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南宋嘉定十二年、金興定三年三月跟仆散安貞幹了一仗後,李全一度在兩淮一帶駐防。南宋當時的淮東製置使叫賈涉,一開始對李全頗為信任,仰仗李全在邊境多次與金軍作戰力保南宋邊防不失,可時間久了,賈涉發現李全這個人不服管。


    李全是從山東南下歸附南宋的,當時的山東遍地盜賊,尤其到了後來朝廷調花帽軍南下伐宋,仆散安貞離開山東後,原本趨於穩定的局勢再次動蕩,加上蒙古人頻頻入侵,山東戰亂橫行,不少盜賊南下投奔南宋,歸附在山東老鄉李全麾下。


    實力逐漸膨脹,李全開始不再聽賈涉調遣,因為南宋兩淮地區守衛嚴密,李全無法施展,於是揮師北上再次迴到山東,攻下不少山東州縣。


    李全雖然北上,但凡事依然以宋軍名義行動,依然以南宋臣子身份自居。可嘉定十六年賈涉病死,南宋朝廷提拔了原賈涉部將許國出任淮東製置使,將南宋與李全矛盾激化了。


    賈涉生前許國就看不慣李全,認為其不過是金國叛逃過來一名盜賊首領,在金國驕縱慣了到南宋肯定本性難改,多次勸賈涉早日除掉李全,但賈涉為了維穩沒有理會許國,一直保持著朝廷與李全之間微妙的平衡。


    現在賈涉死了許國上來了,平衡很快將被打破,南宋終將失去這支實力雄厚、原本可以倚重的義軍勢力。


    嘉定十七年十二月,新任淮東製置使許國來到淮東治所楚州就職。當時李全北上山東作戰後,妻子楊妙真作為人質留在楚州,聽說新領導來上任了,趕緊率城中部下出城相迎。


    許國老早就對李全看不慣了,對其老婆楊妙真自然也不會待見,聽說楊妙真出城迎接自己,幹脆避而不見,繞過楊妙真的迎接隊伍徑自進了城。


    四娘子楊妙真跟隨兄長夫君征戰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許國這種氣量狹窄之人自然是沒放在心上,你不搭理我,我該幹嘛幹嘛,於是又率部迴城,就當無事發生過。


    李全率軍北上作戰,除了老婆孩子外,還留了一部分士兵由楊妙真親率,名義上是跟著楊妙真一起當人質,暗地裏萬一遭遇了什麽不公平對待了,還是咱們自己兄弟團結在一起報團取暖。


    果不其然,許國上任後立即開始踐行他以前的理念,認為李全肯定有二心,部下也都靠不住,開始拚命擠兌留在楚州的紅襖軍,克扣紅襖軍軍餉,偏袒其他部隊起複紅襖軍。


    楚州的紅襖軍雖然一肚子怨氣,但畢竟有主母楊妙真在顧全大局,大家隻能繼續忍氣吞聲。而遠離楚州的李全並不知道楚州發生的一切,隻知道新任淮東製置使已經到了楚州了,在許國幾次致信自己之後,李全決定迴楚州一趟,向新領導匯報匯報工作。


    由於屢立戰功,李全在當時已經被加封為保寧軍節度使、京東路鎮撫副使,官位不如許國的淮東製置使位高權重,但節度使的榮譽稱號遠超許國,屬於如果李全謙虛客氣,可以跟許國賣個麵子,如果李全擺架子擺資格,許國還真就算個屁。


    畢竟在宋朝節度使雖然是虛職,卻是非常難得的榮譽虛職,還記得仁宗皇帝想給張貴妃伯父封個節度使有多難嗎?人家李全的節度使全部都是自己一仗一仗為國家打出來的,你許國的戰功呢?


