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璟幾乎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推行這金銀銅三幣在市場上的流通。而最大的障礙並非之前預想的,而是來自民間的熱情。金銀銅三種幣幾乎擁有後世硬幣所有的防偽要素。實際上在目前的世界上,單單一個邊齒就能讓絕大多數的製偽者放棄了。這需要精密的模具才能加工出來。金幣反麵的圖案是一對活龍活現的升龍和降龍。銀幣則是一隊吸水龍。銅幣一元是趕珠龍,一角是穿雲龍。一角是螭龍,一毫則是蟠龍了。正麵是一句日月山河常在下麵是洪武大帝的親筆簽名,一句大明江山永固下麵是永樂大帝的親筆簽名。中間是幣值。上麵是大明皇家銀行發行的字樣。下麵是發行的年份。整枚幣造型流暢,圖案優雅。雕工乃是皇家營建司的資深雕刻師傅的傑作。放到後世都是大師啊。


    在目前的世界貨幣當中這種貨幣無疑是一種降維打擊般的存在。從漢代開始,中原的銅錢就是整個東亞以及東南亞的通行貨幣。中原貨幣一直不足,其中兩個原因。一個是中原人從漢代開始就喜歡窖藏錢幣。二是大量的錢幣外流造成中原存量不足。以中國那點可憐兮兮的銅產量要支撐這個東亞及東南亞的經濟總量是無力為繼的。隻有等到正統年間開始允許百姓使用金銀,所謂收賦有米麥折銀之令。也就是稅收將折成銀兩來征收,這就標誌著白銀成為了明朝的合法貨幣。十六世紀中葉西班牙用在美洲掠奪得到的白銀在中國大肆采購茶葉和絲綢以及瓷器。令人意外的是,同時期從日本流入中國的白銀遠超西班牙流入的數量。日本資源稀缺,但是白銀儲量相當豐富。同時,日本和西班牙的貿易順差使大量的白銀流入日本。不過當時商品的金字塔尖那必然是中國貨。在日本和中國的走勢貿易中大量的白銀流向了中國。當時就有大抵日本所需,皆產自中國的說法。


    據後世的考證從十七世紀初到中葉這短短四十年的時間內。東亞獲得大約一億六千萬兩白銀,其中一億兩千萬兩來自日本。基本都流入了中國。另外除了日本、西班牙之外,葡萄牙也有大量的白銀流入了中國。這筆財富直到近現代才被清朝曆經幾次對外戰爭賠給了西方列強。


    一般來說幣製改革總會有比較激烈的反抗,好在整個燕屬北地早就熟悉了飛票的使用。換成精美的金屬貨幣就被上下所迅速接受了。接下來接受南方的時候主要也是軍隊和錢糧兩手都硬邦邦的簡單粗暴。幾乎每個州縣的城門都是被燕軍押送的錢糧馬車隊敲開的。張輔早就準備好了接受一個府庫空空如也的南方朝廷。不管是建明帝走到時候帶走的還是被州府官員所貪墨的。先不管,先把口子堵上。然後慢慢的給他泡製。說的難聽點,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川陝、河南的接受順利的很。而南京則因為錦衣衛和曹國公、魏國公等勳貴的共同努力,沒什麽風波。不過,這時候就需要一個但是。不然故事沒有波折就沒有戲劇性了嘛。


    洞庭湖畔嶽州府轄下巴陵縣城,縣丞和典史帶領著一種屬下恭敬站在城門口迎接前來交接的燕軍。交接第一步有政務司和政宣司共同派員進駐,先清理縣庫和常平倉。這裏要普及一個知識點,倉庫倉庫,倉專指儲存糧食的地方。庫這是指貯存糧食以外各類財物的場所。因為錦衣衛早就傳遞了消息,所以政務司和政宣司的主簿看到空空如也的財帛庫和常平倉也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隻不過驚訝於搬運的如此幹淨。而縣令掛印而去,留下縣丞和典史頂鍋讓兩人在政宣司的主簿麵前哀嚎哭訴自己的無辜。政宣司主簿,一個年輕的令人嫉妒的帥小夥,名叫碧落。原本叫畢羅,這是唐代的一種胡食的名字。畢羅的父親會做這種古老的胡食。就喚自己的孩兒叫畢羅。畢羅認為這名字太尷尬。進了政宣司後就改名為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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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現在坐在縣衙後院的花廳裏麵。縣令的妻女都不見了。根據縣令留下的書信表示,燕王得位不正。他作為建文朝的官員就不想為燕王服務。也不想去建明。所以攜妻女掛印而去。看上去有理有據有節,但是他卻沒有迴鄉,也就是好像蒸發了一樣。就這麽沒了。對麵坐著的是先一步南下到嶽州的錦衣衛千戶梅永琪。


