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近在咫尺的仇敵越國君臣在幹什麽?勾踐沉迷於開山取礦、鑄造一柄真正的霸主之劍的美夢中,耗空國帑,收獲民怨,挖空了幾座山、幹涸了幾條河流後,還算收獲不小,號稱“勾踐之劍”的越王劍終於大功告成,“勾踐之劍”巧奪天工,勾踐愛不釋手,就等著風湖子來鑒賞,預測自己霸主前程。


    範蠡和文種蟄伏在會稽山深處的大部訓練越人的車戰之法,雖然越人們終於掌握了車戰的訣竅,但也僅僅拾人牙慧,到此為止,研究不出更先進的戰法,原因在於範蠡也不是全神貫注在幹這件事,現在他的心中有了牽掛,百十裏之外的浣紗溪邊有一位絕世佳人正守候著他的三年之約,或許此時此刻西施就站在苧蘿山頂上向著東方望眼欲穿呢!每當夜深人靜,本來他應該和文種一起縱論天下、或者和將士一起研討戰法的時間,現在他沒心情了,隻想一個人獨處,一邊漫步山間小道,一邊吟詠愛情詩。詩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沉浸在對西施的無限思念中無法自拔。文種見狀,心急如焚,前來勸解,我們是有使命的人,這西施是勾踐的餌,不是你的菜。可是這時候範蠡已經聽不進去了,反而認為文種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在嫉妒自己。兩人難免相爭一番,本來是一對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一條心,現在因為中間橫亙著西施美女,兩顆心越離越遠了。


    愛情正在改造著範蠡,文種明知前途兇多吉少,可這小子已經“重色輕友”了,你能奈何?


    這三年多種,還有兩位人物需要交代一下他們的所作所為,因為他們也是接下來吳越夫椒之戰的關鍵人物,這兩人就是石賣和靈姑浮,越國統領水軍的兩位將軍。勾踐令他們兩人在錢塘江上操練水軍,製造戰船,時刻備戰。兩人確實很努力,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強大越國水軍的工作之中。隻是很可惜,後來兩人開始鬧內訌,反目為仇了,隻是瞞著勾踐大王不察下情,軍中早就無人不知。兩人結仇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叫阿阮的少女。阿阮是石賣的女兒,長得很美麗,當然跟西施和鄭旦是不在一個檔次上的,那天選美大賽阿阮也來參加了,可是她很有自知之明,一見到西施和鄭旦如此風采,自慚形穢,趕緊隱身。阿阮是石賣掌上明珠,阿阮對風流倜儻的靈姑浮很是癡情,芳心暗許,非他不嫁。靈姑浮起初對阿阮也一直有幾分好感,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如此這般的故事還是經常在兩人間發生的。越俗粗陋,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但既然走得這麽近,又耳鬢廝磨的,在石賣看來,就是一對彼此情投意合的金童玉女,所以對靈姑浮很愛護,百般抬舉,甚至在槜李之戰時把“吳王之屨”這樣貴重的戰利品送給他,已經把靈姑浮當當作女婿看。誰知自從靈姑浮在越秀台慶功那天見了西施後,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十分好色,竟然還私下備著厚禮到鄭旦家相親,這等於發出宣言要把阿阮徹底拋棄、要追求鄭旦去。石賣沒想到這小子會這麽不仗義的,目瞪口呆,這真是啞巴吃黃連,畢竟靈姑浮還沒有上門提過親,石賣還不能算丈人,無權強力幹涉他的私生活,隻能低聲下氣好言相勸,誰知靈姑浮色令智昏,公開表態非鄭旦不娶,而且意誌堅定,百折不饒。雖然後來勾踐出麵禁止靈姑浮追求鄭旦,但大門沒有關死,隻要他靈姑浮立下赫赫戰功,鄭旦一定是他的。他訓練部隊這麽賣力,其實誰都知道就一個目的,爭取在下次和吳人的戰鬥中能立大功,娶鄭旦。


