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球擊碎後的餘焰還在大道上肆意焚燒,隨著一道煙塵飛曳而出,縱馬前衝的韋伏順手拽起自己那杆銀色長戟,如火鳳展翅的戟麵在空中綻開奪目的璀璨光芒,待到臨近馬嵬驛那並不算高大的城牆,韋伏整個人向上一躍而起,牛皮靴踩在馬背之上,健碩俊美的高頭大馬瞬間下沉,韋伏整個人像一座小山一般沿牆麵而上,朝那驅使火球的神秘人揮出大戟。


    黑袍人眼看重戟攜帶崩山之勢砸來,猛吸一口氣兒,雙手在胸前作道家結印狀,霎時指尖瀉出條條紅絲,凝如實質極為怪異的血紅絲線聚攏於兩手之中,隱隱竟出現幻化成一柄詭譎泛著金光的三寸短劍出來,就在韋伏鐵戟舞到麵前時,他身形一晃向後掠去,金色短劍彈射向帶著淩然殺氣的大戟,兩物一觸的瞬間,韋伏覺的自己這一身殺伐氣力砸在一麵堅硬貼牆上,反彈的力道入無窮的山洪向自己湧來,而下方觀戰的眾人則看到,無數金光如水波漣漪一般在城樓上蕩開,空氣中攪動著那神秘黑袍一擊之下瀉出的金色真氣,轉眼間高大如山的韋伏身體一滯後向下墜去,那神秘黑袍人微微抬手,城樓了望台的屋頂竟然轟然倒塌,無數磚塊瓦礫滾滾而下,一時間場麵比之火球墜地還要盛大。


    遠處觀望的鹿柴吃驚的看著這一幕,韋伏雖然是安西都護府下屬武威郡的一名遊擊將軍,官職不大卻能將兇名傳至長安,除了他是薛神通義子之外,自身本領在疆場早已證明過,可如今僅是一招就重重摔在地上,可見那任由身旁樓塌依舊淡然傲立城頭的黑袍之恐怖,他環顧四周,見韋伏一統前來的中年劍客向前奔去,那七名安西鐵騎卻死死守在馬車四周,當即轉頭對慕容羨魚三人說道:“羨魚隨我去幫韋將軍,白桃和南溪護衛馬車,看好石霖和車內之人,務必護其周全。”


    慕容羨魚修長玉手早就按在腰間長劍之上,聽到此話後冷俏如冰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在一閃而逝的微微翹唇間,她指尖輕輕一挑,長劍秋水應聲出鞘,白桃還眨巴眼睛沒搞清楚狀況時,女武官整個人已經縱馬朝城頭奔去。


    鹿柴望著慕容羨魚的背影輕輕搖頭,自打這位女武官在司丞的幹預下別過那叫趙幼安的混小子後,整日醉心武道不可自拔,擺出一副凡塵瑣事皆於己無關的摸樣出來,武侯司那些秘籍寶典不光被她翻了個遍,連梵音宗隻有自己學得的大金剛咒也在女武官百般央求死纏爛打下讓自己教於了她,現在的慕容武官,真是出劍至剛至猛,又有咒法加持下強橫可撞怒江的體魄,當真是登樓境界的武夫。


    鹿柴眼見那中年劍客和慕容武官轉瞬殺到城下,自己身形一晃,跳下馬背快速前衝。


    距離馬車最近的姚秋蟬三人看到兩撥人都出手,尤其是鹿柴向前奔去後,就聽姚秋茶眯眼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一旁的丁南山瞟了一眼自家師妹,然後神情緊張的咋舌道:“這兩撥人都是棘手的硬茬子,我們姑且看看如何,畢竟江湖高手對戰可遇而不可求。”


    姚秋蟬也有此意,她抬手指向那城頭傲立的黑袍問道:“那位呢,如何?”


    丁南山望著迎上兩名劍客自下而上遊龍一般出劍的黑袍沉聲道:“那位恐怕是修為不比師傅低。”


    已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城牆上,西北來的中年劍客如履平地一般仗劍前行,在距離黑袍人三步之時斜劈出一劍,隨著劍光劃過長空漫出不俗的真氣,中年劍客朗聲喝道:“給老子起。”


    黑袍人應聲腳尖一點,整個人淩空懸浮躲開這一劍,然後一掌托風而起,掌心詭異的出現一抹紅光,接著光束滾動,又是一柄金色小劍凝結成形,黑袍人麵容被黑巾遮住看不清容貌,就見那鷹隼一般淩厲的眼睛輕蔑一撇,然後覆手輕輕一壓,綻放著金光的小劍隨即朝著中年劍客的頭顱彈射而去。


    這一招和打落韋伏的招數如出一轍,看似輕巧卻暗藏無窮力道。


    中年劍客身子一擰躲開金色小劍,沒想擦著自己肩頭飛出的短劍在空中兜了個圈後又飛射過來,他揮出手中劍橫劈,在劍尖打落金色短劍的瞬間,眼前忽然被一道強光所刺,眯眼後再睜眼時,竟看到無數金色小劍密密麻麻的停在頭頂,每一柄小劍周身都繚繞著神秘且晦澀的符字,並且有序的轉動。


    這一幕雙腳踏上城頭後遞出一劍的慕容羨魚也瞧得真切,她手中秋水劍彈出一道劍氣掃向黑袍人後冷聲道:“此乃幻覺,莫要著了此僚的道法。”


    黑袍人一掌推出蕩開慕容羨魚的劍氣,然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色彩,看著女武官舉手間在身前綻開的無數朵劍花抬袖一揮,一張輕飄飄的金黃符籙一閃而逝,緊接著坍塌的了望台那堆石塊瓦礫齊齊朝著自己飛來,轉瞬間形成一堵剛好抵擋劍鋒的石牆。


