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轉危為安,樂不可支,現在輪到勾踐痛不欲生。離開夫差的病榻迴家後,勾踐飲食俱廢,東西吃不下去,而且見到食物就惡心反胃,總感覺自己的嘴巴裏有臭味。範蠡和姒薑走馬燈般輪番用清水為其刷口,井水泉水河水全試過,勾踐還是感覺舌頭和喉嚨上有穢物,臭不可聞。用去的水足以製造一場水災,怎麽會衝不走嘴巴裏的穢物?明顯是勾踐的心理作用,心理之“臭”當然用水解決不了問題,勾踐和姒薑束手無策。還是範蠡有生活經驗,在野地裏采來了大量的岑草,岑草又叫魚腥草,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多年生植物,石室附近到處都是,它的葉汁有一股濃烈的魚腥味,把葉片揉碎後,不但給勾踐吃,而且他和姒薑陪著吃,勾踐滿嘴巴都是魚腥味,而且身前身後嗅來嗅去都是魚腥味,總算把穢物的惡臭掩蓋、替代。遭受的苦難簡直是死去活來走了一趟閻羅殿。


    勾踐石室牧馬的經曆告一段落,但勾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並不是搬離石室住進吳王的宮殿,而是想迴到越國住進自己的宮殿。可是他又不敢對夫差直接說,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對方看破心事。眼看大事將成,千萬不能關鍵時刻功虧一簣。所以還是故伎重演,賄賂伯嚭去找夫差說話。


    吳王夫差對伯嚭轉達的勾踐的請求一點不反對,滴水之恩,還得湧泉相報,現在是救命之恩,讓他依然去做越王理所當然,對他迴越國的小小請求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一個人離鄉背井久了,思鄉心切情有可原。可是他考慮到自己大病初愈,身體尚沒有完全複原,要是神醫勾踐馬上迴到了越國,自己舊病複發怎麽辦?到時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夫差稱霸天下的誌向還沒有實現,當然對自己的生命很看重,高於一切。


    夫差通過伯嚭給出迴複,請勾踐君臣三人再等上半年,自己的身體真的沒問題時再放他走不遲。如今在吳國不再是罪奴的身份,好酒好肉相待,權當是來吳國做客。


    伯嚭轉達了夫差的旨意。勾踐表麵上連連謝恩,可是私底下和範蠡兩人心急如焚。他們並不是吃不起“石室牧馬”之苦,也不是經受不住吳王隆恩的考驗,而是生怕伍子胥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在吳國現身。


    伍子胥才不管你有沒有救過吳王夫差,他一迴到吳國,必然把你打迴原形,而且通過西施來控製你範蠡、離間範蠡和勾踐關係的決策一定不會改變。


    為此範蠡暗中叫計倪監視闔閭城北門外的官道,一旦發現官道上出現伍子胥的車隊,即刻來報。範蠡甚至暗暗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發現伍子胥進城,自己馬上拔劍自刎。一邊是自己的摯愛西施,怎麽忍心讓她落入魔手折磨?一邊是越王勾踐,兩人訂下了生死契約,怎麽能背棄他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兩難選擇,不如一死求解!


    伯嚭已經盡力,通過伯嚭遊說夫差這一招不能再繼續下去,怕引起老奸巨猾的伯嚭的猜忌,反而適得其反。


    隻能另找機會、另想辦法。


    就在夫差病瘥後沒幾天,闔閭大城來了一位貴客使者,乃是當今周朝天子周敬王的太子姬仁。姬仁名義上是奉周敬王姬匄之命來給夫差送任命書(夫差繼承了闔閭的王位,但他的爵位繼承還得過周天子賜封這道手續),其實真正的目的卻是來討債的。吳國這些年狼性十足,接連發動兩場超大規模戰爭,闔閭在位時的吳楚大戰,夫差上位後的吳越大戰,把這兩個諸侯國財富搜刮囊中,富得流油,可是對周天子卻一點沒表示,連吃剩的湯湯露露都無意施舍,自私至極。這兩場戰爭都是得到周敬王支持的,吳楚之戰時周敬王派出自己的衛隊加入同盟軍,盡管他的真實意圖是追殺躲在楚國的自己的兄弟王子朝。吳越之戰時,雖沒有派出部隊助吳,但得到了他的授權,夫差方才師出有名。你發了戰爭財,怎麽能起碼的收益稅都不肯納?


