圍的景物驟然改變,清一色盛開著的赤紅梅花無聲移動,將穀口的來路擋住,密密麻麻,的簡直就像是無邊無際一樣。察覺到這片看似平靜的赤紅色花海中暗藏的殺機,重寒一手將冷疏源護在懷裏,一手拔出了瞑瑕劍。


    “錚——”驀地,梅林中不知哪個方向突兀地響起一聲劍鳴,重寒目光一厲,還不等周圍有什麽動靜,倏然展開身形向梅林深處縱掠而去。幾乎就是在他有所動作的同一剎那,樹梢上驟然飛出無數淬毒的銀針,綿密如雨,鋪天蓋地地籠罩了重寒方才站立的地方。


    在另一處空曠之地站穩的身形,重寒雙眉微凝,一點赤色的光被他從指尖逼出,瞑瑕劍玄色剔透的劍刃上驟然迸發出刺目的光,劍氣吞吐足達數丈。他反手一揮,麵前的幾棵梅樹上忽而有數不清的花瓣墜落,被無形的力量攪動起來,迎上了撲麵而來的銀針。


    “咄、咄、咄、咄、咄……”一連數聲輕響,重寒身周的梅樹上赫然釘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沉寂半晌之後,隻聽轟然一聲,那幾棵梅樹竟齊齊爆開,化作了一地碎木!


    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都沒個人出來看一看,看來這君影穀的主人,是不想見他了。


    等了許久都未見再有動靜,重寒冷笑一聲,疾走兩步,向著已經發現的陣眼一劍刺了下去。


    隻是不算完整的“神道鬼遁”而已,看來那位鬼手君墨,似乎並不是真的不願意見人。


    隨著這一劍擊落,消失的道路出現在重寒麵前,他依然隻是站在穀口界石前,填了硃砂的君影穀三個字像是三片濃稠的血跡。


    提步就要入穀,卻又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坦坦蕩蕩不加掩飾,重寒在穀口站定,目光落在梅林間曲折錯落的小路上。一襲青衣從小路盡頭走出,悠然行至他們麵前。


    “重公子,好久不見,不知這些年來午夜夢迴,故人可曾入夢?”


    重寒盯著來人看了半晌,神情漸漸起了變化,沉默許久之後,他開口,聲音沉重。


    “原來是你。”


    ☆、舊憶纏


    “重公子這些年著實瀟灑的很,當年舊事,想來也早就已經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君墨站在重寒對麵十步外,修長的身形倚在梅樹下,抱臂而立,眼中盡是似笑非笑的嘲諷,“就是不知尊駕今日來此,究竟有何貴幹呢?”


    重寒見她如此神情,心裏猛地沉了一下,懷中冷疏源的身體越來越涼,每一絲變化都讓他心中忐忑,他的目光與君墨的目光相觸片刻,緩緩將瞑瑕劍插迴了鞘中。


    當日的素君玄,今日的君墨……她竟然就是“鬼手”。


    就算是無心之失,她的幼弟到底因他而死,她今日可還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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