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驢子是個實幹家,閑不住,在新租的房子裏,收拾了兩天,把該安排的都安頓好了,就開著那輛加長加大馬力的電動三輪車,開始了在洪城的收廢品之旅。


    這兩天,他在這個大院子裏已經練習了多次,熟練的掌握了這輛車的駕駛技術。他拿著從家裏帶來的那杆老秤,還有電喇叭,這迴還背上了一個小書包,裏麵裝有現金,手機,還帶上了二禿子媳婦特意給他印的幾百張名片,暗花網紋白色的底麵,上麵燙金的小字印著:佳友廢品迴收有限公司總經理:王家有,電話……背麵印著:主收:廢舊電器,各種金屬,塑料,紙張書本及其他可迴收物品。


    二驢子很是反對這種扯虎皮拉大旗的做法,一度抵抗拿這玩意兒,但禁不住二禿子媳婦的耳提麵命,這娘們兒越來越不拿自己當外人了,真的,竟然當著二驢子娘的麵,薅住二驢子的耳朵,衝著他的耳朵吼:“你不是一直想當大老板嗎?這是現在任何一個老板聯係業務的必備!這可以讓對方有需求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你。懂嗎?不要再說什麽就一個小小的收破爛的,收破爛的怎麽啦?毛主席都說了,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隻要你有當大老板的心,遲早會成為大老板的。你就當作提前適應一下當老板的感覺,不行嗎?”


    二驢子娘這老太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眼看著兒子就這麽被別人欺負,一點兒都不生氣,還咧著沒了牙的嘴嗬嗬嗬的笑,笑的竟是那麽幸福。


    二驢子被那麽一隻嬌嫩柔軟,還散發著一股女人身上才有的香氣的小手揪著耳朵,也沒有生氣,反而陷入了一種受虐狂似的幸福的迷亂。甚至一度希望那隻小手一直就這麽揪下去。這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心理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二禿子媳婦今天臨時有事,原來說好的,他倆一塊兒出去的,結果來不了了。但是一再向他強調,隻要是有人想要賣廢品,不管能不能成交,都遞給人家一張名片,保證以後隨叫隨到。


    二驢子開著三輪,就像在農村一樣,找到一個人流量大的十字路口,往邊上一停,把電喇叭一開,就喊上了:“廢品迴收,冰箱彩電,空調,洗衣機,廢鐵,廢銅廢鋁,紙箱子,舊書本。”


    沒有多大一會兒,就走過來一個戴大蓋帽,穿藍白色警服帶反光背心的警察走了過來,衝著他喊:“嗨!幹什麽呢你?”


    二驢子連忙小跑著走過去,從兜裏掏出來一根專門為了敬人才買的藍鑽煙,一邊點頭哈腰的笑,一邊向那警察遞過去煙,“長官好!我在這裏收廢品呢。”


    那個警察並沒有接他遞過來的煙,而是嚴肅的向他敬了一個禮,“您好,這裏是交通道路,您是不能在這裏停車的。”


    “哦~哦~”二驢子楞了一下,忙迴轉身去開車,“好~好~好,我這就走。”


    他開著三輪,又找了另外一個人人多的路口,剛往邊上一停,還沒等他開開電喇叭,就又走過來一個警察,警告他不能在這裏停車。


    他有些鬱悶,憑什麽在農村,隨便找個路口一停,你就是在那裏呆上一天,除了想賣廢品的,基本上就沒有人搭理你。


    怎麽在這裏,無論停到哪裏,都會有人管啊?


    他慢慢的離開主路口,走到一個小區的門口,他看這裏路邊,停著有一些汽車,估計在這裏,可能沒有人管,就停在路邊沒車的地方,開開了電喇叭,高聲的吆喝:“廢品迴收,冰箱彩電,空調,洗衣機……”


    也就十來分鍾的時間,不知道從哪裏又冒出來了一個警察,向他敬了一個禮,“您好,這裏是市區,您是不能噪音擾民的。”


    二驢子聽了,點頭哈腰的趕緊把電喇叭關了。這迴,警察倒是沒有管他在這裏停車,見他關了喇叭,並態度良好,就轉身離開了。


    他在那裏呆了半天,也沒有見人來問他。後來,他想了想,也是,他就弄個三輪車,往這裏一停,跟個二傻子似的一呆,車上什麽標誌都沒有,人家知道你是幹什麽的啊?