    不過即便如此,李全還是願意主動示好,於是寶慶元年二月,李全從山東青州迴到楚州,專程來拜會拜會許國。


    李全的節度使是朝廷封的,節度使又稱使相,所有人都要尊敬對待,許國也是知道這個政治規矩的,於是在二人見麵前就派使者給李全傳話,讓李全來到製置使衙門之後先行個禮,然後許國馬上親自上前攙扶免禮,表示二位大佬互相客套,互相給個麵子。


    誰先誰後沒關係,既然是互相給個麵子,李全便當即同意,於是率部下來到製置使衙門,見到許國,主動行了禮。


    然後許國端坐在椅子上,眼瞧著李全行完禮,才跟李全不鹹不淡扯了兩句,全程沒有按原先約定的前來攙扶免禮。


    這就沒意思了,論資排輩人家李全也不必許國差,完全不必拜你,隻不過許國為了雙方麵子上都好看主動提出來李全先拜許國攙扶免禮,可到頭來人家拜了,你許國卻出爾反爾根本不攙扶,硬是坐等人家拜完。


    中國人是非常重視禮儀的,占這點兒小便宜不僅不會有多大好處,還會被人看不起。


    許國把李全涮了一頓,正巧當時李全心腹部將劉慶福去拜會許國幕客章夢先,這個章夢先也是有模學樣,隔著幕布跟劉慶福寒暄了幾句便把人家打發走了,讓劉慶福很是氣憤。


    李全和劉慶福受此折辱,都是憤憤不平,但李全在戰場上混跡多年深諳人心,知道此時如果貿然離開恐怕會招致許國蓄意報複。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為今之計先離開楚州再說。於是李全非但沒有表現出反感,反而在接下來幾天對許國表現的恭恭敬敬,讓許國有了已經完全拿捏住李全的錯覺。


    接著許國自我感覺良好,李全提出要迴山東繼續領導紅襖軍作戰,許國欣然同意,臨行前又特意組織了一場楚州駐軍閱兵式,並且邀請李全觀摩,又炫了一把。


    耐著性子看完閱兵,李全終於得到允許離開楚州,臨走前留下劉慶福,交代其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伺機是沒辦法伺機了,因為李全不久前接到來自湖州的一封書信,邀請他出兵協助濟王鏟除史彌遠匡扶社稷,李全表麵上答應了,可潘家兄弟舉事時自己已經離開楚州迴到山東,根本無力南下。而此次霅川之變很快便被平息,朝廷也得知了李全與潘家兄弟書信來往之事,李全暗中通知劉慶福提高戒備,防止朝廷因濟王案牽連楚州的紅襖軍部眾。


    李全擔心朝廷問罪,可他畢竟人在山東朝廷無力掌控,反而是身在楚州的劉慶福更擔心自己安危,為了防止被朝廷捉拿問罪,決定鋌而走險先下手為強,就在二月當月濟王被賜死不久,劉慶福趁著許國一大早巡城之際率人伏擊,許國身受重傷逃走,劉慶福趁亂殺其全家,許國逃走之後得知全家被殺心灰意冷,第二天自縊身亡。。


    反都反了,不如趁機發泄心頭之恨,殺完許國全家後,劉慶福又殺掉了之前折辱自己的章夢先,接著向楚州通判姚翀通報軍情,迴到營中待罪,等著朝廷處罰。


    楚州城殺了這麽多人,小小的通判哪裏敢給劉慶福定罪,姚翀立即向朝廷匯報了楚州兵變之事,史彌遠得知之後立即派一名叫徐曦稷的官員臨時出任淮東製置使前往楚州。


    派徐曦稷去楚州,史彌遠是經過了慎重考慮的,徐曦稷這個人跟李全是老相識了,私交不錯,史彌遠這是在主動給李全台階下:雖然你李全發動兵變鬧事兒,但此次兵變波及麵比較小而且很快結束,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不是史彌遠慫,而是在當時的兩淮戰場上李全所部是少有的能跟金軍打的有來有迴的宋軍,北上山東後還收複了山東數個州縣,南宋名義上第一次收複山東,這實打實的戰功沒有第二個人能打得出來,史彌遠要維持國內穩定,同時也要顧及民間輿論壓力,李全的功勞從山東傳到兩淮又傳到臨安,全國百姓都知道這是功臣,誰敢輕易治罪?


    秦檜死了,可秦檜造成的惡劣影響還在,誰殺功臣,誰就要遺臭萬年。


    就這樣,在宋金戰場上,依靠著李全這位攪局者,南宋實現了兩淮戰場的突破,對金國而言,山東本來就殘破不堪,早已無力控製,被南宋收複了也就收複了,對南宋而言,山東盜賊遍地,蒙古人又連年入侵劫掠,李全隨便去瞎折騰去吧,反正別把戰火引到南宋腹地就行。


    於是,在金哀宗和宋理宗相繼即位的正大元年、寶慶元年,宋金兩國再一次實現了短暫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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