    這下你讓石賣如何能接受?石賣父女感到雙雙被靈姑浮侮辱了,而且侮辱的很重,臉黯然、心絞痛,此仇不報枉走人間一遭!石賣不能公開對靈姑浮施加懲罰,隻能公報私仇,瞅著靈姑浮的大腳給你小鞋穿,把靈姑浮這位越軍水戰的第一驍將調到岸上做監工去,專門負責打造戰船,空有一身浪裏白條一樣的本領,就不讓他下水。你靈姑浮想立大功娶鄭旦,做夢去吧。


    靈姑浮明知這是石賣對他的暗算,可有什麽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隻能暗中詛咒,但願石賣早點被吳人一箭射死,否則,自己真沒出頭之日,鄭旦一定被別人搶走。


    這就是石賣和靈姑浮兩人的現狀,可謂是水火難容、危機四伏。


    吳國君臣同仇敵愾,越國上下各行其道,兩國的實力本來就不在同一個水平上,現在相差更大了,一旦開戰,結局可想而知。


    公元前494年九月,所有伐越準備工作完成,伍子胥吹響了狩獵的號角:兵分兩路,水路由伍子胥親自指揮,餘皇號為旗艦,艦隊幾十艘大船在吳國都城——闔閭大城附近水域集中,然後順著已經疏浚完畢的人工運河——胥江駛向五湖,也就是現在的太湖,準備在五湖南岸的吳越邊境登陸;陸路由伯嚭指揮,帶領幾百輛乘戰車,從闔閭大城的胥門出發,沿著五湖東岸,渡過鬆江後,轟轟烈烈殺奔越國都城郫中。


    一時百船競流,戰車滾滾,氣勢駭人。


    伍子胥用兵確實很厲害,一點不輸與同時代的孫武,他用兵的神奇之處在於善於根據敵我雙方不同情況,采取靈活的戰爭策略,不被條條框框束縛,這迴他沒有遵循“兵貴神速”的原則,而是製造聲勢,大有講究。


    越國的地理位置和吳國不同,吳國一望無際是平地,而越國除了和吳國交界的領土是平地外,背靠江南丘陵,有茂密高峻的山嶺,越國大軍一旦想保存實力“上山打遊擊”,吳軍戰船、戰車優勢喪失殆盡,要消滅他們就難了。所以不能讓他們躲在巢穴裏,這就像打獵,隻有敲鑼打鼓、虛張聲勢把獵物嚇出洞穴來,才能聚而殲之,道理是一樣的。伍子胥不怕越人摩拳擦掌來戰,就怕越人見勢不妙會跑。


    還有,伍子胥抓住了越人的弱點。越人不能被侮辱和撩撥,你拿他們當獵物看待,他們豈肯束手待擒?越人寧丟一條命,不輸一口氣,可惜忘了太硬了容易折的道理。越人雖然武器簡陋,不善於排兵布陣,集體作戰,但單兵素質是不錯的,他們生性兇悍,百折不饒,頑強鬥狠,不惜一死,所以用激將法逼他們來拚命,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總是能屢屢奏效。


    雖然看似這次是吳國先發出戰爭檄文,但伍子胥最盼望看到的是還是“以靜製動”的效果,最好是越人能來主動求戰,來多少消滅多少,前赴後繼,像填無底洞,那這場滅越之戰的成功率就很高了。


    要知道此時吳國的君臣最終目的不是打幾個勝仗、侵奪一點土地完事,而是要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滅亡越國,將越王勾踐為首的越王室斬草除根,讓整個越國成為吳國的一部分。伍子胥是個倒行逆施的人,從來不會受集體共識束縛,才不信什麽“滅國不滅祀”的仁義教條。


    消息傳到越國都城郫中,本來就好戰的越人自然馬上行動起來。不過,這次和上次槜李之戰時已經有進步,以前是越王振臂一唿應者雲集,然後一班烏合之眾拿上武器前唿後擁上前線打仗,根本沒有戰前計劃。這次不同,越人在範蠡和文種建議下,有了“廟算”,所謂的“廟算”就是大軍采取軍事行動前,由大王親自主持,在祖廟裏、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麵前舉行高層會議,商量這仗如何打?有沒有勝利的把握?如果沒有把握,是戰是和?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正如伍子胥所料的一樣,越人不能被侮辱和撩撥,一旦被侮辱,那就是人定勝天,隻相信自己能創造奇跡。你把他們當獵物,他們還真想把你這個獵手當獵物呢?你想打仗,我們比你更渴求戰鬥!


