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隔不到兩月麗珠公主和四皇子先後遇刺,負責皇家安保的金吾衛和全權負責偵辦長安大案的武侯司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朝堂上一時間言官的折子亂飛,矛頭都指向金吾衛中郎將曹猛和武侯司司丞李臨淵。皇帝得知此事後大為震怒,據宮內的小黃門說,陛下在禦書房內光罵二人就用了一上午時間,無能這個詞出現了二十七次,酒囊飯袋這個詞用了十三次。曹猛無能將軍的名號不脛而走,三皇子李臨淵也好不到哪去,武侯司可越過三司獨立查案的權利也被收走,改之為和刑部合力配合查案。


    繡春樓命案的影響力比之公主寶船遇刺還要大,最主要是死的三人中不僅有才色雙絕豔壓長安的秦花魁,還有虎賁衛中郎將尤貴和清河崔氏主家的二公子崔如意,這事又恰好趕在隴右戰事迫在眉睫的當口,要知道清河崔氏為此戰事捐了五千擔糧草和八百匹駿馬,而那倒黴的虎賁衛中郎將尤貴前幾日剛上奏,主動要去隴右沙場輔佐安西大將軍薛神通,此案更是讓長安城的老爺們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公主和皇子都敢刺,他們這些高官豈不是說死就死,加上之前太常寺少卿張孝死在宅內,長安城的所有府衙都開始緊張起來,出城入城的盤查開始變的更加嚴苛。


    在禦書房被皇帝一頓責斥的曹猛臉色陰沉的出了皇城,與他一並而行的李臨淵倒是一臉淡然,兩人車架來到武侯司門前,李臨淵下車後看著眉頭緊鎖的曹猛打趣道:“曹將軍,我這四弟此時就在正殿內,想好怎麽說了嗎?”


    曹猛一手緊握腰間懸配的橫刀刀柄,一手使勁揉了揉臉頰後沉聲道:“金吾衛設伏捉人不在話下,查案的事並不擅長,此案還得仰仗司丞手裏的武官來辦,等會麵見四皇子,老曹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唯有盡力二字能說得出口。”說話間這個身形魁偉的漢子悶頭就要往裏進,在他身旁的李臨淵撇了撇嘴後一把拽住曹猛衣袖,他臉上浮起一絲神秘笑意來。


    “司丞大人這是何意?”曹猛望著拉住自己的李臨淵不解道。


    李臨淵鬆開拽住曹猛衣袖的手後低聲道:“其實公主遇刺的事我手下的武官已經查出了些眉目,隻是某些證據是指向咱們新任的禮部郎中,再查下去就有些棘手了。”


    曹猛看著麵前這位俊逸灑脫的三皇子若有所思道:“趙塗?”


    李臨淵狡黠一笑後說道:“禮部郎中趙塗人人皆知是左仆射的人,我這位昨夜遇刺的四弟又和左仆射交好,你說要真是趙塗要刺我的好姐姐,這件事我這四弟和左仆射知不知道?昨夜酒宴上還有左仆射的另一位左膀右臂蔡申在,宴上五人,活下來的恰是四弟和蔡申,中郎將你說,這事會不會和我的好姐姐也有關係?”


    “司丞的意思是,昨夜之事是麗珠公主派人給左仆射和四皇子的警告?”曹猛眼神灼灼的盯著李臨淵問道。


    李臨淵急忙擺手道:“我可沒這麽說,中郎將可不要亂猜。”


    曹猛聞言麵色一僵,他嘟囔道:“老曹是個粗人,擅長的是舞槍弄棒,對於朝堂上的爭鬥向來無感,要是司丞有什麽話,還需明示才好。”


    李臨淵促狹一笑沒有說話,他衝著曹猛做了個請的手勢,曹猛麵色一沉,杵著刀柄大步邁入了武侯司大門。


    武侯司正殿內,數個官吏埋頭在案幾前或是提筆急書或是翻閱卷宗,由於昨夜之事,東市被徹底封鎖,繡春樓內一眾人的來曆背景人際關係都被這些官吏寫在案卷上,從繡春樓返迴的鹿柴,南溪,慕容羨魚和白桃四人並排坐在劍架前的台階上,被請來的四皇子李明鏡坐在殿內的主位上,一側站在蔡申和不知為何來此的紫袍道人張柏舟,另外一側書丞賈廉正在來迴踱步,不時還小心翼翼的瞟李明鏡幾眼。


    李臨淵和曹猛進殿後就見李明鏡驟然起身,他笑意頗興的迎上前朗聲道:“三哥。”


    李臨淵同樣笑容燦爛的施禮道:“四弟。”


    兩人相視一笑後互相牽扶走向正座,看著曾被貶為庶民的皇子和最有可能入主東宮的皇子上演兄弟情深,殿內眾人神色各異,當兩人入座後書丞賈廉率先說話:“司丞,四皇子,昨夜武官鹿柴曾和刺客有過照麵,可惜讓這刺客逃了,武侯司武官辦事不力,還請兩位恕罪,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將這件事搞個水落石出。”


    聞言李明鏡看了眼一旁的李臨淵後說道:“那刺客的手段我是見識過的,虎賁衛中郎將尤貴連刀都拔不出來就斃命了,可見刺客非尋常人,這事不怪你們。”


    曹猛聽到這話看向恭敬站在劍架旁的鹿柴問道:“和那刺客可有交手過?能看的出是什麽路數,出自哪裏嗎?”


