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林真被冠上了虔帥這一稱號。


    而遠在四百裏外的贛州府城,直到除夕當天才收到林真被封帥的消息。


    贛州知府劉寰聽罷,頓時勃然大怒,當即召集了身在贛州府城的官員前來府衙,商量剿殺林真的辦法。


    因為此時官府已經封印放假,官員需年後開印才會理事,不少官吏趁著年節離開了職責地,探親的探親,歸家的歸家,訪友的訪友。


    所以,能到場的,隻有八人。


    其中包括逃出信豐後身心疲憊的信豐知縣王六如。


    “林真這叛逆竟敢妄自稱帥,還鼓動長寧百姓為其搖旗呐喊,若不盡早誅殺,待其壯大,必然會讓我贛州生靈塗炭!”


    劉寰邊說著,邊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底下眾官員受劉寰氣勢所壓,皆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整個府衙二堂,充斥著沉甸甸的氣氛。


    坐在一旁的贛州衛指揮使,望了眼身邊的劉寰,再看向站著的幾人。


    “各位說說,可有良策助我將其剿滅?”


    可是,半天沒人出聲迴應。


    如果說信豐一戰官兵能打贏,他們還有開口討論的餘地,可偏偏是打輸了,還輸得慘不忍睹,加上朝廷不一定能抽調出兵馬來支援,所以誰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亂言。


    就連贛州衛指揮使自己也是,隻問別人要計,不說自己所想!


    不是他窩囊草包,是因為他沒底氣了,贛州衛在信豐那一戰中被打垮了。


    那一戰,他們贛州衛兵馬被殺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最終,能狼狽逃迴贛州的,隻有區區三百來人。


    五千人,隻迴來了三百餘,這近乎全軍覆沒,其中所損失的近兩千衛所兵,將近贛州衛的四成兵力。


    劉寰見底下一片沉默,隻覺怒火攻心,猛地拍案而起,指著贛州衛指揮同知罵道:“張俊,上次你向本府保證必能將林真剿除,本府這才調集了三千民壯與你,可你不但賊沒剿到,人也給我弄沒了,如今那些受了征召的人家,家家掛著白幡,家家對我贛州官府失望。”


    雖說府衙與衛所是互不統屬的兩個機構,但衛所沒能把官府征召來的壯丁還迴去,還慘敗而歸,對於衛所兵將來說,也是顏麵掃地,自是理虧。


    被訓斥了一通的贛州衛指揮同知張俊滿臉羞愧,低著頭,小聲辯解:“都是屠珅所部輕敵,又在遇到阻殺後怯戰……”


    “怯戰?”贛州衛指揮使扶椅起身,走到張俊麵前,皺著眉,顯然不認同。


    見張俊依舊點了點頭,指揮使氣得一腳踢在張俊小腿上,寒聲道:“可屠珅說,當時他衝進城內死戰,你卻是帶著大部人馬在後不予支援,致使衝擊城門失敗!”


    張俊把頭埋至胸膛,沒有反駁。


    畢竟他當時有些懷疑屠珅是奸細,所以沒有全力支援。


    可既便他沒盡全力,後來也上去救人了,如果不是為了救屠珅那隊人馬,他會魯莽的讓人衝到城牆下,然後被賊人剿殺?


    都是屠珅害的!


    想到此,張俊不由咬了咬牙,抬起頭與指揮使平視,憤然辯解:“姚指揮有所不知,在兵發信豐前,下官接到信豐知縣密報,說屠珅乃叛賊之奸細,下官雖疑是離間計,卻也不得不防,是以才與屠珅部人馬保持距離……”


    “夠了!”


    贛州衛指揮使姚璽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斥責道:“王知縣受賊欺騙傳了假消息,自然是有過失,可你卻是非不分,不相信自己的同僚,難道不知道行軍打仗真實情報的重要性嗎,難道不懂得鑒別真假消息?”


    姚指揮使這番話,說的張俊啞口無言,可也讓張俊心中感激。


    這明顯是要拉王六如來給他分擔責任,減輕他的罪責。


    張俊當即拱手認錯:“都是下官疏忽,還請姚指揮責罰!”


    “迴去後先好好思過,等什麽時候想明白了錯在哪,再迴來履職吧!”


    “遵命!”張俊自是誠懇的答應下來。


    “我贛州衛這一敗,傷筋動骨啊。”姚璽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繼續道:“王知縣雖是對朝廷忠心耿耿,卻也令得我贛州衛士卒喪誌,兄弟鬩牆了……”


    “姚指揮!”知府劉寰打斷了姚璽的感慨,給王六如辯護道:“王知縣確實是不通兵法,可他為了這些情報,損失了自己愛女,其心可鑒,這等忠臣,又何必苛求太多?”


    “劉府尊說的極是。”姚璽讚同的點頭,附和著。


    在大明,文官與武將存在著很大矛盾,姚璽不想挑起與府衙的紛爭。


    不過,他心裏也有不甘,便笑眯眯的看向王六如,道:“王知縣大義,就是可憐了他女兒,那可是難得的絕世佳人,如今卻淪為了賊人的玩物,被賊人百般糟蹋,王知縣想到那情景,也必然會萬分痛心吧。”


    隨著話音落下,堂內傳來了一陣嗚咽聲,眾官員循聲望去,見王六如已是跪趴在地上,淚流滿麵。


    劉寰瞪了眼姚璽,姚璽扭過頭,幹笑兩聲。


    他知道自己過份了,畢竟王六如一心赤誠,雖是被人利用傳了假消息,可這也要怪那些賊人太過奸詐,太陰險。


    可憐人呐!


    姚璽微歎著走了過去,將王六如扶起來,“如今令愛還活著,想來是賊人垂涎其美色,若是可以,王知縣應當想辦法與令愛聯絡上……”


    言下之意,便是要將王依依給利用起來。


    劉寰也想到了這一點,看向王六如,道:“王知縣,若能與令愛聯係上,或許可借令愛之手除掉林真,屆時賊人無首,便可一舉殲滅。”


    王六如如今深受打擊,沒心情反駁,隻好胡亂的點了點頭。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麽好反駁的呢?


    隨著這一計定下,氣氛開始變得平緩,其餘官員的腦袋像是被鬆了綁似的,轉動了起來。


    贛縣知縣胡鵬舉微微上前,沉吟道:“下官任推官時曾收到過一封匿名書信,信中提及會昌承鄉鎮巡檢陳曉之女……”


    “嗯?”


    像是被這一聲所催促,胡鵬舉抬頭望向疑惑的上官,解釋道:“陳曉之女陳影紅,便是林大勇之繼室,林真之繼母!”


    “哦?”


    聞言,眾人皆是精神一振!


    隻聽得胡鵬舉繼續道:“據信中所言,陳氏小時常與其母前往外家探親,與表兄關係甚好,繼而兩人早早私通,陳曉得知後氣急攻心而終,陳氏則是逃離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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