    “這裏的縣丞尹子奇和典史花萬霖對縣令掛印之事表示一無所知,看守縣庫的庫子和常平倉的鬥級今天都沒有來。錦衣衛現在已經都上門前去調查了。我估計很大的可能已經被殺人滅口了。”梅永琪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庫子和鬥級都是胥吏的職務稱唿。


    “梅千戶的意思是這個縣令和那些個看守縣庫和常平倉的胥吏一樣被殺了?”碧落喝著茶,低頭問道。


    “大人說過大膽假設,但是還說過小心求證。我認為,這個縣令上任不到一年。按照其性格掛印而走是有三分可能。但是把縣庫和常平倉都折騰空。他還沒這個能力。他應該是被當做替罪羊。估計兇多吉少了。當然這隻是我先入為主的直覺而已。所有的一切都要等到我的夥計們迴來才能知道。”梅永琪沒多少表情,他現在已經是一個資深的錦衣衛了。本來有機會調往諜報司的,不過他最終還是留在了錦衣衛。


    “大人,兄弟們迴來了。四個庫子和四個鬥級。家裏麵都沒人了。從昨晚開始就沒看見過人。如果昨晚就走的話。但是如果上了船,就很難追查。屬下已經向洞庭湖周邊的府縣鄉的錦衣衛衙門求助,暫時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屬下無能。”以為身著三班府衙製服的錦衣衛番子在門口匯報。


    “承平日多,你們就鬆懈了。這幾十口人突然消失不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我們先從這縣令大人的居所開始吧。碧落大人可以一同前往?”梅永琪向碧落發出邀請。現在的錦衣衛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遇事推諉的傳統。攻堅克難迎難而上變成了錦衣衛的新風格。一支隊伍一個衙門的精氣神往往是會影響業務能力的發揮的。目前錦衣衛的這種氣質讓他們在工作上不畏艱險銳意進取。和後世天朝建國初期的公安部隊有的一拚。


    縣令的居所都是在縣衙的後院之中。典型的明代風格小院,院中兩棟小樓。一棟是縣令夫婦居住的。正廳、廂房、偏房一應俱全。另外一棟是縣令的女兒和丫鬟、媽子們居住的二層小樓。幾人先進了縣令夫婦的那棟小樓。屋子裏麵很幹淨,看來是下人打掃的很勤的結果。梅永琪和碧落走到了縣令臥房的門口。梅永琪做了個請的收拾,碧落也不謙讓,穿上了屬下遞過來的鞋套,戴上手套就走了進去。梅永琪也不說話,穿戴上鞋套和手套。緊跟著碧落走了進去。


    房間裏麵一張床,床前一張小圓桌四張矮凳。桌上一個香爐,插了好多的香。香灰都掉落在了香爐外麵。一個床邊有洗漱架、衣架。另外一邊靠窗的地方一個薄紗屏風隔開一個梳妝台,靠牆角一個屏風隔開一個空間。後麵是一扇小門,裏麵是在燕屬北地流行的盥洗室。看來也流行到了南方。裏麵是純白的瓷磚貼滿了牆。抽水馬桶上還是考究的紅木墊圈。房間裏麵最深的地方是個木質的浴桶,外麵有布簾隔開。布簾被銅鉤鉤住,木桶中有水,雖然不多但是有一部分水。地上還有一個裝滿了水的水桶。另外有個水桶是倒在地上的,桶裏麵漏出來的水已經流幹了。但是倒下的水桶裏麵還有一點點的水。盥洗台前是一塊不鏽鋼的鏡子。下麵放著各式的四海出品的盥洗用品。馬桶和盥洗台之間的布簾是那種銅環掛在天花上的金屬杆之上。有一個環是被拉變形了,布簾到沒有壞。看得出是被用力拉過。梅永琪看了眼站在盥洗台前抬頭看著這布簾的碧落。