    所以不管敵強我弱,這仗是一定要打的。


    至於如何應戰,卻產生了兩派分歧。一派是範蠡和文種為代表的以外來人口為主的防守派,主張以防禦為主,堅守陣地,等摸清敵人底細、戰機出現,一招製勝;另一派是當地越人為主的進攻派,主張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主動出擊。這一派中又有石賣和靈姑浮兩位水軍統帥的計劃最為大膽,甚至認為首先可以在五湖上打敗吳軍,乘勢北上,現在吳國不是疏浚了五湖和吳都闔閭大城的水上通道胥江嗎?戰船通過胥江能直接到達闔閭大城,擒賊先擒王,一旦孤注一擲成功,拿下闔閭大城,不就大功告成?而這最大膽的計劃正合勾踐之意。以前吳越交戰,吳國總是侮辱性地把戰場開在越國境內,戰火所到之處莊稼顆粒無收、田園夷為平地、廬舍化為焦土,越國百姓損失觸目驚心、唿天搶地,現在能把戰場引導吳國境內,讓他們的子民也嚐嚐這般滋味,未嚐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而且一旦這個冒險計劃成功,吳國都城被攻下,自己稱霸天下的大業唾手可得,不用幾十年殫精竭慮,“熬白了少年頭”。


    所以所謂的“廟算”其實純屬形式,其實質跟以前的振臂一唿應者雲集結果差不多。勾踐這時越王劍在手,很囂張,已經打過一次勝仗,感覺打勝仗也不是什麽難事,不一定要請範蠡和文種幫忙,就把軍權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裏,不讓範蠡和文種兩人同享。而範蠡和文種兩人也不敢爭辯,畢竟自己也有很大的失職,曾答應勾踐三年後建立一支強大到足以和吳國一爭高下的戰車部隊,現在看現實情況,越國上下沒有一點危機感,練兵事倍功半,不用說三年遠遠不夠,就算三十年也未必能實現目標。兩人還有什麽臉麵在勾踐麵前指手畫腳?勾踐不追究你的胡吹算是客氣,眼前隻能乖乖聽命就是。


    最後,勾踐下達戰爭進攻命令,以石賣和靈姑浮駐紮在錢塘江上的水軍為前軍,在五湖上迎戰吳國水軍;勾踐親自率領郫中的王師為中軍,做前軍的堅強後盾,一旦前軍告捷,全線進攻,一旦失利,勾踐親自和夫差、伍子胥決一死戰;範蠡和文種則帶領勾嵊山深處正在訓練的車戰部隊作為後軍,迎戰伯嚭從陸路殺來的吳國戰車大軍,不要讓吳國的戰車抄了越國大軍的後路。


    三軍任務分派完畢,各自行動。


    這石賣和靈姑浮求功心切,帶著越國水軍近百隻大小戰船順著縱橫交錯的江南水網越過吳越國界,一路過關斬將,一直殺到了五湖東南岸一個叫做椒山的地方,這是已經深入吳國境內,正好和鼓帆南下的吳王夫差和相國伍子胥帶領的吳國水軍迎麵相遇,兩軍在浩瀚的五湖水麵上首次交鋒。