    都怪周王室窮,窮得連王宮中日常開支也捉襟見肘,大批宮中技術人員下崗失業,老子辭職出關化胡就是最好的例子;窮得隻剩下國之重器——九鼎還在,可是九鼎又不能換錢;窮得堂堂周天子已經落到跟他的名字“匄”(匄同丐)一樣,要淪落為乞丐。不然他也不會屢次三番、低聲下氣來騷擾下麵的諸侯。


    人窮被譏,人富被嫉,就算天子也不能幸免。周太子姬仁帶著他的使團穿的是破衣服,坐的是破木車,車輪呴呴作響,隨時都有車崩人傷的可能,怎麽敢太張揚呢?低調,盡量低調。


    一夥人垂頭喪氣、悄沒聲息從闔閭大城北門進城,一般人一定不會注意,不就是一群猥瑣的販夫走卒嗎?闔閭城中到處都是。可是卻被範蠡注意到了。範蠡現在不用石室牧馬,一有空就來北門轉悠,望著門外的官道祈求不要出現伍子胥的身影。


    範蠡發現這夥人雖然衣衫襤褸,但戴在頭上的“冠”卻十分鮮亮,一塵不染。這像是販夫走卒嗎?這種習慣隻有周人才有,“冠”在他們眼裏是最重要的裝飾,穿破衣服沒關係,但帽子一定要戴正,這叫“正冠”。於是上前打聽,果然是周朝洛邑來的,而且來人竟然是周太子姬仁。


    範蠡曾經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研究天下諸侯國之間關係,自然知道周朝和吳國那點破事,心裏突然一亮,有了主意。


    這天晚上,他命計倪和黑夫傾其店鋪所有,給姬仁落腳的吳國國賓館送去五色綢緞十匹,裁縫十人,現場量身定製,給這些周朝洛邑來的嘉賓做新衣裳。等到了第二天,新衣服差不多要完工,這才慢條斯理親自去國賓館造訪姬仁。


    這姬仁作為天子的使者千裏迢迢來到吳國,擔心的就是衣衫襤褸去見吳王夫差太顯寒酸,堂堂周朝,還不如一個東海之濱諸侯國富足,想想也無地自容,現在突然有自稱越人的富商送來量身定製的新衣裳,不費你一分錢,不就是雪中送炭嗎?當然,姬仁是周太子,是周敬王膝下最聰明的兒子,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越人一定有要事相求,會讓自己為難,可是還有什麽比穿著鮮亮的衣服在夫差麵前顯霸更重要的呢?照收不誤。當然在試穿著新衣服的時候,也在悄悄等待幕後金主的現身。


    範蠡在國賓館見到姬仁後,也不講客套禮節,送上黃銅十斤,然後直接實話實說,請姬仁能做做夫差的工作,把勾踐放還越國。


    本來送人財物,求人辦事就不是君子所為,沒必要假裝君子玩斯文,就扮商人談生意。


    姬仁聽了範蠡的話,也是心裏一亮,有了好主意。範蠡提出的要求不但沒有一點讓他為難的地方,而且給自己指明了一條拋磚引玉的妙計。自己本來送爵位給夫差是虛,向他要錢財才是實。可是大家都是君子,都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直接像販夫走卒一樣直接伸手討要,稍不合就爭個麵紅耳赤。需要的是口才,但凡有口才的人,開頭太重要,那是切入點。


    現在範蠡的要求讓他想好了一個絕妙的討錢的切入點。


    所以姬仁也很直接,二話沒說,直接答應下來。兩人臨別前,姬仁還給範蠡一個驚喜,口頭賜封越王勾踐一個男爵的爵位。


    周朝的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等,男爵雖然是最低等的爵爺,但對越王來說,無疑是魚躍龍門成了龍。勾踐本來隻是自封的諸侯王,難聽點說就是草頭王、強盜王,如今有了周天子給的爵位,就等於是真正的諸侯王。


    沒想到十幾套新衣裳、十斤黃銅換來一個爵位,要是勾踐預先知道,國家雖窮,百倍其酬,決不皺一下眉頭。入吳為奴三年,沒想到翻身為爵爺,天意弄人。


    姬仁這人很狡猾,他給勾踐子爵的賞賜,並不僅僅是因為得到了越人的十套新衣裳、十斤黃銅,還有自己的目的,我們下麵將會見到他的真實意圖。


    姬仁帶著使團人員穿著嶄嶄新的五彩衣服一路招搖去吳王宮見夫差,反把吳人嚇一跳。王城什麽時候出現氣勢煊赫、下巴上揚、眼睛朝天看的周朝天使來,事先竟然一無所知。首先在氣勢上就攝住了吳國君臣。


    姬仁今天之所以耀武揚威,不但是新衣服起了作用,還有範蠡送來的十斤黃銅。以前出使吳國,太窮了,迴家的盤纏要想吳王要,你能在他麵前昂首挺胸裝大嗎?不給你迴家的盤纏讓你乞討迴洛邑。現在有十斤黃銅,迴家的盤纏不用擔心,怕你個逑!


