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警察走了,也沒人理會她,紛紛用被子把腦袋蒙住,繼續睡自己的覺。


    老屈跟在警察的後麵,也往外走。


    “你幹什麽去!”麗麗突然止住了哭聲,厲聲喊他。


    “幹什麽去?”老屈漲紅著臉,身體顫抖著,嘴都不好使了,他一咬牙,一跺腳,“我……我……我不幹了我。”


    “你可是拿了我一天的錢,你還沒幹夠一整天呢。你不能走。”麗麗理直氣壯的指著老屈喊。


    “我……我管你天不天的呢?”老屈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緊攥著拳頭,吼道:“反正……我就是不伺候了,愛怎麽著怎麽著!”


    說完,氣鼓鼓,大踏步的走出了病房。


    麗麗大聲的喊:“警察同誌,您看看,我可是給了他一天的錢,他都沒有幹完,就把我扔在這裏不管了,您們也不管一管啊?”


    兩個警察相視一笑,就像沒聽到一樣,走遠了。


    “這都是什麽人啊!一點服務意識,契約精神都沒有!這天底下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麗麗憤怒的咆哮,但沒有一個人看她一眼,更沒有人應聲。


    王家有看了看手機,都兩點半了,離天亮還早著呢,就也躺迴床上,學別人一樣,用被子蒙住了頭。


    本來,這幾天,小郝可是一直監督著他睡覺,不可以用被子蒙著頭的,說這樣睡,空氣不好,臭腳丫子味兒,放屁味兒,都一個人獨吞了。


    可王家有看了一眼小郝睡覺的地方,小郝自己也正用被子蒙著腦袋。


    本來,王家有見小郝沒有理會屋裏發生的事情,還以為她睡意正濃,想繼續睡覺的,可王家有一眼看過去,卻見被子裏的那個人,雖然蒙著頭,但仍在不斷的翻動身體,顯然她還沒有能夠入睡。


    王家有心裏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冷落她,讓她今晚上失眠了。


    王家有心裏默念:“對不起了,小郝,我們有緣無分,我不能做一個被人恥笑的道德敗壞者,去破壞你的家庭幸福。我能選擇的唯一辦法,就是遠離。對不起了,算我辜負了你,你要恨就恨我吧。你對我的任何詛咒,我都將默默的承受。”


    天不亮,那個小桃護士就推開了房門,甜美的聲音招唿著:“各位先生女士,該起床了啊!天亮了!測體溫量血壓了!”


    她拉開麗麗的窗簾,喊著:“起床了,美女,測體溫,量血壓,這是您今天的藥,我給您放桌子上了,還有今天的單子。八點以後,到ct室做一下ct。”


    麗麗蓬頭垢麵的坐起了身子,伸出胳膊,懶洋洋的問:“護士,能不能幫我找個護工啊?我昨天雇的那個老頭兒,一生氣不幹了。”


    “啊~是這樣啊,”小桃愣著神想了一下,才說:“嗯~現在,倒是有很多過年迴家的人,都在陸陸續續的迴來了,人是有,我可以幫您問問,是沒問題的,但有沒有人願意伺候您,我就不知道了,畢竟,人家護工,不歸我們醫院管,我一個新來的小護士,更是管不著人家。不過,美女,我說句話,您可別不愛聽啊,若是我給您找來一個,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還是醜的俊的,您可都不許虐待人家啊,大家都是平等的,誰也不比誰低賤,您知道嗎?”


    “哦~知道了。”麗麗低低的聲音應著。


    “咱可說好了啊,”小桃叮囑著說:“可不是我們醫院不管您,可您的脾氣若一直這麽強勢的話,我們還真管不了您了。”


    說著,小桃給麗麗胳膊上綁血壓綁帶,加壓,“血壓有點兒偏低,以後要注意了。給我看看體溫。嗯~體溫還算正常。”


    迴頭又給大夯媽量,“大媽,吃的還行嗎?”


    大夯媽笑著點頭說:“行,咱莊稼人,口壯,吃什麽都香。”


    “您的血壓,可是有點高了,吃著藥呢嗎?”