    石賣和靈姑浮苦練水軍三年,就等著這一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根本不在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戰爭規則,首先發起兇猛的進攻。吳國水軍的船大,越國水軍的船小,雙方互有優勢,越軍的優勢在於機動靈活,數量多,靈姑浮又諳熟水戰,所以他采取了正確的群狼戰術,十幾艘小船圍攻一隻大船,理想的結果是小船靠上大船,全體戰士登上大船,強力占領。可惜伍子胥早就有了準備,根本不給你小船四麵圍攻的機會,而是把大船直接停在湖麵上,等著你的小船靠近,然後大船上全體弓箭手站在船舷上居高臨下飛箭侍候。這時正是深冬季節,五湖上刮的是西北風,吳軍射你越軍正是順風,箭借風勢,威力倍增,而你越軍要反擊,逆風而行,射出的箭像風中羽毛一般不聽使喚了。剛好和三年前的槜李之戰雙方位置優勢互換,如今吳軍是優勢,越軍是劣勢。


    伍子胥選擇戰爭的時機選擇得很準確,充分吸收了上次槜李之戰的教訓,如今大見成效,交戰一個時辰,吳軍幾乎沒什麽傷亡,而石賣和靈姑浮的部下已經死傷累累,船毀人亡不少。


    石賣和靈姑浮在錢塘江上三年苦練水戰,還是懂行的,知道這樣戰下去兇多吉少,進不得,退已遲,隻能被吳軍慢慢消耗,必須盡快找到脫身之法。幸虧這時天色慢慢暗下來,在他們水戰不遠的地方有兩座小島,乃是五湖中的椒山兩島,如果能搶占椒山島,就能擺脫眼前困境,苦守待援,等後麵勾踐的中軍援軍趕到,尚可擇機再戰。於是命令水軍放棄和吳軍大船的爭鬥,搶占椒山島。


    越軍的作戰意圖瞞不過伍子胥的眼睛,可是這時的伍子胥卻表現出仁義之師的寬容,窮寇莫追,放任越軍到島上避難。


    越軍水軍狼狽逃亡,順利登上椒山島,安營紮寨,石賣和靈姑浮自以為僥幸脫身,謝天謝地,甚至感謝伍子胥有君子風度,沒有斬盡殺絕。


    他們哪裏想得到伍子胥對付敵人從來是不講仁慈的。之所以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其實是為了節省武器消耗、盡量減少自己的傷亡、更加徹底地消滅他們。


    伍子胥現在不用追究戰鬥的勝負,因為勝負在兩軍相遇時已定。現在他要追求的是戰鬥的質量,他要把狩獵行動玩出精致來,不多浪費一支箭,不多傷亡一個兵,而取得的戰果又一點不打折扣。


    伍子胥早就料到這此滅越之戰必是持久戰,畢竟是要把一個國家武力征服,需要不停地毀滅、消化、毀滅、消化,直至所有人民放棄所有希望徹底降服於你,所以決不是打一場大勝仗那麽簡單,要做好長期戰爭的準備,所以現在吳國的每一個戰士、每一件武器都很寶貴,那是本錢,要用在關鍵時刻,不能輕易損耗。


    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伍子胥不肯輕易打消耗戰,才讓石賣和靈姑浮的越軍在椒山上苟延殘喘。


    可是越軍才脫虎口,噩夢又找上門來。整個晚上吳軍的戰船不停地敲鼓鳴金騷擾,石賣怕吳軍攻上山來,命令全體士兵高度警戒,不能卸甲休息。越軍守在椒山上提心吊膽,想睡也不敢睡,黑夜中,四周黑乎乎的水麵上到處都是四處遊動的吳軍的船燈,還有驚天動地的呐喊聲,那聲勢像是來了幾十萬人馬能把這兩座小島連根拔走。越軍繃著高度緊張的神經熬過一宿,第二天早已經精疲力竭。