    姬仁見到夫差後,兩人隔著案幾席地而坐。姬仁很刻薄,故意拿出周敬王的詔令放在自己麵前的案幾上,讓夫差眼睛能看到,手卻碰不到,先白白眼饞一番。把周天子賞賜夫差爵位的事情擱不談,先聊空天。姬仁和夫差論血緣還是同宗兄弟,都姓姬,共同祖先是六百年前的古公亶父,六百年過去了,古公亶父的血緣已經稀釋得找不到影子,隻有用尖端技術到基因裏找。而且必須保證在這六百年的漫長歲月裏,不能有某個女人出軌,偷梁換柱。所以兩人雖有同宗之稱,卻無兄弟之情。


    論輩分,夫差是長房太伯之後,姬仁是小房季曆(季曆是周文王姬昌的父親)之後,夫差年紀又大過姬仁,夫差勝出;論尊卑,姬仁是周朝太子,未來的周天子,夫差是諸侯王,是君臣關係,當然是姬仁勝出。如此一平衡,夫差認為旗鼓相當。而且夫差還有一點心裏不平衡,當年要是先祖太伯不讓位給文王之父季曆,周天子就是長房一脈的。夫差在姬仁麵前本沒有臣下對主上的誠惶誠恐之色,向來是大大咧咧,現在見姬仁拿著爵位委任書卻遲遲不給,明顯是想耍噱頭、玩要挾,更是惱怒,也不向姬仁問寒喧暖了,隻是那眼睛直瞪瞪望著他。


    夫差也在製造氣場,迫使你這個窮困潦倒的周天子的太子“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姬仁當然明白夫差的用意,但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說道:“本太子奉父王之命出使貴國,車子還沒到隨國,就聽說越王勾踐嚐糞辨疾,救了你吳王一命。這件事情太荒唐,本太子現在見吳王你一臉驕縱之色,更覺荒唐。”


    夫差很生氣,說道:“這件事情有什麽地方荒唐了?勾踐救寡人是理所當然,你難道指望著寡人一病不起,早早去見我們的先祖太公?”


    姬仁連連搖頭,說道:“天下人皆知,嚐糞辨疾這種事隻在兩種特殊關係中發生,一種是兒子給父親嚐糞辨疾,乃是孝;一種是臣下給君王嚐糞辨疾,稱為忠。不知你們算哪一類關係?”


    夫差說道:“當然算是臣下給君王嚐糞辨疾。勾踐已經答應做寡人的臣下,臣下給君王嚐糞辨疾理所當然。”


    姬仁冷笑起來,說道:“勾踐是周天子的臣下,而不是你吳王的臣下。現在的越王勾踐是我周朝的子爵,隻對周天子稱臣。你吳王把越王勾踐當作是你的臣子,不知你意欲何為?”


    原來姬仁早有主意,賜給勾踐子爵之尊,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派上用處。夫差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頓時不知如何迴應姬仁的譴責,呆在那裏了。姬仁已經把夫差的驕縱上綱上線,再發展一步,就是目無綱常,有篡逆之嫌,夫差雖然狂妄,但對“篡逆”可一點沒有思想準備。


    姬仁見夫差瞠目結舌的樣子,已經摸清夫差的底線:夫差有稱霸之心,尚無篡逆之膽。於是語氣和緩不少,開始諄諄教誨道:“你吳王有稱霸天下之心,掃蕩強楚,降服越夷,本太子非常敬佩,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的霸業。但請你千萬不要忘記,你稱霸天下的目的乃是改造這個禮崩樂壞的世界,維護我們祖先五百年前創建起來的社會秩序,督促天下諸侯共同尊重周天子。現在你目中無君無臣之別,隻是仰仗自己的武力肆意妄為,對我周天子言而無信,說好的貢品沒有兌現;對越王勾踐殘酷無情,睡了他的妻子,讓他做你的車夫,現在玩出個嚐糞辨疾病。天下諸侯都是看在眼裏的,以後誰敢尊你為霸主?他們怕遭到勾踐一樣的命運。本太子一路走來,沿途經過的那些諸侯國,聽到的都是對你吳王極為不利的言論。如此背信棄義、以強淩辱的惡劣行徑,比楚王還野蠻,天子以後也不敢再支持你。你稱霸之心還是下放下吧!免得畫虎不成反類犬。”


    姬仁的話終於擊中夫差的要害,夫差這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稱霸天下,要是這個夢想不能實現,人生於世不就是行屍走肉?活著還有什麽意義?自己隻顧在勾踐身上泄憤,慢慢已經超越邊界,影響到自己霸者的人格問題。你的人格、德行被天下諸侯唾棄,損失難以估量。要成就霸業,武力雖然很至關重要,但還得有德行相配。隻是靠武力南征北戰,就是叫板天下諸侯,這些諸侯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要是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你,不要說稱霸,恐怕連你吳國也要保不住。