    “來人,拆下來看看。”


    “遵命!”很快一個矮凳被拿了進來,一個番子進來三下五除二的把布簾拆了下來。一個被拉開的銅環被遞到了梅永琪的手裏麵。梅永琪把銅環遞給了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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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看了眼梅永琪微笑著態度謙卑的請教:“以縣令的身份,如果家中有物件壞了。應該會馬上就被修理吧?如此判斷這應該是剛剛被弄壞的吧?不知道我這個想當然的判斷是否正確。術業有專攻,請梅千戶為我解惑。”


    “碧落主簿太客氣了。以政宣司的培訓內容之廣。刑偵也是課程之一吧。您的判斷很正確,的確應該是新的痕跡。”


    “浴桶應該是沒有裝滿,丫鬟就因為別的事情而放棄了。或者被強製中斷了。”梅永琪聽到碧落色解釋,不斷的點頭。旁邊的番子給他耳語一番。他點了點頭。


    “後院一共八個仆人,和縣令一家人一同走了。但是裏麵有三個是本鄉本土的人。番子們的追查發現這六位家裏都不知道她們的去向。一般都是一個月迴家幾天。平時都是住在這裏的。所以信息的時間差很大。想來走的有點突然。”梅永琪一麵說一麵和碧落退出了盥洗室。兩人進來後直接進盥洗室的原因是在屋子裏麵家具和擺設都很整齊,看不出有什麽痕跡。兩人退出盥洗室以後就在屋子裏麵開始觀察。床上帷幔拉著,看不見。拉開以後床上的被子和褥子都整整齊齊的。梅永琪掀開了被子,下麵也被整理的相當平整。看不出任何的痕跡。梳妝台倒是上各色四海商社和北地流行的各式女性化妝養護用品鋪滿了台麵。而梳妝台上的首飾架上卻空空如也。梅永琪和碧落同時伸手探向梳妝台的抽屜,碧落笑著縮迴了手,笑著請梅永琪繼續。梅永琪手剛剛拉上梳妝台的把手就發現把手是插在抽屜上的。早就被破壞了。抽屜拉開時候發現裏麵的首飾沒有了。梅永琪迴身走到床頭,爬上床伸手去拉床櫃上的把手。一拉就把門都拉了下來。裏麵有一行格子的鎖頭都是鬆掉的。看書溂


    “這應該不是他們自己拉壞的吧?不至於那麽匆忙吧?”碧落在後麵說道。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不是自己要走,或者根本就沒有想要走。”梅永琪叫人進來用釅醋和白酒分別熏蒸整個房間。一炷香以後打開窗戶和門散去味道。再進去發現床欄、床板和家具上以及地上有大量的血液的痕跡。連盥洗室中也有大量的血跡。


    “這是血痕,這應該是拖痕。看來我們的縣令夫婦已經死了。這香爐是他們用來掩蓋血腥味的。”梅永琪向碧落解釋到。


    “從昨晚到現在還不到十個時辰,他們如何處理屍體?”碧落問了一句。


    “查看縣衙所有的井!還有水缸!把隔壁樓也給我熏蒸一遍!”梅永琪喝到。


    “應該也不會活下來的。”碧落有點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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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繡樓內有呻吟聲!”一個女番子在縣令女兒的繡樓二樓走廊上向下叫道。幾個女番子打開門窗把熏蒸的銅盆都端了出來。四處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地。最後在繡床中發現了暗格。打開後一個身著小衣的年輕女孩躺在裏麵,嘴唇都發紫了。女番子們連忙把她抱了出來。他們都學過急救。兩個女番子開始對這個女孩兒施救。終於在兩個人輪流的人工唿吸下,女孩兒終於恢複了唿吸,睜開了眼睛。