    “明天再出來之前,應該弄個大牌子,上麵寫上收廢品三個大字。”他想。


    但是,他又不想今天白出來這一趟,就開著車漫無目的的走,走來走去,竟然到了城南開發區,這裏廠房林立,人員稀少。


    天到了中午,這會兒警察應該都吃飯去了吧?他心裏想著,慢慢的開著三輪車,又壯著膽子,開了電喇叭吆喝了起來。


    還真別說,別看這裏人少,但是他的喇叭高亢的聲音,傳的好遠。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不遠的地方,在高大的廠區牆上,有一個小門,從裏麵探出了一個光光的腦袋,看了他一會兒,就喊他:“收破爛的,你都收些什麽東西啊?”


    “冰箱彩電,空調,洗衣機,電風扇,廢銅爛鐵舊書本,舊紙張,您要賣什麽啊?”二驢子大聲的說著,關了電喇叭,開車轉了過去。


    “廢銅廢鐵要嗎?”光頭嘶啞著嗓子,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問。


    “當然要啊。”二驢子應著,心裏說:收廢品的不收廢銅廢鐵,還叫收廢品的嗎?他想起了二禿子媳婦的話,從兜裏掏出了名片,遞了過去,“老板,這是我的名片,我們收的東西在上麵寫著呢,當然,有的沒有寫的,也收。”


    光頭乜斜著眼看著他,伸手接過名片瞅了一眼,隨手塞進了兜裏,因為夏天,人們穿的,都比較清涼,這光頭的胳膊腿上都是花花綠綠的,壁虎啊,貓啊,帶魚啊什麽的各色圖案,這種花紋,二驢子在那監獄裏麵見的多了,有真橫的,也有指望著畫上這個嚇唬人的,他也沒有在意。


    光頭花胳膊眼睛朝二驢子後麵看了一下眼,然後讓開身子,衝著二驢子往裏甩了甩臉,啞著嗓子低聲說:“進來。”


    二驢子滿臉的疑惑,但看了看那家夥的身量,身高胖瘦,都比自己差著不少,估計就算有什麽事兒,自己也能對付他,就側著身子,從那條門縫裏擠了進去。光頭花胳膊隨後關上了門。這更讓二驢子心情緊張,精神戒備。一雙小眼迅速的轉動,尋找可以防身的有利武器。


    就在門口不遠,有一把掃院子用的竹掃帚,雖然用的時間長了,大部分掃帚苗都磨禿了,掃地的功能,已經大打折扣。但是,作為一個防身武器,卻是目前最佳首選。他往那邊邁了兩步,把那把掃帚影在了身後,保證往後一抄,隨手就可以把掃帚抓在手裏。這才稍微放下點兒心,放眼四處張望。


    這是一個廠區類似後門的地方,一座座的高大廠房錯落排布。其間隙路的兩旁,都種著高大的白楊樹,枝繁葉茂的,若不是有那惹人厭煩的知了,藏在樹葉裏拚命的嘶吵,否則會讓廠子裏顯的非常的安靜,也見不到一個人影,大概正是中午,人們都去吃飯去了。


    既然就隻是光頭花胳膊一個人,二驢子料他翻不了什麽大浪,就放下了緊張的神情。


    花胳膊也許是喝多了酒,眼神有點發乜,他動作有點兒緊張而又呆滯的從綠化帶裏費力的拖出了兩個大袋子,讓二驢子自己解開袋子看,二驢子解開了係著的袋子口,往裏看去,“哇!”二驢子心裏驚歎了一聲,裏麵全是閃著暗紅色光澤的機器零件,看樣子,有舊的,有新的,這是紅銅啊!雖然現在銅的收購價格,仍然在不斷的往下落,但仍不失為廢品界的王者。之所以銅被稱為廢品界的王者,是因為廢銅的迴收率是廢品界最高的,雖然還有一些金,銀,鉑,銠等等的貴金屬材料混在廢品的行列,但那是不論收的還是賣的,都不懂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狀況。無論哪一方知道了,那東西出現的地點是貴金屬交易中心,而不是廢品站。


    二驢子報了一個價,因為這些都是純銅,沒有一點點兒的雜質,所以他給了個能收的最高價,“十一塊錢一斤,不能再多了,您要是覺得價格不合適,就當這次買賣作廢。”


    二驢子收廢品一直非常的個性,都是直接報出自己能給的最高價,願意賣就稱重裝車,不願意,立馬轉身走人,絕不廢話。從來不會像其他收廢品的似的,一蒙二騙三忽悠,反正就是讓你摸不清真實的價格。


    那花胳膊可能以前從來沒有賣過這個價,原本呆滯的眼睛甚至亮了亮,隨即連忙應著:“行,行,行,什麽都依你。”


