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贛州城。


    知府劉寰陰沉著臉,向低著頭立在跟前的贛州府推官沈光裕斥道:“你看看你,找的什麽人,我是讓她去找人,不是讓她冒充人,若弄巧成拙,豈不是誤事?”


    推官沈光裕把身子彎了彎,頭低得都快看不到臉了了。


    “府尊,如雲她這般,為的是將賊人的目光吸引到羊角堡那邊,好動手,也是以此來判斷賊人是否見過陳教諭之女……”


    沈如雲是他的侄女,他自是要給侄女解釋一番,免得功勞被一筆勾銷。


    “你們……”劉寰的氣一下子就消了,哼了一聲。


    沈推官借著這個時機,上前表功道:“我們按鄺闐給的地址抓到了陳春畫,算著腳程,應該已經出了賊人的勢力範圍……”


    “嗯,希望別出岔子,還有,那賊首的妹妹林錦在賊軍裏影響力很大,她出行時會帶著不少人,你要往長寧縣多派些人手,看她什麽時候出城,便動手……”


    到時候,將那叫林錦的賊妹子剮了,然後盡辦法毀屍滅跡,等過段時間,再讓陳春畫取而代之!


    劉寰臉上帶笑,眼中閃爍著殺機。


    沈推官聽完,點了點頭,問:“還有那個林昭,我們要不要.....


    “你看著辦,王中丞也快到了,我等總要作出些成績來給王中丞看!”


    “是!”


    沈推官有些被嚇到,以往劉府尊總是一副堂堂正正的樣子,可沒這般狠厲啊!


    即便他這個見慣了生死的推官,也沒這麽狠毒過吧。


    呃,好像也狠過,就是在逼鄺秀才招出陳春畫住址時,不小心將他的娘子給打得一屍兩命了……!


    “轟隆……”


    一陣驟然而至的雷聲在此時響起,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砸得四下嘩啦啦、劈裏啪啦的響!


    這雨將剛出了府衙的沈推官給淋得渾身透濕。


    也將整座贛州城籠罩在了厚厚的雨幕中。


    與府城的雷雨交加不同,此時的長寧縣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盡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街道上,人流攢動,熱鬧非凡。


    去年被押來築城的三百來戶羊角堡百姓,隨著城牆築造進入尾聲,現下都得了自由,便又開始在城中找起了別的營生。


    城中新開的織造坊那。


    “東家,你這可招人?”


    “招是招,但隻招婦人女子。”


    “啊?”


    “如果你有妹子便可讓她來,工錢是一個月一張糧票加兩百文!”


    “那……我迴家問問去。”


    “要快些,快招滿了的,還有啊,你也可以去縣衙布告欄那看看。”


    “好,我會的……”


    找著營生那漢子忙點了點頭。


    他們這些羊角堡來的人除了幾個幸運的,大多都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還是租住在城中百姓家裏,如今也隻能尋些工坊作業,做點販夫走卒,這樣才能養活一家子。


    也就是這一天,縣衙布告欄上,長寧報上,都登了一則公告。


    征兵:現長寧軍擴軍,需征召士卒若幹,應征之家可享免稅一年,另有軍餉每月兩張糧票,外加兩百文錢……!


    算下來,長寧軍的軍餉比朝廷衛所兵高了近兩倍,如果不是銀礦開挖銅礦增產,加上商稅加持,林真還真不敢開出這個條件。


    隻是這個待遇對城中的本地百姓吸引力還不夠大,他們單靠收租都能每月收不少,所以應征者不多。


    但去年那些從羊角堡來的百姓們,卻因這告示掀起了軒然大波。


    他們一大群人聚到了一起,商量著要不要去試試。


    畢竟,一張糧票就是一石糧,這長寧軍士卒一個月的軍餉,差不多與一縣典史明麵上的收入差不多了。


    “我聽說,長寧軍的撫恤金是二十張糧票,十兩銀,而且往後每年都會再給家屬五兩銀,連給十年,若家中無勞力,便會延長……”


    生死大事麵前,最先被討論的是死後的福利,然後才是軍餉問題。


    “我叔家的兒子如今在羊角堡軍伍裏,已經是老兵了,今年剛發了通報,軍餉漲到了兩張糧票三百文……”


    “啊,軍餉還能漲?”


    “當然能漲,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當上小旗呢,那軍餉,直接三張糧票五百文……”


    不是每人都想著這份軍餉,也有人想著立功升小旗。


    隻是立功有些費命,又有人打起了其他主意。


    “就是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運糧隊,去年,毛縣尊說運糧隊是沒有月銀的,後來虔帥給補上了,我想等運糧隊……”


    運糧隊挺安全的,也有機會成為銀票局一員。


    因為他們去年還被監督著築城,所以運糧隊沒他們這夥人的份,但他們都知道,去年迴來的運糧隊裏,已經有五人進了銀政司名下的銀票局。


    商談間,有一人說了個八卦。


    “你知道嗎,周家的周秉昌今早一直盯著布告看,我猜他可能會去應征。”


    “啊,他不是要開織造坊嗎,應該不會去吧?”


    “敗了,貸的銀還不上,現在他的工坊被銀票局接管了,工坊歸銀票局了……”


    “不是吧,雖說他在周家遭排斥,但我聽人說啊,他可能是……”


    一個嘴巴長長的漢子指了指銀票局的方向,繼續道:“虔帥小妹的……的生母,難道不管?”


    “管啥,敢管嗎……”


    同是羊角堡的人,周家的事,羊角堡百姓是知道一點的。


    就在幾人攪著舌頭時,在軍營巡察征兵進展的葉明歡拉著一名不到三十歲的俊朗又秀氣的男子猛瞧。


    “你說……你叫周秉昌,二十六歲,要來應征?”


    葉明歡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不敢相信。


    周秉昌木然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這人來應征,那就有點棘手了!


    雖說林真的家事葉明歡沒去打聽,但作為護衛軍的統領,時常在林真身邊,多多少少是能知道一些的。


    “打仗要死人的!”


    “我,如今一事無成……死並不可怕!”


    “你還是迴去吧,淘汰了……”


    “給個機會……”


    說著,周秉昌就要下跪。


    葉明歡急忙攔住他,低聲勸解道:“不是我不肯要你,而是我實在要不了你......。”


    “難道,就不能網開一麵?”周秉昌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林真看到,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收了,攻城讓他第一個上!”


    葉明歡和周秉昌一愣。


    周秉昌抬起頭看著林真,張了張嘴,道:“謝過虔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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