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南愣了一下,隨即開口道。


    “先生覺得我是反賊,為何還要救我?”


    東郭南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現在完全看不懂這個蒯先生,自然也不敢完全交底。反賊在任何封建王朝肯定都是死罪。


    東郭南說話的時候,那個幫東郭南處理傷口和端來飯菜的侍姬坐到了蒯通身邊,蒯通則是非常自然的順手將其攬入了懷中,隻顧與那女子嬉玩,沒有理會東郭南言語間防備的小心思,好像他完全不在乎東郭南的答案。


    將那女子擁入懷中,蒯通的手已經不知道伸到哪裏去了,那侍姬也是非常乖柔,像一隻小貓一樣,兩人眉目傳情,極盡纏綿之意,最後蒯通一縷一縷的理玩著女子的長發。


    東郭南尷尬之極,同時心裏又有點酸酸的,埋低頭去吃東西。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


    東郭南心裏這句話條件反射的就出來了,不過馬上就打住了,這蒯通雖然算不上什麽美男子,但是也長得周正,個子不高但身材勻稱,特別是其那雙眼睛,看似目空一切,但又有著常人不及的細膩。


    其整個人身上一股亦正亦邪的氣質,這種氣質確有其特別之邪魅魅力,也無怪能迷倒那女子,看那侍姬眼中的愛慕之意,不是假的。


    蒯通餘光看向東郭南笑了笑,隨即繼續開口說道。


    “我是範陽之人,自然不願看到範陽遭受兵燹之災,如今天下反秦大勢已起,範陽城要麽為秦死守城池,要麽就反秦而起,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大秦法令繁雜嚴酷,官吏執法多有虐民,本就與民多有仇怨嫌隙,況且現在城內人心已亂,官民不能同心,談何守城?卒、民共同死守城池這件事恐怕難以做到。


    既然不能死守城池,那就隻能起事,但是現在範陽城內雖然人心躁動,卻沒有人跳出來做這件事。”


    蒯通說出的話與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截然相反,說到這裏他發現東郭南在張目盯著他,隨即笑道。


    “哈哈,你也不用看我,我一介書生,王侯將相於我皆糞土也,平生所愛唯兩樣,懷中之嬌娥與吾平生之學矣,不願費那個造反的心思,累,也沒有能力做這個事。”


    東郭南看了一眼蒯通懷中的女子,此時那女子好像靠在他身上睡著了,手臂輕輕環著蒯通背對著東郭南這邊,蒯通其他的話東郭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懷中之嬌娥這句肯定假不了。


    蒯通也不在意東郭南那些小眼神,一邊繼續撫著女子的頭發,一邊繼續說道。


    “而那個縣令徐公也早已經慌了神,亂了陣腳,他是怕死,反軍進城必殺縣令等官員秦吏,他現在關了城門在這傻傻的等。


    如果反軍到來,徐縣令勢必要守城,不過城池沒有大秦的援軍一定守不住,附近郡縣亂做一團,各自城池尚難以保全自己,怎麽可能有援軍到來。


    反軍大軍一到,城池一破,又因為守城之事惹惱反軍,範陽城必定會遭到報複劫掠,甚至屠城,這些是我不想看到的。


    這也就是我為什麽今天要救你的原因。


    我問你的問題你可以不迴答,其實你答或不答對我來說沒有太大關係,我信我之謀,隻是你的迴答可以驗證一些東西罷了。”


    東郭南這些小心思蒯通早看的明明白白的。


    蒯通說完話低頭去看懷中的女子,女子朝他眨了眨眼,隨後他拿起案幾上的杯子去喂女子喝水。


    東郭南也是無語了,但是也沒辦法,就隻有半個時辰,話還是得說,東郭南硬著頭皮問道。


    “救我與你先前所說之事有什麽關係?”


    “哈哈,當然有關係,前幾天,我得到消息,說陳勝已經在陳地稱王,派遣了周市去徇魏地,派周文吳廣西向擊秦,派武臣過黃河北上去攻趙地。


    大秦數十萬卒戍守在嶺南之地,另有數十萬兵在防守北疆長城,看似鹹陽空虛,然而關中天府之地,沃野良土,人口繁多,乃秦國根基之所在。


    且自古秦卒耐苦戰,自商君變法之後,斬首得爵,征戰殺伐更是深入秦人骨髓,握犁則為農,持戈則為兵,西向擊秦勝負將為何,尚未可知也。


    如果西向攻秦不順,楚地必然首當其衝受到大秦的怒火傾瀉,原因無他,陳勝現在是一把燎原之火,他這把火不滅,天下反秦之火隻會越燒越旺,大秦需要要滅的是這個聲威。


    魏地趙地到時自然也不能幸免,所以魏地趙地現在都需要積蓄力量,以備未來之急。


    聽聞武臣過河之後攻下了十餘個城池,隨後也陷入了艱難之中,是也不是。”


    蒯通說完抬眼看了一眼東郭南,隨後笑道。


    “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武臣現在想的是搶先取下範陽與周遭之城,扼守趙地東北與中原之交通咽喉,一邊兩向攻擊趙地,一邊防範他人染指趙地。


    哈哈,其實也就是防範周市,魏地現在最大的反軍就是他了,不過這一點他倒是有些小氣了,周市或許也不想放棄趙地,然而趙地苦寒,周市的目光更在意東邊,他的心思主要放在了更為富庶的齊地了,所以北指之力鬆弛了。”


    蒯通雖然身在小小的範陽城,可是消息卻是靈通,天下大勢盡在其掌握之中,他分析的天下大勢也不是沒有道理。


    隻是他說道這裏,東郭南還是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不可能隻是為了在東郭南麵前裝一波高深,蒯通這種性格,目空一切,誰都看不起,應該也懶得在東郭南麵前裝這一波。


    東郭南等著蒯通繼續說。


    “我之前聽說武臣在趙地徇地不順,便想到他們要攻範陽,之後你就來了,先前與那幾個秦卒說話,知道你從白馬城來,便猜到你是武臣的人了,張耳陳餘這兩個人在這周遭還頗有些虛名,肯定是想尋人為內應。


    可是這兩人畢竟少智,隻知橫謀,卻不懂得縱謀。


    自古秦兵耐苦戰,然而燕趙亦多慷慨之壯士,如果一味強攻陷入苦戰,使得趙人久受刀兵之苦,趙人之心就不在武臣了。一朝燕趙壯士起,慷慨悲歌血灑天,那時候就大勢難料了,趙地之前途亦就不好說了。


    到時候秦兵再反來,趙地一盤散沙,武臣你們難道退迴楚地去?如果天下皆休,隻留區區一個楚國,能抵得過大秦銳士嗎?”


    蒯通此時握住懷中女子的手,“我救了你,就是想讓你成為連接我和武臣之間的一隻手,我要用你這隻手,為武臣行縱謀,也是為趙地行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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