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放一劍破門後率先進屋,手持弩弓的趙幼安緊隨其後,還不等兩人看清屋內景象,忽然一道灰影從黑暗處朝著提劍的寇放猛撲而來,一股如颶風般旋開的氣流在人影閃動之間同時卷來,寇放眼中泛著異色,手中定國劍隨即劈出一道銀芒,斬開淩冽氣流的同時,也逼著此人顯出了真身。


    從黑暗中撲來的正是趙幼安先前看到的灰袍少年,隻見他身體俯低形如獵豹襲來,渾厚的真氣卷動中衣袖裏探出一柄漆黑古樸的橫刀,刀身的黑色罡氣凝聚成一道極為炫目的弧線,隨著身影逼近一臂揮出,刀弧貼著地麵快速蕩開。


    寇放看著貼地滾來的刀弧,雙手持劍猛地戳入地麵,劍身青芒碰到刀弧的瞬間猛地一顫,隨著一聲錚鳴聲後一黑一白兩抹光弧四濺而開,屋內桌椅板凳被兩人絞在一起的真氣震的咣當作響,這灰袍少年提刀上撩,黑色罡氣繚繞的橫刀由下往上劈向寇放的下顎。


    灰袍少年的動作極快,而且透著狠辣無情,刀光如斷線紙鳶一般急墜而來,寇放隻能提劍硬擋,刀劍相碰的刹那整個人朝後傾去。


    一旁的趙幼安隨著寇放向後滑去,身形一閃錯開空間的同時,看準時機手指扣動弩弓懸刀,弓弦急抖的同時,五支利箭脫匣而出。


    嗖嗖嗖嗖嗖。


    箭矢撕破空中漫開的刀氣,朝著灰袍少年飛去,隻見這少年抬手揮刀,身前掄開一道圓弧的同時,另一隻手輕抬,衣袍中一物飛出,朝著趙幼安直射而去。


    五支唿唿生風的箭矢卷入那罡氣激蕩的刀弧之中應聲折斷,趙幼安看著飛來之物快速拔刀,將眨眼就到眼前的來物打落在地。


    趙幼安握刀的手竟被震的一疼,低頭一看這人射來的原來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銀白色飛刃。


    寇放一手提劍負手而立,他笑嘻嘻的看著灰袍少年問道:“我們無冤無仇,何必出手如此狠毒,招招想致人死地?”


    這灰袍少年也看出寇放絕非等閑之輩,他冷哼一聲後說道:“既然無冤無仇,何必要闖進來壞我好事?”


    抽出長刀的趙幼安暗自運氣,等一股真氣匯聚掌心後正欲出刀,就聽寇放說道:“先去將屋內燭火點亮,不著急動手。”


    趙幼安看了一眼灰袍少年後散開凝聚的真氣,摸出腰間藏著的火折,走向最近的燈盞。


    這少年很明顯不想讓兩人看清屋內狀況,正當趙幼安點蠟燭的同時,忽然身影一閃後高高躍起,氣勢雄厚的一刀劈出,無數罡氣牽動其中,朝著寇放的頭顱傾瀉而來。


    之前在屋頂全神貫注觀察屋內動向的寇放正是被這少年從天而降的一腳踹下了樓,也就有了趙幼安聽到的第一聲巨響,現在再見他高高躍起的一刀,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反手掠出一劍的同時,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


    定國劍璀璨劍芒撞上灰袍少年揮出一刀繚繞的罡氣,兩股氣機霎時如怒濤洶湧大潮拍岸,屋內的桌椅隨著空氣中震蕩的氣流齊齊碎裂,隨著寇放身影消失,灰袍少年這一刀墜入地麵,將整個地板破開一道粗壯的裂縫。


    灰袍少年拔刀的一瞬,寇放鬼魅般出現在他的腦後。


    定國劍銀芒當先,數道劍氣絞動成一張劍網朝著反手一刀開路的灰袍少年落下。


    刀劍相碰後清脆的錚鳴聲中,兩人錯身而過,灰袍少年身上綻開幾道血線,寇放肩頭亦是出現一抹嫣紅。


    屋內瞬間驟亮,趙幼安依次點亮三盞燈。


    寇放笑意盈盈的看著麵色平靜的灰袍少年,趙幼安視線掃過屋內,看清屋內情景後大吃一驚。


    主桌上的錦衣公子趴在桌上不知生死,他身旁的女子仰麵而倒,脖子上出現一道血線,整個人躺在血泊之中。


    堂內其他四人,除了一臉驚慌的蔡申安然無恙外,其餘三人都被一刀抹喉,死狀最慘的是虎賁衛中郎將,能看出來他剛剛抽刀,整個手臂就被剁在擺滿菜肴酒水的桌案上,胸前破開了兩個血洞,渾然宛如一個血人,而那位和趙幼安有過一麵之緣的清河崔如意,麵色驚懼一臉不甘,雙手捂著脖頸頹然跪地,與他姿勢無二的,正是寇放此行的目標胡敬,兩人皆是氣絕。


    燈火灼灼中蔡申忽然淒厲慘叫一聲,然後朝著主座的四皇子李明鏡撲去,趙幼安亦是朝著那被一刀割喉的女子掠去,等他扶住女子肩頭時才發現這個容貌絕美的女子已然是氣息全無,而蔡申扶起倒在桌上的四皇子,看到這位皇家貴胄僅是昏死後鬆了一口氣,他扭頭望著灰袍少年厲聲嗬斥道:“你是什麽人,竟然行刺大唐皇子?”


