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翠綠色荷葉漂浮的靜謐池塘中,隨著慕容羨魚腳尖一踮後淩空而起揮出一劍,瞬間闊開無數漣漪,清透的池水中躍起幾尾魚兒,隨著空氣中絞來的劍氣,負手而立的黑袍人瞳孔猛地一縮,兩指勾向池水後沉聲道:“鏡中天地水字符。”


    話音落時兩股形如蟒蛇的水柱從池中射出,一左一右劃過黑袍人頭頂後融於一線傾瀉而下,一麵水珠四濺的水壁霎時間出現在女武官落劍處。


    力道十足的劍勢劈入水壁後黑袍人向後傾去,雙腳輕輕踏在池邊,看著卸去慕容羨魚一劍的水壁被一分為二嘩啦落地,那張異常普通的臉上浮起一絲怪異的笑,他出聲時聲音有些喑啞,隻聽這人不緊不慢的問道:“長安何時有了這樣殺氣十足的一位女劍客?”


    慕容羨魚撇撇嘴並未迴話,她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被池水打濕的靴麵,抬頭時眼中殺意淩冽,手中秋水劍劍氣再漲,女武官身體伏底向前衝去,單掌推出長劍,一道由自身氣機催動的罡氣在劍尖炸開,無數璀璨白芒在池上綻開,而那致命一擊就藏在其中,一抹銀白流螢於碧綠池水中一閃而現,掀開無數荷葉的同時,裹挾著慕容羨魚一擊必殺的罡氣。


    麵對如此兇狠的飛劍刺來,之後還跟著女武官鬼魅身影,黑袍人像剛才一樣輕輕抬動指尖,還是用那水字符抵擋,一麵水壁淩空而起,重重的撞在那一點白芒之上。


    劍止,池麵綻開無數水花。


    慕容羨魚收劍後退,兩人皆立於池上相望,黑袍人有些無奈的撓頭道:“小姑娘,你的劍雖兇,可要殺我卻差些火候,不如這樣,你我再各自出一招,一招之後各自離去如何?”


    慕容羨魚手腕疾抖,長劍旋出一朵劍花後破天荒的嗤笑道:“我性子拗,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殺了薛將軍夫人後堂而皇之的離開,打得過打不過是一迴事,打不打又是另外一迴事。”


    黑袍人從女武官眼神中讀出決絕之意,他雙手攤開後無奈道:“殺人非我本意,實乃聽人差遣行事罷了,新朝以來江湖上鮮有你這種劍法如此精妙的女劍客出現,若是死在這無名野池之地,豈不可惜?”


    “話真多。”


    慕容羨魚不悅的冷哼道,她身形一閃撲殺向前,手中劍過頂旋轉一圈後淩厲下壓,劍弧中隱隱帶著一絲紫氣,一道罡氣從劍尖蓬勃而出,如網一般遮在黑袍人眼前,而那最為璀璨的劍芒,藏於萬縷劍氣之中,帶著怒江摧河之勢直刺黑袍人胸膛。


    眼看劍式襲來避無可避,原本放下殺心的黑袍人臉色一沉,心中暗歎好一個狠辣蠻橫的小丫頭,他俯身將一臂快速插入池麵,在那壓頂一劍下刺時抬手,竟憑空從池中抽出一柄由水凝結為劍形的兵刃,晶瑩剔透凝如實質的水劍揮出後,將好擋住女武官刺來的一劍,兩人內力相抗下,慕容羨魚閃轉間又出四劍,都被黑袍人手中奇異的水劍格擋,最後一下女武官口中默念宗門咒法,身上瞬間綻開金色之氣,頗為神聖的光輝之中,使出傾力一劍。


    整個池麵在砰的一聲後完全炸開,池水被掀起數丈高,並未使用符術的黑袍人憑借手中水劍硬接祭出宗門金剛咒的女武官一劍,一刹間手中水劍崩碎,水珠四射而散,他身形要快於聚全身之力劈劍向下的女武官,在挪步避開那中則身死的一劍後,單掌拍在女武官胸口。


    讓黑袍人覺得古怪的時,自己這一掌竟如拍在一塊鐵牆之上,他眯眼一瞧,原來在慕容羨魚周身,此時籠罩著一層和自己水字符如出一轍的金色罡氣屏障。


    黑袍人望著那如同金剛罩的流轉真氣會心一笑,然後在慕容羨魚再此出劍前,抬手再掀池水,一條如柱般的水龍澎湃而起,然後重重朝著女武官砸下。


    慕容秋水抬眼望向遮天水龍,感慨黑袍人手段詭異的同時,用力揮出一劍,空氣中一線金色閃過,那水龍霎時被一分為二。


    潰散開來的水柱如同暴雨般落下,慕容羨魚再看時,黑袍人已消失在視野之中。


    女武官此時滿心疑惑,這人很明顯道行高自己許多,卻無心和自己戀戰,既然如此,剛才在馬嵬驛城頭為何又要顯出真身引自己來此,她搖了搖頭後收劍迴退,待到岸邊後看著此時如暴雨落入水麵的池塘若有所思。