    如此一連幾夜,椒山上的越軍先是失去體力,後來漸漸失去鬥誌,再到後來,隻有無邊無際的恐懼支撐著他們才不至於倒下。


    靈姑浮自忖這樣苦守待援不是辦法,大王的援軍不知什麽時候能到,而守島的將士們就要崩貴,就主張趁夜色盡快分散突圍,仗是輸定了,能逃則逃,至少不會全軍覆沒。可是石賣卻堅決反對,石賣心中懷疑這靈姑浮有了私心雜念,憑靈姑浮浪裏白條一樣的水性和出神入化的水戰本領,要想自保孤身一人逃出生天不是問題,可是我石賣能走得了嗎?外麵吳軍的戰船比城牆還結實,要逃出去可能性微乎其微。石賣對靈姑浮的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不但不支持他向南突圍逃跑,反而命令靈姑浮帶領他的部下駕船向北進攻,既定計劃不變,向吳國都城闔閭大城進攻。要是敢不遵軍令,按軍法處斬不饒。你靈姑浮敢存私心,他石賣有更歹毒的盤算:靈姑浮一旦向北進攻,吳軍必然全力攔截,那時石賣或許有可能找到吳軍包圍圈中的破綻,借機逃命。換句話說,就是拿靈姑浮的小命,換自己活命的機會。


    靈姑浮明知石賣公報私仇,下這樣的命令等於是讓自己和兄弟們去送死,可是將令如山倒,抗命一定死,左右無計,不如光榮地死在向敵人進攻的路上,不但男子漢大丈夫死得其所,還有一線活的希望,若真能殺出去,就是扭轉了整個戰局,以攻為守,吳軍必然會全力去保護自己的老巢呀!靈姑浮已經抱定了壯烈赴死的念頭,但接到石賣命令的他的部下想不開,這些人已經被伍子胥的疑兵之計弄得鬥誌全無,絕望之下又哭又號,深更半夜的,淒厲之聲直達雲霄,遠遠傳到了吳軍旗艦餘皇戰船上,反而把夫差嚇了一跳,以為這是野獸發怒的咆哮,要爆發致命一擊,就主張退避三舍,放過這群已經瘋狂的越兵。可是伍子胥卻不以為然,他認為這是越軍絕望下的哀嚎,離死已經不遠了。當即命令手下全副武裝,防止越軍作垂死掙紮。


    果然被伍子胥料到,不出半個時辰,趁著島上夜色掩護,靈姑浮帶著他的手下登船向伍子胥的船隊發起自殺式進攻。


    這場麵有點像槜李之戰時越軍敢死隊的衝鋒,同樣悲壯,可惜時過境遷,伍子胥已經知道你越人最喜歡玩這一套,早有準備,不管你如何會玩命,現在一點沒有作用。越軍的小船剛接近吳軍的戰艦,那裏燈火通明,你想靠夜色蒙混過關癡心妄想,餘皇號上的箭雨鋪天蓋地招唿下來,那些帶著銅劍簇的飛箭足以把牛皮盾牌和小船射成篩子,更不用說人的血肉之軀。越軍敢死隊連主將靈姑浮在內全軍覆滅,靈姑浮本來可以潛水逃命的,可是他不想活了,他之所以英勇參戰,本來隻是想立下大功,把鄭旦姑娘娶到家裏,現在希望已經破滅,夢想成空,活著不如死去強,敗軍之將活著無臉再見鄭旦的麵,但若壯烈一死,或許會被大王表彰,讓自己作為烈士永遠活在鄭旦的心中,不是死得其所嗎?


    靈姑浮的小船衝到餘皇號腳下時,小船已經要沉了,靈姑浮身上中了數箭,他拚著最後一口氣,拿出弄潮兒的真功夫借著風浪躍上餘皇號船舷時,幾乎沒有戰力,但還是揮舞長戟和湧上來的吳兵糾纏一會,最後全身插滿箭杆,他憋著一口氣還是不肯倒地赴死,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伍子胥大為驚訝,如此壯烈赴死之人卻心有餘念,感天動地,頓生惺惺相惜之情,就阻止了手下人的屠戮,自報家門親自上前問話,靈姑浮終於錚錚鐵骨化為繞指柔,雙眼垂淚,丟開長戟跪倒在伍子胥腳下,懇求道:“在下越國將軍靈姑浮,鬥膽向伍相國求情,請你善待越國美人兒鄭旦。靈姑浮在九泉之下不忘相國恩情。”


    原來隻是這麽點小懇求,實在不算迴事,伍子胥甚至有點失望,小事大做,真的很想為靈姑浮做點比保護一個弱女子大一點的事呀!伍子胥點頭答應道:“靈姑將軍放心走吧,老夫念你是一條好漢,會善待你的美人兒鄭旦。傳本相國令,此番伐越,凡是遇到一個叫鄭旦的姑娘,不許傷她一根毫毛,違令者斬!靈姑將軍滿意了吧?”