    鹿柴搖了搖頭後說道:“昨夜我聞訊趕到繡春樓後並未進樓,本來在繞著樓外街巷勘察,想著能不能瞧出些刺客的蛛絲馬跡,就聽東市外一聲震響,趕過去發現是兩人正在激戰,這兩人武功極為高明,且看見我後各施手段遁走了,等我返迴繡春樓後和蔡大人一番攀談,通過蔡大人描述才知道其中一人正是那刺客。”


    鹿柴說完後慕容羨魚緊接著說道:“之後我們和金吾衛從兇徒遁走的地方四周散開追捕,可惜沒有發現兇徒的任何蹤跡。”


    曹猛想了想後問道:“和那刺客激戰的人是何人,難道是四皇子的貼身護衛?”說著他疑惑的望向李明鏡。


    李明鏡還未說話,昨夜身臨其中的蔡申看著這位金吾衛中郎將苦笑道:“曹將軍有所不知,當時刺客襲來時,四皇子身邊的虎賁衛全部都斃命了,我想那人應該是恰好闖入閣中的兩位義士其中之一,兩人中有個用劍的義士和那刺客打的難解難分,刺客破窗逃走後他也追了出去。”


    “竟然還有此事?”曹猛詫異道,他撓了撓頭後又說道:“這兩位義士現在何處?”


    “那兩人中另外一個我們已問詢過了,他們和此事並無關係,就是來繡春樓吃花酒的,當時兩人在樓內二層,聽到樓上響動後才上去的。”白桃搶話道,說完後看到眾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尷尬的吐了吐舌頭。


    賈廉不悅的瞪了白桃一眼,他剛要開口,就聽李明鏡歎氣道:“若不是這兩人,恐怕蔡大人也要殞命,應該找到二人好生感謝一番。”


    蔡申應聲點了點頭,李明鏡又說道:“那刺客和我挑明了身份,他來自江湖上的殺手組織黑水,還說要和我做一筆交易,我想他們一定還有後手。”


    殿內眾人很顯然都知道黑水這個由前朝餘孽成立的江湖組織黑水,就聽曹猛冷笑道:“這些逆賊在江湖上作亂就算了,還敢來長安興風作浪,真應該一一誅殺。”


    此時半晌沒有說話的李臨淵出聲道:“既然刺客來自黑水,宮中的花諜應該有消息才對,要不四弟迴宮後跟高枕問問?”


    李明鏡點頭道:“迴去後我自會去跟內侍令說此事,不過武侯司和金吾衛也需用些力氣,爭取配合花諜,將那刺客和黑水從長安城揪出來。”


    “那是自然。”李臨淵說著視線掃過殿內眾武官,他頓了頓後朗聲道:“都聽到四皇子說的了吧,去查吧,此事和前朝餘孽有關,一旦有所發現,當用重刑手段,發現賊人後格殺勿論。”


    “是。”


    鹿柴幾人神情凝重的應聲道,李臨淵就聽自己說完後身旁的四弟喃喃道:“就不知道是誰雇傭了黑水對我出手,背後之人又要和我做什麽交易。”他這句話聲音極小,隻有李臨淵一人聽的真切。


    這李臨淵很明顯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他凝望著李明鏡嘴角勾起笑意輕聲道:“我猜昨夜之事,長姐和二哥都聽到風聲了,想來他們一定會惦念四弟安危。”


    李明鏡聞言身軀一震,過了好一會後他忽然冷聲道:“恐怕那兩位不會像三哥這麽貼心。”


    李臨淵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倒是站在兩人左側的蔡申眼神玩味的看著兩位皇子,他瞥到李明鏡眼中的一抹狠意後稍微猶豫後出聲道:“四皇子,既然事情交代完了,要不我們迴去?”


    李明鏡抬頭看了一眼蔡申隱晦的眼神點了點頭,隨即起身衝著李臨淵一拜道:“三哥,那昨夜之事就有勞武侯司了。”


    “武侯司理應盡全力查辦。”李臨淵笑著說道。


    李明鏡和蔡申走後殿內曹猛和那紫袍道人張柏舟還在,曹猛自然認得這位新任欽天監監正的龍虎山天師,他望著麵沉似水的張柏舟恭敬問道:“張監正,你為何來此處?”


    李臨淵也一臉不解的望著張柏舟。


    隻聽張柏舟歎了口氣後說道:“欽天監觀星台上有一柄敕神鎮魔尺,昨夜忽然偏移了位置,想來是長安城內出現了邪魔,貧道多番打聽得知昨夜東市的事,所以過來武侯司問問。”


    “哦?”李臨淵饒有興趣的望著張道人又問道:“那道長可能算出什麽眉目?”


    張柏舟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鹿柴。


    鹿柴何等聰明,他想起昨夜看到的詭異一幕說道:“昨夜那刺客遁走前,確實降下一尊巨靈邪祟。”


    “那刺客還有如此神通?”李臨淵驚訝道。


    張柏舟點頭道:“既如此,欽天監不能坐視。”說著他望著鹿柴幾人又說道:“龍虎山和梵音宗上次聯手還是二十年前,幾位可否能隨我誅殺那作祟的賊人。”


    李臨淵心中暗想,原來這道人是跑來叫幫手了,看來昨夜的刺客確實不好對付,他心頭一動後說道:“當然可以,要是道長能查出那刺客的下落,武侯司的武官隨便使。”


    張柏舟微微一笑道:“我隻要梵音宗這四位即可,我們皆是來自宗派,江湖事還需江湖人了斷。”


    “理應如此。”李臨淵笑道。


    與此同時,西市翡翠樓頂,一襲白衣的商妙常孤坐高簷,她一臉落寞的望著萬裏碧空,迴神之際,忽見樓底一位灰袍少年。


    這少年恰好抬頭,看著高樓上麵色清冷的商妙常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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