    大唐皇子?


    趙幼安狐疑的瞟了一眼蔡申懷中的公子哥,那灰袍少年冷笑道:“若不是這兩人,你早就是小爺刀下亡魂了,現在怎敢叫囂?”


    和灰袍少年對峙的寇放看了一眼血泊中的胡敬勃然大怒道:“那人和你有何仇怨,為什麽不留活口?”


    寇放的話音剛落,屋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很顯然繡春樓的動靜引來了尋街的兵卒,隨著腳步迫近,灰袍少年丟下手中橫刀,一個箭步衝向屋內雕窗,眨眼間破窗而出,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眼看想見之人被殺,寇放麵色冷峻的收起長劍,身影一晃後也追了出去。


    趙幼安剛想起身,沒成想被一旁的蔡申一把拽住衣袍,就聽這個死裏逃生的承議郎臉色慘白的說道:“少俠留步,剛才多謝少俠出手,今日之事還需你做個見證。”


    幾個兵卒正好湧入屋內,趙幼安一臉無奈的將手中長刀入鞘,他苦笑著說道:“我怎麽老是趟這種渾水,真是倒黴到家了。”


    蔡申看著一屋的慘狀苦著臉喃喃道:“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


    趙幼安才不管蔡申的滿麵愁苦,他和進來的兵卒解釋清楚自己身份就出了屋子,這才發現整頓樓都被金吾衛和城防兵封鎖,他下三樓樓梯時看到一個披著銀甲的高大將領正在一樓安撫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姑娘們,趙幼安歎了口氣後迴到清韻閣,屋內被寇放敲暈的兩名胡姬已然醒來,正和熹禾姑娘蜷縮在床榻上瑟瑟發抖,當他看到三人的模樣後噗嗤一笑道:“沒事了。”


    熹禾看到趙幼安後麵色一喜,猛地衝下香榻,一下子撲到趙幼安懷中,她咬著嘴唇臉露憂色的問道:“怎麽迴事,樓上發生什麽事情了?”


    趙幼安茫然的搖搖頭後說道:“我也沒搞清楚怎麽了,總之就是死了幾個人。”


    熹禾一臉淒然的摟住趙幼安的腰,他想了想後猛地抬頭問道:“這事和公子沒什麽關係吧?”


    趙幼安翻了個白眼後說道:“整個樓都被金吾衛包圍了,你覺得要是我鬧出的動靜,我還能自如的出現在這裏?”


    “沒關係就好。”熹禾心有餘悸的說道,她扭頭看著兩個麵色驚恐的胡姬咕嚕咕嚕說了一串,趙幼安一句都沒聽懂,等熹禾說完後他好奇的問道:“你會說胡語?”


    熹禾羞澀一笑後說道:“我說的是突厥語,之前跟她們學胡舞的時候學過一些。”


    趙幼安不動聲色的搬開熹禾纏著自己的兩臂後摸著下巴笑道:“掌握一門異族語言是很重要的,姑娘有這本事,完全能去鴻臚寺當個譯官了。”


    趙幼安隻是隨口一說,沒成想熹禾聽後神情古怪的問道:“公子可是想為奴家贖身才這麽說?之前樓內有個姑娘叫雙兒,就被長安縣衙的一位衙役贖走,雙兒出去後在長安縣衙做了廚娘,還和那衙役成了家。”


    趙幼安聽到這句話後啞口無言,他無奈的撓了撓頭,剛想說些什麽,迎上熹禾那雙滿懷期待的眼眸,本來要說的話硬生生憋了下去,他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後輕聲道:“反正一時半會出不去,熹禾姑娘,為我倒杯酒來。”


    熹禾見趙幼安不接自己話茬,臉上先是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不過片刻後笑意嫣然的走到桌前端起了酒壺,她倒酒的同時朝著兩個胡姬咕嘟咕嘟說了幾句,就見這兩個胡姬怯生生的退了出去。


    等屋內隻剩兩人時熹禾坐到趙幼安身旁,她端起酒杯遞給趙幼安的同時柔聲問道:“我的心意公子是知道的,不知公子對我心中可有半點喜歡過?”


    趙幼安酒杯剛端到嘴邊,聽到這句話後神情微微一滯,他看著麵色緋紅的熹禾結巴道:“姑娘......你......我......”


