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史《奸臣傳》裏,有蔡京、秦檜等我們耳熟能詳的大奸臣,也有呂惠卿這樣反複背叛的小人,但奸臣裏麵排名最靠前的卻是蔡確。


    宋史都是元朝人編的,元朝編修史書是根據已有史籍進行整理,最後匯總而成的,北宋的人物到了南宋都已經有了官方定論,元朝就拿來主義直接用了。


    南宋這個朝代啊,富國強兵還我河山他不行,搞****他卻很拿手。


    奸臣蔡確其實一點兒也不奸,罷任首相後,蔡確先後出任陳州、安州等地知州,新法盡廢,仕途失意,自知無力迴天的蔡確在地方上倒也落了個清淨,不再去管朝中的紛爭。


    身處江湖之遠的蔡確沒想到廟堂上的鍋還會從天而降,元佑四年四月,漢陽軍知軍吳處厚上疏彈劾蔡確寫詩諷刺朝政,說蔡確詩句是把高後比作武則天,包藏禍心。


    吳處厚是誰呢?這個人原本曾是蔡確的老師,蔡確年輕時師從吳處厚學習寫賦。後來蔡確官做得越來越大,吳處厚給蔡確寫信想讓提拔提拔自己但蔡確沒有迴應,兩人逐漸交惡。


    再後來首相王珪推薦吳處厚進入館閣任職,宋代當閣臣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提拔的好機會,但在蔡確的反對下,吳處厚沒能進入館閣,這下子吳處厚徹底恨透了蔡確。


    再後來吳處厚外放到漢陽軍主政一方,因為漢陽軍屬軍州,需要部隊戍守,但時任安州知州的蔡確再次拒絕派遣部隊,從中央到地方幾次結仇,吳處厚得知蔡確這幾首詩後如獲至寶,馬上添油加醋告到朝廷,等死吧你蔡確。


    奏疏報到朝廷,立即引起了朝中諫官的極大興趣,在查閱了蔡確詩句後,諫官梁燾、劉安世提出,蔡確詩句影射朝廷,其心可誅,應當予以嚴懲。


    那麽蔡確到底寫了些什麽呢?獲罪的詩篇共有十首,全部都是絕句,全部列出的話篇幅太長,我就重點揀裏麵爭議最多的幾句寫一下,大家也看看到底是不是誹謗。


    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上元間。釣台蕪沒知何處,歎息思公俯碧灣。


    蔡確在詩裏引用了一段典故,唐朝有個大臣叫郝處俊,因為繼承了祖上甑山縣公的爵位,又被人稱郝甑山。郝處俊在朝中任職時唐高宗李治在位,對就是武則天她老公李治。李治晚年身體病重,便委托武則天代為處理朝政,唐高宗上元三年李治實在是病入膏肓,也不知道犯了什麽迷糊想要讓位給武則天,讓她到朝堂上擔任攝政王。


    郝處俊時任中書令就是唐朝的宰相,強烈反對武則天攝政,使得武則天在李治生前沒能更進一步。


    為什麽蔡確會突然寫到郝處俊呢?因為當時蔡確任職的安州(今湖北德安縣),就是郝處俊的老家,就像我們到了河南湯陰一定要去瞻仰瞻仰嶽飛,懷念一下嶽飛一樣,蔡確到了唐朝名臣的老家,懷念一下前朝名臣,很正常。


    蔡確是科舉考試中進士一路做到的宰相,這種政治家都是兼職的文學家,寫幾句詩抒發一下懷念之情,也很正常。


    由於蔡確是在遊覽安州一個叫做車蓋亭的小郊外時寫下的詩句,此案又叫“車蓋亭詩案”,案發之後,麵對地方上的吳處厚和諫官梁燾、劉安世的奏疏,高後其實一開始也是拿不定主意,就在高後猶豫的時候,梁燾帶來了一個消息,早前被貶官外放的刑恕報告,詩句就是蔡確仗著擁立哲宗的功勞在誹謗高後。