    靈姑浮微微一笑,來不及說一聲謝字,已經到地氣絕身亡。


    伍子胥這人行事乖張,常常玩倒行逆施,世人莫解,現在我們可以略窺一斑了,其實此人是胸有塊壘,壯懷激烈,看不起人間俗世普通人的碌碌無為。作為一個因為暴君當道永遠失去祖國的人,他的心隻能永遠流浪,沒有歸屬感,唯有憑一腔英雄氣支撐他傲立世間,英雄世界成了他最終的祖國。他有溢於言行的英雄情結,不是嘴巴說說,而是深入骨髓。所以一般庸人對他畏之若虎,隻有不苟合於世英雄對其趨之若鶩,爭著投入他的麾下。所以他一旦想幹一些非法勾當,心甘情願、甚至不惜送命來幫助他的人總是用之不竭。比喻說早年幫闔閭奪位刺殺吳王僚,刺客專諸就是他朋友;後來伐楚報仇,大軍事家孫武還是靠他的麵子請來幫忙等等無不如此。


    今天他欽佩靈姑浮的英雄壯舉,雖然靈姑浮是他的敵人,但英雄情結填平了敵我之間的鴻溝,靈姑浮要他幫的忙他算是幫定了。不過除鄭旦之外,伍子胥不想放走敢和自己為敵的任何一個越人,包括眼前被困在椒山上的靈姑浮的戰友們。


    石賣站在椒山頂上,親眼看著靈姑浮帶著部下壯烈赴死,目瞪口呆。太驚心動魄,一千多越兵的進攻不用半個時辰就被吳軍解決完畢,五湖湖麵上又恢複原樣,隻有越來越強勁的西北風吹起的滔滔波浪。強大的吳軍就像黑死的死亡深淵,再填進去幾萬越兵的生命照收不誤。活路已經沒有,因為越人剛從山上下來不久,人的使用價值不夠重視,至今沒有投降、俘虜之類的的概念,一旦上戰場,不是榮歸故裏,就是馬革裹屍,沒有第三種選擇,石賣真不知自己將是怎樣一個死法。


    石賣心裏的疑惑伍子胥很快給了答案。


    這天夜裏伍子胥心裏很煩悶,或許是死了靈姑浮這樣的好漢,讓伍子胥感覺到英雄世界裏少了一個知己,他需要發泄一下情緒。之所以把越國的水軍困在椒山圍而不攻,伍子胥原是想把它當一個誘餌,讓越王勾踐、範蠡、文種之輩親自來救,然而把他們一塊兒收拾,現在見勾踐的救兵一直沒到,等得他不耐煩起來,於是決定馬上解決眼前的椒山問題。而老天也很配合他的想法,後半夜刮起了更加強勁的西北風。伍子胥命令戰船上的弓箭手向椒山上發射浸滿鬆油的火箭,燒死這些已經成驚弓之鳥、甕中之憋的亡命之徒。


    椒山上沒有居民,植被保持著原始風貌,一點沒被人類墾荒造田破壞過,漫山遍野長的是富含油脂的鬆樹,最易引起火災。伍子胥進攻命令一下達,餘皇號上的火箭雨過來,椒山頓成一片火海,火借風勢,氧氣充足,椒山真正成了“焦山”。大火是從山腳下開始的,絕望的越軍慌不擇路,不敢往船上躲,怕吳國大戰船攻擊,隻知道往山上逃命,結果走上絕路,幾千人的越國水軍全部葬身火海,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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