    熹禾眼簾低垂微微一歎道:“公子上次站在窗邊吟詩時,不知道我有多心動,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這幾句詩我不知心中念了多少遍,才又盼來了公子,不知道日後還有無這樣的機會,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和公子說清楚我心所想。”


    趙幼安這才恍然,上次酒後隨便謅了幾句太白仙人的詩句,沒想到竟得到眼前美人垂青,他低頭想了想後輕聲道:“熹禾姑娘你很好,我說的不是容貌,而是敢愛敢恨的性格,當然容貌也是無可挑剔,在下何德何能......”


    趙幼安話未說完,熹禾忽然貼到身前,櫻粉紅唇吻了上來。


    趙幼安雙眼瞪圓,片刻後徹底沉醉在一片柔情之中。


    繡春樓內,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武侯司就趕了過來,領頭的是女武官慕容羨魚,身後跟著白桃和南溪,還有一眾武官麵色凝重的在樓內金吾衛環繞下走了進來,和慕容羨魚並肩而行的是長安城防參軍景浩,他們先上了三樓,輕點完十一具屍體後隻見蔡申一拍桌子後怒道:“徹查,追捕,一定要將行刺四皇子殿下的兇徒緝拿,如此堂而皇之的行兇,真不知道你們武侯司是幹什麽吃的,還有金吾衛和城防營,要是查不清楚此事,你們都等著被扒皮......”


    悠然醒來的李明鏡望著被抬離的秦有容屍體臉色陰沉一言不發,慕容羨魚對著皇子施了一禮後蹲下查看尤貴身上的傷口,半晌後她歎了口氣後對著身後的南溪說道:“能讓尤將軍和一眾虎賁衛連刀都拔不出來,應該是一位登樓境往上的高手。”


    “是不是和公主當時遇刺的兇徒是一人?”南溪試探的問道。


    慕容羨魚搖搖頭後沉聲道:“雖然都是用刀行兇,但是兩種出刀方法,刺殺公主的那人用刀靈巧且不失剛猛,而今日這人刀法隨意,更多是憑借罡氣馭刀,一看就是不常用刀,應該是不同的人。”


    白桃在屋內踱步,她繞著死去的胡敬和崔如意轉了幾圈後忽然挑眉問道:“蔡大人,刺客如此厲害,你和......四皇子是如何逃過毒手的,我們一路上來,看到隨著皇子來的護衛都已死絕......”


    蔡申冷冷的說道:“是兩位義士出手,我們才免遭橫禍的。”


    “哦?”


    慕容羨魚聞聲看著蔡申問道:“那兩位義士現在可在樓內?”


    蔡申沒有理會女武官的問話,他望著麵色陰冷的李明鏡說道:“四皇子,我們是現在走還是看他們審案?”


    李明鏡還沒說話,城防參軍景浩恭敬道:“稟報皇子,樓內所有人今晚都將接受問詢,另外以派出兩隊兵卒開始沿著東市搜捕,想來宵禁後街上人跡罕至,兇徒肯定會留下蹤跡。”


    “那人並沒想殺我。”李明鏡忽然說道,他視線掃過屋內一眾人後又說道:“那人殺了尤將軍後來到我身前說了一句話,他說黑水想和我做一筆交易,可不知為何他說完後就將我打昏了。”


    聽到黑水二字後蔡申和武侯司幾人麵色一凜,景浩顯然不知道這個名字,他低聲問身旁的南溪道:“黑水是什麽?”


    南溪白了這位參將一眼,並沒有說話。


    這時之前率先來到三樓的一個兵卒對慕容羨魚說道:“武官大人,先前出手的義士一人去追兇徒了,還有一人留在了樓內。”


    “帶我去見。”慕容羨魚臉色冷峻的說道,她對著李明鏡抱拳道:“殿下,我先去查案。”


    李明鏡抿著嘴抬抬手,等他看著慕容羨魚和白桃三人出門後扭頭望著蔡申說道:“蔡大人,這事你怎麽看?”


    蔡申麵色陰冷的說道:“要真和殿下做交易,何必殺了尤將軍和崔如意,而且就連秦姑娘也不放過,這人明顯是受人指使,想通過血腥手段警告殿下一些事情,至於什麽事情,還需殿下自己迴想。”這時的蔡申才剛剛恢複鎮定,因為剛趙幼安和寇放闖入前,他正被來人拽著衣領,那鋼刀就按在脖子上,要不是破門的那一下,恐怕自己也被一刀封喉了。


    慕容羨魚三人下了三樓後隨著帶路兵卒來到清韻閣前,她推門而入後就見屋內原本抱在一起的兩人快速彈開,等看清屋內少年郎麵容後先是一愣,然後麵色愈發清冷,跟在她身後的白桃驚唿道:“趙幼安?”


    趙幼安抬手一摸嘴角,很是尷尬的訕訕道:“三位,好久不見。”


    慕容羨魚冷麵含霜,白桃輕啐一聲,南溪啞然失笑。


    就聽熹禾姑娘撩了撩有些淩亂的發絲後柔聲道:“公子認識這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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