    刑恕神宗元豐年間蔡確的心腹,神宗駕崩,由於神宗生前未立太子,當時高後的其他兒子也都已成年,對哲宗的皇位形成威脅。刑恕與蔡確等人都支持神宗兒子哲宗即位,哲宗即位之後,高後垂簾聽政,刑恕認為自己擁立有功卻沒得到晉升,便心生怨恨,上疏請求提高哲宗生母朱太妃的後宮地位。


    但是不巧了,神宗是有正宮皇後的,當時高後是太皇太後,神宗正宮向皇後成為向太後,哲宗生母朱太妃即使生了皇帝,後宮的長幼尊卑不能亂,隻能是太妃。


    也就是說排在朱太妃前麵的一個是太皇太後一個是皇太後,朱太妃想要更進一步,要麽太皇太後再見,要麽皇太後再見。


    妄議後宮規矩的刑恕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很快被趕出了朝廷,要說這一切都是刑恕自作自受,可他卻恨蔡確不替自己說話拉一把,從此恨上了蔡確。


    車蓋亭詩案案發之後,刑恕告訴梁燾,當初蔡確就是憑著擁立之功沒把太皇太後放在眼裏,現在寫詩諷刺就是他內心真實寫照。


    梁燾把刑恕的言論原原本本的匯報給了高後,高後聽後勃然大怒,好哇你個蔡確,對老身一直有意見對吧,那就再給你貶的遠遠兒的,永遠都不用迴來了。


    當時朝廷裏執政的已經是舊黨,按說處理蔡確這樣一個新黨黨魁根本就是小事兒一樁,可沒想到高後決定要嚴懲蔡確後,居然引起了不少反對聲音。


    蘇軾首先上疏反對貶謫蔡確,也許是當年自己吃了因言獲罪的苦,蘇軾對這個昔日的政敵采取了堅決的對事不對人的態度,建議朝廷問罪但是由高後親下手詔寬大處理,表明態度但不要過分打擊。


    蘇軾能想得開,那是因為他不是當事人,當事人高後的怒火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勸解的了的,在高後的授意下,蔡確先是被革去安州知州職務貶為光祿卿,接著又被貶到新州(今廣東新興縣)。


    蔡確一個新黨骨幹被貶,按說對於舊黨把持的朝廷沒什麽影響,可不想就是因為蔡確被貶,引起了舊黨的再一次大分裂。


    原本蜀洛朔三黨互相攻擊時,宰相集團還能控製局麵,可到了車蓋亭詩案時,朝廷上已經明顯出現了舊黨內部巨大的分歧。


    宰相範純仁明確反對將蔡確貶到嶺南,勸高後不要搞文字獄;禦史中丞李常、中書舍人彭汝礪也都反對朝廷對蔡確的處罰,彭汝礪甚至把貶謫蔡確的詞頭都給封還了,愛誰誰,別讓我參與文字獄。


    反新法不徹底,就是徹底的不反新,舊黨在一次次的鬥爭中,終於走向了極端,在範純仁等人反對貶謫蔡確後,諫官們開始了對範純仁的瘋狂攻擊,彈劾範純仁與蔡確結黨。


    範純仁是範仲淹的兒子,以他的個人品格當時的朝廷裏還真沒人配跟範純仁結黨,看透了這個垃圾朝政的範純仁萌生去意,於是自請罷相,離開京城。


    範純仁罷相之後,禦史中丞李常、中書舍人彭汝礪也都被罷官外放,其他為蔡確鳴不平的官員很多也被罷官貶謫。終於,車蓋亭詩案以蔡確被貶謫嶺南,宰相範純仁、禦史中丞李常等一大批中央高級領導被貶出京而結束。


    自車蓋亭詩案開始,北宋高層再無國家和公心,從此隻剩下無休無止的黨爭,黨同伐異至死方休,一直持續到北宋滅亡。


    而曾經的首相蔡確,在被貶新州之後,旅途的顛沛流離和嶺南的淒風苦雨,加上內心的挫折惆悵,三年後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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