    “這兩天,不是吃你們給的那個藥了嗎?就沒有吃高血壓的藥。不是人們都說,吃藥不能亂吃,得問明白了,才能吃呢嗎?要不然,容易出人命的。”大夯媽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高聲的說。


    “嗯,大媽,您不用這麽大聲,我能聽得見。您的體溫表給我看一下。沒事的,體溫正常。大媽,您那個高血壓的藥,可以和咱們給的那個藥,一塊吃的。您那高血壓的藥,盡可能別停啊。”


    “哎~知道了,一會兒我就吃。”


    小郝打來水,給王家有擦臉,王家有可以明顯的看到,小郝臉上那一雙大大的黑眼圈,還有眼睛也是紅紅的,聲音也有些發哽:“王……王……老師,我……我想和您說點兒事兒。”


    “有什麽事兒盡管說吧,不用這麽吞吞吐吐的。”王家有盡力的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衝動,淡淡的說。


    “我……我……我家裏有事兒,我可能……可能做不了……您的護工了。”小郝說著,突然背過臉去,偷偷的抹了一下眼睛,“您還是盡快……盡快再找……其他護工吧,反正,現在護工也不缺了,還可以找一個更便宜的。”


    王家有隻覺得心裏一揪,隻覺得好像心裏被紮的那根刺,這幾天以來,他都好像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這幾天感覺,痛並快樂著。但現在,那根刺,卻突然被人猛的拔了下來,連血帶肉的帶下來一大塊,感覺是那樣的疼痛,而且還在汩汩的往下滴著血。


    王家有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心情,強裝出笑臉說:“不用了,你先繼續做著吧,我有一個親戚說:他過來接我出院,迴家慢慢養著去。大概今天就能到。”


    雖然王家有的語氣顯得很是輕鬆,但他感覺,說出這句話,自己已經用出了洪荒之力。


    “哦~”小郝的表情愕然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又露出了笑臉,向王家有伸出了玉手,大方的說:“那好啊!我先在這裏,預祝您成功出院,迴家早日恢複健康。”


    “嗯。”王家有伸出了手,緊緊的握住了那隻纖纖玉手,他另一隻手也伸過來,他好想緊緊的把那隻小手,緊緊的抓在手裏,永不放手。


    但他還是猶豫了,另一隻手始終沒有握上去,而是兩隻手同時縮了迴來,用力的搓著,“哎~不知道,這次分別,還能不能再見麵了。”王家有不覺傷感的說。


    但他說出了口,就突然覺得這話不該說的。


    好在,小郝隻是虛打了他一下,強笑著說:“說什麽呢?弄得好像在煽情似的。您這是出院,是好事,別弄的氣氛淒淒慘慘的,好不好?”


    “哦~對對對,應該說點高興的事兒。”王家有也強笑著說:“高興的事兒,有什麽高興的事兒呢?”


    王家有說著,習慣性的望向小郝,但兩個人的目光相對的瞬間,都趕緊的放下了眼簾,不敢再看向對方。


    隻這一瞬間的對視,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強顏歡笑後麵有一汪淚水在湧動。


    “測血壓量體溫了,大叔。”王家有沉浸在自己的別離傷感中,連小桃來到自己身邊,他都沒有注意到。


    “哦~好的。”王家有慌亂的擼起了袖子。


    王家有看著小桃那張年輕漂亮的臉,她的臉上,好像永遠洋溢著甜美的笑容,這是他從昏迷中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張臉,王家有曾經模糊的感覺,她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使得王家有始終感覺她是那樣的美麗善良可愛。使得王家有願意與她接近,與她說話。


    “小桃護士,我想今天有可能出院,您看可以嗎?”


    “哦~您一會兒先去做一個檢查,如果檢查沒問題的話,應該是可以出院的。您的身體本來就沒有什麽大病,隻不過是剛來的時候,太過虛弱了,我看您現在已經紅光滿麵了,應該是恢複的不錯,大概率是能出院的,隻是迴到家裏,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您的血壓基本正常,我看一下您的體溫。嗯~挺好的。您做完檢查,若是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可以到繳費處交完該繳的費用,辦一下出院手續,就可以了。那祝您出院愉快。”小桃甜甜的說。盡管隔著一個大口罩,王家有都能感覺到她那笑容是那麽甜美。