    現在他領教到姬仁的厲害,把他逼急了,禍不可測。不說別的,就是把他剛才的話到沿途的諸侯國去複述一遍,足以讓自己名聲狼藉,永無稱霸之日。現在的周朝成了天下青客,吃的百家飯,成事已經不足,但要壞你的事其能力還是綽綽有餘。得罪不起。


    夫差忍不住大汗淋漓,馬上離席跪倒在姬仁麵前。


    夫差說道:“太子所言極是,都怪先王駕崩太早,夫差有失先人調教,差點釀成大錯。現在夫差鬥膽懇求太子賜教,該怎麽行事,方能扭轉局麵?”


    姬仁冷笑道:“很簡單,首先,忠於天子。重拾信用,遵守承諾,把從楚國和越國得到的戰利品分一半獻給周天子。這是雙方有約在先的,吳國必須履約,以示你夫差尊重周天子,信義重如山。其次,德行天下。善待越王勾踐,不能將他拘押在吳國為奴,你們都是我周朝的臣子,隻有親疏之別,沒有尊卑之分。如今恩怨已了,還是不要把他趕盡殺絕。”


    夫差沉吟一迴,說道:“太子所說很有道理。隻是伐楚之戰時,先王和周天子有約,隻要能幫天子殺了周朝的叛臣王子朝,可以不要戰利品,現在盟書還在,可以作證。所以伐楚之戰就算了吧!至於伐越之戰,夫差可以把一半的戰利品送給天子。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夫差也是很機智的人,對姬仁的如意算盤心知肚明,隻是怕他破罐子破摔而敗自己的名聲,才不得不有所妥協。伐楚之戰的收獲之豐,讓吳國一躍成為天下諸侯中的首富,當然不能給,而且也有理由不給,你天子出兵本來就是心存私念,為了消滅自己的政敵王子朝呀!至於伐越之戰的收獲,乃是乞丐嘴裏奪肉,少得可憐,甚至不足以補償軍費,給周天子幾輛戰車、幾百個戰俘,對國庫來說無疑是九牛一毛,簡直不能算損失。所以他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姬仁自然答應,他的胃口本來就不大,也知道不能大,大了人家幹脆一毛不拔,你還是一無所獲。能有這樣的收獲已經算是萬幸,可以迴洛邑向天子交差。


    真得感謝越王勾踐手下的範蠡大夫。於是姬仁在告別夫差前不忘繼續對夫差諄諄教誨道:“眼下的越王勾踐對你吳王來說,還真是燙手山芋,留著他是個話題,有百害而無一益,諸侯們已經有了公憤。不如盡快讓他迴越國,免得又起什麽風波。吳王要是能拿他當諸侯的禮遇送他走,本太子一定能讓你恢複仁德的名聲。”


    夫差連連點頭。


    王孫駱有點聽不順耳,於是在旁邊諷刺道:“不如明天就搞個宴席歡送勾踐迴國,到時還請太子殿下來喝一杯酒。”


    姬仁和夫差聽了,麵麵相覷,麵露為難之色。


    姬仁說道:“王孫駱的主意很好,善待勾踐,可以給你家吳王增光不少。不過讓本太子來給越王勾踐喝酒餞行,於理不當,恕難奉命。”


    夫差白了王孫駱一眼,說道:“不行!你這是出的什麽餿主意?勾踐這張嘴巴是嚐過糞便的,上下不分,人人都是避之不及,和他一起喝酒誰還有食欲?”


    姬仁見夫差已經答應割肉,這才把放在自己麵前的周天子的詔書交給夫差,夫差終於有驚無險繼承了先王闔閭的伯爵爵位。


    姬仁走後,夫差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見。如今朝中少了伍子胥這位專找麻煩的耿直之臣,朝中氣氛十分融洽,君臣和睦相處,你好我好大家好,既然伯嚭沒有反對,就沒人提反對意見。


    王孫駱本來想反對放勾踐迴越的,可是他自知自己在夫差心中的地位,因為曾經有過繼位為吳王的可能,夫差已經對他“另眼相看”,對他像對待野心家一樣謹防謹守的。王孫駱為了自保,隻能保持沉默。


    就這樣,周、吳、越三方皆大歡喜,姬仁帶著吳王贈送的十輛戰車,三百多個越國戰俘,滿載而歸。勾踐君臣三人則拿到了吳王親自簽發的通關文牒,可以光明正大迴越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西施的傳說之浣紗遺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禦馬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禦馬道並收藏西施的傳說之浣紗遺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