    那兩袋子廢銅實在太重了,二驢子帶的稈秤最大稱重才一百斤,這一袋子都秤不起來,隻好把這兩袋分成四份,一份一份的稱重。這樣一來,自然就會耽誤了一些時間,這讓花胳膊有些焦躁起來,嘴裏開始不幹不淨的罵罵咧咧的催促快點兒。


    二驢子有點惱火,但他想到二禿子媳婦說的,顧客就是上帝,就盡力的平複心情,同時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總共的重量,是三百八十三斤,算下來是四千二百一十三塊錢。二驢子身上帶的錢不夠,想起了手機微信裏,還有幾千塊錢,就直接用微信給花胳膊轉了賬。


    現在的二驢子,手機也玩的順手了,像什麽微信收款,微信轉賬,淘寶購物,也是玩的是得心應手。


    二驢子把廢銅麻利的裝上了車,剛要迴身和花胳膊說一聲,“以後有貨了,給我打電話。”卻見花胳膊已經迅速的關上了鐵門。


    二驢子心裏嘀咕了一聲,“這人什麽毛病啊?怎麽老感覺跟做賊似的?”


    不過很快,他又高興了起來,“哈哈哈哈,不錯,這一筆就能賺個七八百塊錢,確實城市裏的錢,比農村好賺多了,淨是大客戶。”


    正如他所願,就在他這一單生意成交之後,又接連收了一千多斤廢鐵,若不是二驢子身體素質好,差點累的他吐血。這些東西,真的是死沉死沉的,重的要命。


    他看了看三輪車胎,壓的都有些癟了。他聽王星耀跟他說過,這種電三輪雖然標示載重兩千斤,但最好別拉太多了,拉的東西太重的話,電三輪若是超負荷運轉,容易燒電機,或者是控製器。他這還是嘎嘎新的新車,可舍不得還沒怎麽用,就讓它壞了。


    二驢子不再貪心,就開著三輪去最近的一個廢品收購站,這兩天的時間,二驢子沒有白白的浪費,除了在家收拾屋子。趁著外出的時間,已經轉遍了各個廢品收購點,他是牢牢記住小眼鏡給他的生意法則,快進快出,絕不壓貨。


    這裏已經臨近郊區,而廢品收購站,也大多設在城郊結合處,所以,沒走出五裏地,他就見到了一家這兩天轉過的收購站。


    收購站老板是一個大個兒,留著長長的頭發,大概是顧不上修理,頭發亂蓬蓬的髒兮兮的,雞窩都比他整齊幹淨。


    老板睜著一雙睜不開的眼睛,懶洋洋的給他過秤。仿佛三天沒睡覺的樣子。但給二驢子過秤的時候,看了看二驢子那分成四個半袋的廢銅,那睜不開的眼睛裏閃了閃異樣的光,但沒有說什麽,仍然若無其事的過秤計數。


    那些廢鐵,老板懶洋洋的從那堆廢鐵裏往外扔一些彎彎曲曲髒兮兮的鐵管子,“這些東西不要。”連說話都透著濃濃的懶散。


    那些廢鐵管子上麵沾著星星點點的水泥。但是,二驢子看那點水泥並不足以影響廢鐵收購的質量,就理直氣壯的質問,“這些東西憑什麽不要,我看著都是挺好的廢鐵,並不是那種薄鐵皮料。”


    薄鐵皮料和厚鐵價格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這個二驢子還是知道的,因為一些輕薄鐵皮太薄,若是一長鏽,有的直接爛成渣,渣的都沒法收拾。所以,有些鐵皮料若是太爛的話,雖然說同樣是廢鐵,卻連收購站都不要。


    廢品站老板懶洋洋的斜了他一眼,指了指不遠處放著的一個切割機,說道:“我也不管是你故意的,還是被人騙的,懶得跟你廢話,你自己拿著那些,過去切開看看。”


    切割機連著電,二驢子不服氣的拿著廢品站老板扔出來的鐵管子,走到切割機跟前,把鐵管子壓到下麵,按了一下開關,切割機發出一陣刺耳的鳴叫,飛濺出一道炫麗的火花。


    須臾之間,鐵管子切斷了,但二驢子也傻眼了,那裏麵塞著結結實實,滿滿當當的水泥疙瘩。


    看來,這一次,他在無意識裏,被人騙了一把。


    二驢子拿上錢,垂頭喪氣的把那一堆被廢品站老板挑出來的鐵管子又重新裝在車上,隻能拉迴去了,一點點費勁巴拉的把這些水泥疙瘩敲出來,才能重新賣錢。


    他腦袋裏一片混亂,心裏無比的懊惱,自己也算是幹了不是一天兩天的廢品生意了,怎麽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今天,還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隻是那個錯誤暫時還沒有找上他,他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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