    “哎!謝謝您,謝謝您在醫院對我的照顧。”王家有真誠的說。


    “嘿嘿嘿嘿……謝什麽呀?”小桃開心的笑著說:“我也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並沒有多做什麽呀?倒是我,應該謝謝您,對我的鼓勵呢。”


    說完,帶著一股香風走了。


    王家有目送著小桃走出了病房,才迴過神來,他一迴頭,嚇了一跳,隻見小郝的兩眼,正像刀子一樣的盯著他。


    “嘿嘿嘿嘿……你不知道,你沒來之前,小桃護士沒少幫助過我。”連王家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向小郝解釋這些。


    “您不用向我解釋的,”果然,小郝酸酸的說:“那麽漂亮的美女,誰不願意多看幾眼啊?又漂亮,又年輕,又溫柔,又大方,好像所有的女人的優點,都讓她一個人得了似的,這樣的女人,別說是您了,就連我,都想……”


    盡管小郝的話,聽起來好像是在極力的讚美小桃,可是,王家有卻看到,她的後槽牙,都咬的緊繃繃的,聲音也是寒冷的讓王家有聽了寒毛直豎。


    “怎麽?你和小桃護士有仇嗎?我看著你好像挺恨她似的。”王家有疑惑的問。


    “怎麽可能嘛?”小郝冷笑著說:“人家小美女剛來幾天呀?我能和人家有什麽仇啊?再說了,那麽一個人見人愛,善良單純的小女孩兒,我幹什麽和人家有仇啊?”


    “哦~沒仇最好了,”王家有欣慰的說:“我想也是,這個小桃護士,說話又溫柔,心地又善良,應該是沒有人會對她產生仇恨的。”


    說著,他忽然又想起來什麽似的說:“對了,我那個親戚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我還是先把今天的錢給你吧,不管幹多長時間,也都算一天的。還有,別的先不說,今天早晨這頓飯,還得要請你給買了。”


    “嗐!咱們倆還那麽客氣幹什麽?我買去就是了,隻要是您那個親戚沒到,該怎麽管,我還是會怎麽管的。對了,您要不要先方便一下啊?別我出去買飯去了,您這裏又想起方便來了。”小郝故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說。


    “嘿嘿嘿嘿……到底還是你細心,剛才我還想說呢,結果一說話,一打岔,都給忘了。你現在若是真出去了,我真該著急了。”王家有感慨的說。


    “您自己憋的難受不難受,自己不知道啊?還能給忘了。真夠有您的,”小郝嬌嗔的斜了王家有一眼,“您這一天天的,沒有一個女人管著,還真是不行啊!哎~就是不知道,哪個女人能有這好的福氣?那~你是不是要去廁所啊?”


    “不用了,去一趟太麻煩了,搞不好,沒等到地方,就已經尿出來了,還是就地解決吧,反正有簾子擋著,別人也看不到。”王家有訕笑著說。


    小郝一聽,忙收起手機,拉上了簾子,從床下抄起了便盆,就要幫助王家有解決。


    “不用了,不用了小郝。”王家有紅著臉,連忙拒絕說:“我現在身體已經好多了,在床上,自己已經能夠解決了,你還是去簾子外麵等著吧。”


    小郝盯著王家有看了足有一分鍾,王家有低垂著眼簾,也不敢看她。


    但她並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也垂下了眼簾,默默的退了出去。


    小郝再進來的時候,王家有已經明顯感覺到,小郝雖然勉強還在笑,但那笑,隻是一種職業的,禮貌的,皮笑肉不笑,讓他感覺非常的不舒服的笑。


    但王家有知道,他和小郝之間的距離,隻能是這樣的慢慢的漸行漸遠,彼此的互相疏遠,直至永遠的互相忘卻對方,就像兩條相交的直線,一旦分離,即是永遠。


    “今天早晨,您要吃點兒什麽?我好買。”小郝禮貌的問。


    “我吃什麽都無所謂,你想吃什麽,就買什麽吧。買迴來什麽,我就跟著吃什麽。”王家有禮貌的迴答。若是不知道的,聽他們說話的口氣,感覺他們應該是剛剛認識的兩個人。可聽他們說話的內容,卻像極了經曆過了長久的歲月,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兩口子。


    “哦~我知道了。”小郝禮貌的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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