    “我是死了麽?”一句話說完就又昏了過去。不過這時候她唿吸平穩,口唇也有了血色,不再黑紫。女番子對著樓下的梅永琪說道:“沒事兒了,不過暈了過去。我們守著,恢複意識就詢問。”梅永琪很滿意這兩個女番子的表現。點了點頭就對著碧落說道:“這能等她醒了。如此虛弱怕是不能再受刺激。等醒過來在確定身份吧。”


    “大人!後廚的缸裏麵有屍體!”兩人連忙趕往後廚。一眾番子在從缸裏麵把屍體往外搬。但是因為屍體都僵硬了,都交織在一起。按照屍體僵硬程度來看,死亡最可能發生的時間在淩晨那幾個時辰之內。隨著大缸被砸開,裏麵交織著的屍體多達十具。再加上繡樓中發現的女孩兒了那縣令一家十一個人就全了。這些屍體都被是穿著小衣被塞進去的。大多數都是被割喉而死的。隻有縣令夫人的丫頭雙手和身體上有著不止一處的抵抗傷、割裂傷和穿刺傷。從現場看來,是一隊人進了後院,殺了縣令一家人。但是卻漏掉了一個女孩兒。從屍體中最年輕的那個女孩屍體上的特征來判斷,是的應該是丫鬟。畢竟手上的老繭可不是一個縣令的女兒會有的。那現在還昏睡中的女孩兒就是縣令的女兒金婉兒了。在院中的搜查中,發現了院中的假山中有暗道通往城外。梅永琪的手下番子已經進入暗道探查。前後進去了三隊人了。


    這件事情看來不簡單,想來倒是不複雜。根據誰的利益最大誰的嫌疑最大的原則。縣丞尹子奇和典史花萬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而這兩個人還在原地根本沒在乎的樣子很令人疑惑。這次過來的燕軍是政憲司的憲兵。一個總旗差不多五十多個人。梅永琪跑到後院的書房內打開地圖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周邊一百裏內竟然有北河渡巡司、明山鼓樓巡司、水驛及置巡司、口螺磯巡司一共千人!在洞庭湖的對麵還有齊湖巡司、香樓巡司、武口巡司、鼎港巡司、小港巡司等五個巡司。如果他們沉瀣一氣的話,這巴陵縣城曲曲一個總旗的兵力根本不夠看。


    碧落笑了,看著梅永琪說道:“你是怎麽看這幫貨的。你以為是燕山衛的戰兵麽?不說裝備,光訓練強度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如果五十個人據守這個縣衙,隻要彈藥和糧食、水足夠。他們能撐最少一個月。還沒算你手下的番子呢。”


    梅永琪手書了一封信,然後叫道:“來人!”不一會兒,兩隊番子出了縣城,一隊沿長江北上去了荊州府,一隊南下去了常德府。那裏都有燕山衛外派支援南下交接的行營所在。如果乘坐快船打個來迴三天也就夠了。兩人商議了一番決定,當做沒有發現屍體。後院所有人都撤出,在縣衙左近的縣學內安頓下來。幸虧了這幫憲兵的總旗原本是輜重隊出來的。每次行動都會帶上雙份的輜重。這時候這雙份的輜重幾乎是能救命的啊。碧落在人前和梅永琪吵了一架,大罵梅永琪無能。梅永琪被手下番子拉住,隨即扔下狠話:“這巴陵老子呆不下去了!你有種自己搞定!到時候別來求我!”說完就帶著自己的手下出了巴陵去了對岸的嶽州府。嶽州南綰三湘,北控荊漢,嶽陽城陵磯是極佳的渡口,是整個湖湘的水運門戶。算的上是通衢。所以基本上為了物流的方便,城牆都被拆了好幾段。那裏有南朝嶽州洞庭守備,嶽州衛。按照紙麵數據。有水寨水軍兩千,衛所五千。可實際上加起來也沒有五百人。真正有戰鬥力的是嶽州衛的家兵五十人。連甲胄都給賣光了。出來穿的都是紙甲佩的都是竹刀。而那些巡司兵丁都是本鄉本土的鄉兵,平時負責航路和商道的安全。雖然沒有什麽戰爭經驗。但也都是身強力壯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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