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靖王宮,劉曄心事重重地跟賈詡和李儒告了別,上了馬車就往迴走,心裏時斷時續迴想著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和今日張繡的話。


    從許都傳來的謠言,而且能把張繡氣得怒火攻心的,絕對不是什麽詆毀張繡名譽的謠言,依著張繡的心胸,此事必定是曹操和荀攸的斷計。


    當年張遼西進涼州時,他就已經開始跟曹操的隱衛斷絕之前的聯係了,好在是單線聯係的,隻要做了跟他對接的人,就會萬無一失。


    但萬萬沒想到,曹操那邊會做得如此絕情。


    做過一段時間的隱衛,他心裏清楚地知道李儒手中的影衛很強,在曹魏那邊的眼線極多,而且李儒本事就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再加上還有個賈詡坐鎮在尚丞閣,自己的事兒十有八九已經被印證了。


    “劉曄啊劉曄!你枉食君祿!王上對你恩重如山,視為心腹委以重任,你卻做得出如此可恥的事,真是天理難容!”


    劉曄自恨地咬著牙,默不作聲的隨著馬車的搖晃而搖晃著。


    走到半路,劉曄想明白了。


    哪怕是王上原諒了他,他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唯有自殺方能謝罪。


    他先命人將馬車停到街邊的酒館門口,下去點了幾杯酒,什麽菜都沒有要,一杯杯的往嘴裏灌。


    店內小二見他出入乘車,衣著華麗,猜到是靖國大官,就不敢多言。掌櫃子送來一碟河套運送來的羊肉片,就不再打擾。


    劉曄將心中的愧疚轉化成一杯杯的烈酒,不停地往嘴裏灌。


    原本酒量就一般,三壺酒下肚,就已經醉得不能自已,倒在酒桌上起不來了。但心裏卻沒有因此而迷糊,反倒是愈加的清晰,腦海中迴蕩著今日張繡在書齋閣裏說的話,越不是滋味,那種深深的負罪感更加的入心三分。


    其實自他成為隱衛後,並沒有向曹魏傳達過任何有用的情報,當年南陽隱衛刺殺之事,他都是不知道的。


    但是加入隱衛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官爺!官爺!”掌櫃的見他醉了,就在耳邊輕輕喚了兩聲。劉曄感覺一陣頭重腳輕,抬起泛紅的眼眸看了一眼掌櫃,從懷裏摸出銀子仍在桌子上,踉蹌的起身。


    但腳下不穩,差點摔倒了。


    掌櫃子急忙扶住,將銀子桌上的銀子還給劉曄:“官爺您能來我的小店是小店的榮幸,哪裏還能收銀子,隻要喝得好,下迴再來就是。”


    劉曄斜著醉眼看了這個掌櫃的一眼,固執地將銀子扔在桌子上,踉蹌地走了出去,卻不料外麵竟然下著傾盆大雨,沉悶的雷聲在上空炸響。


    一股寒氣從領口倒灌進來,劉曄已經下定了謝罪的決心,已經感覺不到外麵的寒氣,鑽入馬車:“迴府!”


    馬車夫第一次見劉曄如此異樣,不敢說話,駕著車迴去了。


    剛跨進大門,餘光竟看到門側立著一個人影,劉曄驚醒般的抬頭看去,嚇的瞬間酒醒了。


    是胡車兒。


    天色太黑,看不清胡車兒的臉色,隻聽他的聲音冰冷:“劉丞相,王上在裏麵等候多時了。”


    劉曄的大腦嗡的一聲響。


    慌忙冒著雨就往正堂內衝去,疾步跑到滴水簷外,撲倒跪在門前,帶著濃濃的愧疚道:“罪臣劉曄,拜見王上!”


    “啪”一聲,門從內打開。


    同一時間,一道雷鳴從院落正上方炸響,紫色雷光閃身劈下來,照亮了院落,也照亮了張繡蒼白如紙的臉。


    劉曄冒著雨跪在簷外。


    “噌!”的一聲寶劍錚鳴之聲響起,平整的劍麵透出冰冷的寒光,一麵倒映出張繡蒼白的臉,一麵倒映出下跪的劉曄。


    “劉曄,”張繡跨步走到劉曄前麵,冒著雨,盯著跪在地上劉曄的後腦勺,“你既然向著曹魏,那孤就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說著將手中寶劍猛地插在地麵上,“那起劍,現在就殺了孤,有孤的隨身寶劍在手,出入關口絕對無人敢阻攔,你去找曹操邀功吧!”


    “王上!”


    劉曄悲慟痛哭,額頭緊緊的貼著冰冷的底板石。


    張繡痛心疾首:“你劉曄是誰?孤的心腹大臣,大靖的丞相。孤給你的恩惠不夠多嗎?你給孤說一說,曹操能給你什麽是孤王給不了的,能讓我大靖的一位丞相去當他們的爪牙?”


    胡車兒見張繡淋著雨,立馬舉著傘跑過來。


    張繡一把推開,厲聲喝道:“滾開!”


    胡車兒:“王上,您的身體……”


    “用不著!”張繡盯著劉曄,“孤等著孤的心腹重臣拿起劍殺了孤,哪裏還需要什麽傘!”


    胡車兒怔在原地。


    劉曄本就自恨得不行,哪裏還能讓張繡為了自己再淋雨傷了身體,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決然道:“罪臣之罪,罪無可恕,已經沒有臉麵苟活於世,唯有一死方能謝罪,請王上不要因為罪臣傷了王體,”說著就徒手抓住鋒利的刀刃,將寶劍拔起就要往脖子上抹,同時痛聲流淚道:“請王上為我大靖江山社稷計,保重王體,臣……去也!”


    胡車兒嚇了一跳,就準備拔刀保護張繡。


    張繡目光一凜,一個箭步衝過去,大手猛地抓住靠近劉曄喉尖的劍鋒,目光如電的盯著劉曄:“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身為大靖丞相,這身體早就是孤的,孤讓你死了嗎?”


    劉曄顫抖著嘴唇,紅著眼眶,看著張繡的目光,一下子就仍受不住心中那步步膨脹的負罪感,‘哇’的一聲哭嚎出來,鬆開劍,頭猛猛地可在石頭上,額頭瞬時就被磕破了。


    大雨傾盆,風裏的雨線像水鞭子,正側橫斜地抽他在三人身上。


    渾身上下早已濕透了。


    良久,張繡收迴劍,猛地轉身往房內走去,喝令道:


    “進來!”


    片刻後,劉曄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才恍然醒悟地爬起來,進入房間時,張繡已經坐在正堂椅子上,房間裏麵沒有掌燈,看不清張繡的臉色,急忙又跪在下麵,額頭貼著地麵。


    “將你是如何成為隱衛的,替曹操辦了多少事兒,都給孤從實說來。”耳邊傳來張繡冰冷的聲音。


    劉曄說:“張都督進攻涼州之時,臣府裏來了客人,是曹魏名仕荀攸。他孤身來長安,說要我為他們提供消息,臣當時果斷拒絕,準備命人拿下他,可他……他拿出了天子密詔。”說畢,已經淚流滿麵。


    張繡仰麵唏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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