    慕容羨魚一劍劈開石牆,卻發現黑袍人消失在視野之中。


    下一秒,望著漫天金色小劍進退兩難的中年劍客身後閃過一抹黑影,這位安西大將軍府重金聘請護送家眷的鷓鴣山劍客後腦被重重拍了一掌。


    城下倒地的韋伏被趕來的鹿柴扶起,兩人抬頭時看到了極其血腥的一幕。


    那中年劍客整個人炸碎在城牆上,血雨混雜在激起的塵土中紛紛落下,爆體而亡死無全屍。


    黑袍人用帶著憐憫的目光看了城下兩人一眼,然後衝著慕容羨魚仰頭嘿嘿一笑,搖袖間又消失不見。


    “是人是鬼啊。”


    緊盯城頭的姚秋蟬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她下意識的朝著馬車靠了靠,並且將手挪向背後長劍。


    護在馬車前的白桃和南溪如臨大敵,一人掏出護身鐵尺,一人手握雙矛,那七位安西鐵騎依次並排堵在馬車之前,在某一瞬間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唯有鐵甲摩挲馬背的聲音輕微響起。


    感覺被戲弄的慕容羨魚微微咬唇,猛地跺了跺腳後跳下城頭,拽起韋伏那匹膝蓋跪地不停嘶鳴的駿馬,跨上馬背後朝著眾人守衛的精美馬車奔去。


    韋伏一把抓住鹿柴的臂膀,麵露猙獰的咬牙道:“小兄弟,一定要護薛將軍家眷周全啊。”說罷作勢就要提戟,鹿柴看了一眼身體搖搖欲墜的韋將軍輕聲道:“自當盡力而為。”


    鹿柴說著袖袍中滑出一物,此物是一柄通體漆黑雕紋古樸的金剛杵,上次讓石霖從眼皮底下溜走後,他修書一封帶迴梵音宗,拖同門帶來此物作為護體兵刃,就看鹿柴低聲念出宗門秘法真言後,將金剛降魔杵重重砸向地麵,韋伏頓覺腳下地麵一顫,緊接著鹿柴額頭青筋暴起,口中晦澀真言越來越快,一條裂紋出現在大道上,並且朝著那輛馬車蔓延而去,無數飛石如滾浪一般亂顫中,鹿柴掃視一圈馬車周圍。


    終於,他金剛杵砸開的裂紋朝著一處快速追去,那抹黑影在距離馬車十步之遙顯出真身。


    “鬼鬼祟祟幹什麽?”


    拎著鐵尺的白桃怒不可遏的跳下馬背,朝著那黑袍率先出手。


    “不自量力。”


    黑袍人看迎麵而來的是個紮著羊角辮一襲彩色碎花裙的小姑娘,聲音沙啞的輕笑道,他並未選擇用剛才那詭異的手段,而是邁開大步朝著白桃轟出一拳。


    沒想到此人拳勁也極為剛猛,而且出拳時袖中似有一條火蛇盤臂而出,白桃徑直刺出的鐵尺當啷一聲掉到地上,還未和黑袍近身,身上已經被撲麵的罡氣灼出三四道生疼的口子,那嬌小的身子向後仰去。


    南溪一看挺身上前摟住白桃,剛要出矛抵擋快速朝這邊走來的黑袍,忽的一道劍光在幾人頭頂綻開,慕容武官掠起空中怒不可遏道:“賊子休得猖狂。”


    劍光爛漫中黑袍抬頭輕聲道:“賊子嗎?”


    話音未落慕容羨魚劈下的一劍被黑袍扶袖扇開,他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屈膝半蹲,然後朝著女武官身前憑空畫符,之後一拳擊碎了那張隱現的符紙。


    慕容羨魚不等再出劍,胸中如炸開一般疼痛,整張臉變的慘白,竟然如定身一般不能動彈。


    “女子劍客實屬難得,我不殺你。”


    黑袍說著和僵在原地的慕容羨魚擦肩而過,身後南溪持矛前衝,黑袍身形快了一步躲開掄出的長矛,憑著泛著紅焰的護體罡氣撞開三個安西鐵騎,在人馬轟塌的哀嚎聲中,迎著幾杆刺來的長槍踏上馬車。


    已經走到馬車旁的姚秋蟬摸向背著的長劍,黑袍人僅是淡淡看她一眼,就讓這個霧影宗的小小女修士不敢出手。


    黑袍伸手掀車簾,就見馬車內坐著蜷縮角落的一對母女,母親麵容姣好神色緊張,而那個約莫五六歲的小丫頭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薛神通好福氣。”


    黑袍人冷笑道,隨即放下車簾,他轉頭雙手並拳朝著後方錘去,無盡火焰從袖中吐出,凝聚成一道紅色光柱向前推進。


    高舉金剛杵出現在黑袍人身後的鹿柴眼神堅定,催動真氣使出梵音宗密法大金剛咒,流螢般飛旋的紫氣瞬間籠罩他的身體,這也是既隋朝覆滅後,佛門宗派梵音宗的密法再現人間。


    憑借修為硬解定身符咒的慕容羨魚和揮舞鐵矛得南溪也同時出招。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與這事沒有半點關係的姚秋蟬拔出背後長劍向黑袍人劈去。


    被鐵鏈五花大綁在馬背上的石霖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咧嘴一笑。


    生死一瞬。


    黑袍兒沙啞聲音再次響起。


    “倒行逆施殺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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