    待到迴到馬嵬驛,鹿柴早已安頓妥當眼前局麵,南溪留在此處和幾個安西鐵騎配合當地駐軍繼續搜捕那黑袍刺客,其餘人陪著受傷的韋伏和小姑娘琉璃先迴長安,看著鹿柴投來疑惑目光,慕容羨魚並未說明剛才和那黑袍人交手的一幕,而是默不作聲的上馬,跟在一行人之後。


    因為剛才將軍夫人死在那輛馬車內,小姑娘琉璃隻能被白桃抱在懷裏,此時已經沉沉睡去,那剔透小巧的手中還捏著一串糖葫蘆,白桃不知為何,覺得和這個小姑娘極為投緣,單手策馬時總低頭小心的望向臉上還掛著淚珠的琉璃,眼神中透著幾個師兄弟從未見過的憐惜神情。


    慕容羨魚在某個瞬間不經意的瞥去,忽然覺得自家這個小師妹在那麽一瞬間長大了許多。


    一行人迴到長安後,武侯司幾人先將薛神通獨女送迴將軍府,然後陪著韋伏去兵部稟報一路上發生之事,將軍夫人身死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天大的事,尤其是眼下西北戰事在即,兵部尚書胡三思親自接見了西北驍將韋伏,鹿柴三人隨後返迴武侯司,此事後續就不是他們這幾個武官能幹預決斷的,想來那黑袍人身份行跡,兵部會查,得知消息的皇帝陛下也會查,至於薛神通得知夫人死後會掀起何等震動,又是另一迴事情了。


    刀客石霖在當夜就被司丞李臨淵提審,這位大獅國潛入長安的狼子從始至終閉口一言不發,哪怕坐鎮武侯司的三皇子就想從他嘴裏得到一個名字而已,哪怕那個名字已經昭然若揭。


    深夜後萬籟俱靜,漫天星河落滿天幕,慕容羨魚坐在後院老槐樹下抬頭仰望神遊太虛,她想起曾在梵音宗的日子,巍峨青山掛虹長瀑,群山之中那座金頂宗門熠熠生輝,記憶中總是盤膝蒲團低頭誦經的師傅,還有與鹿柴幾人在那巨大青銅爐鼎前練武嬉鬧的畫麵,想到此處,她嘴角不自覺的掛起一絲微笑,然後輕輕撫摸離開宗門前師傅贈與的佩劍秋水,本來帶到長安的,還有那柄小巧古樸的匕首,隻是被她稀裏糊塗的贈與了那個叫趙幼安的小子。


    一想起趙幼安,女武官原本愜意的神情變的不自然起來,就在此時南溪風塵仆仆的從前院進來,他喘著粗氣走到老槐樹下,極為自然的抄起慕容羨魚身邊的水囊胡飲一口,然後憤憤道:“我繞著馬嵬驛來迴十幾圈,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帶著那幾個安西騎兵迴長安後,有著急了一批咱們武侯寺的碟子問話,這一頓折騰下來,真是累死個人。”


    慕容羨魚和那黑袍人交過手,親眼目睹那人離去,早知結果的她冷聲道:“鹿柴叫你去,隻是做做樣子安撫那幫西北騎兵罷了,將軍夫人被殺,武侯司的武官就在一旁,於情於理都得出些力氣才對,對了,長安城我們的暗樁可有什麽消息說來?”


    南溪一屁股坐在老槐樹下,他想了想後搖頭道:“關於馬嵬驛遇到的那個人,沒打聽到什麽消息。”


    慕容羨魚點點頭,那黑袍人彈指殺人起手引符手段了得,又不以真身示人,想來幾個暗子也不會有消息,就在這時南溪忽然說道:“對了,之前大理寺叫趙幼安的那小子你還記得吧?”


    慕容羨魚聞言神情一滯,默不作聲。


    南溪抹了抹臉後自顧自說道:“之前白桃讓兩個常在沾衣坊活動的暗樁留心趙幼安安危,今天其中一人說,趙家好像在辦喪事。”


    慕容羨魚已然沒做聲,並且低下頭去看不清神情。


    南溪奇怪的看了一眼女武官後又道:“聽暗樁說,趙幼安的老父近日離世了。”


    “哦。”


    慕容羨魚冷聲應了一句,抬頭時臉色如常冷俏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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