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國邊境到都城郫中,步行也就兩天的行程,除了過錢塘江要花點時間,其它都是陸路,一馬平川,越王勾踐的大軍本來早就到王城,可是越國大勝吳國,天大事情,不能鳥過無跡,所以勾踐特別在吳越交界處的檇李停留了一段時間,目的就是耀武揚威,以前吳國欺負越國弱小,兩國一旦發生戰事,總是把戰場選在越國境內,兩軍交戰之地難免廢墟一片,寸草不生,勾踐引為奇恥大辱,今天終於可以向邊境地區的老百姓炫耀大軍從吳軍手裏繳獲的大批戰利品,用勝利果實告訴越國百姓從此不用向吳人俯首稱臣、低頭示弱。


    上行下效,本來吳國和越國邊境線上的老百姓比鄰而居,有些地方甚至就隻是隔了一道窄窄的田壟,風俗相同,互通婚姻,現在吳國兵敗,越國邊民趁機耍橫,越過邊界,把當地的吳國人趕得背井離鄉,占有他們的田園、房子和家畜家禽。作為國王的勾踐本該主持公道的,宣布私有財產的神聖性,禁止掠奪,可是他卻聽之任之,沒有伸出正義之劍。見勾踐得意忘形、欺人為樂,下麵的將士自然更加肆無忌憚,他們忘記了這勝仗打得多麽艱難,喝了邊民的酒、吃了邊民的飯後為了表示感謝之情公然向邊境地區的越國老百姓灌輸仇恨意識:以後和吳人交往,要是他們敢撩撥你們,就揍他個娘的,揍不過人家就告訴大王,有大王給你們撐腰,大王大軍一到,吳人丟盔棄甲,他們祖祖輩輩辛辛苦苦積攢的家產就是你們的。


    勾踐聽到手下烏合之眾這樣沒頭沒緒的漫天許諾,竟也笑而不答,藏而不露,顯得遊刃有餘,胸有成竹的樣子,這不就是明明承諾了嗎?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這是孫子幾年前說的話,孫子因為幫著伍子胥打敗強大的楚國,名噪一時。他的《孫子兵法》一書風行天下,被各大諸侯國中統兵的將帥視作圭臬。當時文字是刻在竹簡上的,世人爭相傳刻,竹子價格暴漲,論斤兩買賣比粟還貴,一時南山之竹告罄。孫子的箴言已經清楚地告訴大家,打仗是有關國家生死的大事,一個不小心會遭滅頂之災,所以不能輕易開啟戰端。邊境老百姓之間為了幾片桑葉的小打小鬧能成為兩國開仗的理由嗎?小心玩火焚身。現在看勾踐的意思,不是怕打仗,而是怕無仗可打。真的是令人心驚膽顫。


    這是槜李之戰後勾踐犯的第一個錯誤。


    這天大軍行到錢塘江邊一個叫就裏燕子亭的地方,正直雨後初晴。那時的錢塘江兩岸還沒有像樣的堤埂,隻要上遊山區一下暴雨,眾水匯聚,下遊馬上洪水滔天,河道一下子陡增數倍,有數裏寬,勾踐站在岸邊看著大江東去波波瀾壯闊的樣子,望洋興歎,豪情勃發,更加控製不住自己的理智,突發奇想,把剛從闔閭手上搶來的湛盧寶劍拿出來,展示給所經之地前來賀喜的地方長老們欣賞。


    本來燕子亭門前掛著靈姑浮獻上來的那隻帶血的“吳王之屨”已經夠威風,或許屨上除了闔閭的血,還飄著闔閭腳上的惡臭,但畢竟是戰場上繳獲的吳王闔閭之物,足以揚國之威,而勾踐還嫌不足,還要把湛盧寶劍亮出來。


    這把湛盧寶劍身世實在不敢恭維,本是野心勃勃的楚平王從某個敗落的中原諸侯國國君手裏搶來的,楚平王占為己有,死後還不忘霸業,此劍作為殉葬物埋在他的墳墓裏,伍子胥打下楚國郢都後,掘開楚平王的墳墓鞭屍,順手也把墓中的湛盧寶劍搶走,湛盧劍名氣太大,伍子胥不敢銷毀,也不敢私下占有,隻好送給吳王闔閭珍藏,闔閭不嫌棄此乃人家墓中之物,愛不釋手,可惜拿在手裏餘熱還在就被越國大夫靈姑浮武力繳獲。在湛盧寶劍身上不斷發生著一連串的搶、盜等不義行為,毫無仁義可言,乃是不潔之物,作為王者本不該喜歡,就算個人真的不能控製欲望,也應該盡量低調,放在後宮密室中深夜欣賞片刻即可,怎麽能公然示眾?你這不是在向大眾展示你的強盜行徑嗎?和原主人相比,惡劣行徑有過之而無不及。


    勾踐這是這些天來犯下的第二個大錯。


    這劍連帶著劍鞘都是稀世之珍,很可惜從吳王闔閭手中掉下時,劍鞘還掛在闔閭腰間,石賣隻撿來寶劍,而沒有搶來劍鞘,也就是說寶劍是在勾踐手裏,但劍鞘還在吳人手裏,兩者分家了,雖屬憾事,但也有個好處,拿出來示人倒也是很方便,不用拔進拔出麻煩。“湛瀘湛瀘,天下霸主”,這句順口溜普天之人無人不知,燕子亭地方的長老們見了這搶來的稀世之珍嚇壞了,手忙腳亂,束手無策,隻好驚恐萬狀地跪倒在勾踐腳下,連唿“大王威武”,瑟瑟發抖。天下霸主是靠一次勝仗就能贏得的嗎?這些長老自然不信。但大王暗中已經有這個意思,你有膽量不去迎合嗎?天下霸主是中原各家諸侯夢寐以求的名號,誰想做霸主,誰將成眾矢之的,隻有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家底厚實的諸侯王才能榮膺,我們越國斷發文身,沒有受過聖賢熏陶,不是禮儀之邦,走路東倒西歪,說話顛三倒四,做事痞氣未消,就算僥幸受邀參加諸侯盛會,你派去的代表的言行舉止常被人當笑柄,嚇得你不敢參會,現在竟然想主持諸侯大會了,簡直匪夷所思。


    地方長老每一個人都是智者,深諳“德不配位必有大禍”的道理,但看看勾踐臉上誌得意滿、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氣,知道不能違逆,隻能外表看五體投地,暗地裏腹誹不小。


    眾人皆昏我獨醒,最清醒的人是範蠡。


    範蠡心裏很不好受,他本來映像中的勾踐是個有城府、有抱負的


    君主,真沒想到勾踐大王這樣膚淺。這人要是識字不多,看聖賢之書太少,雖有天賦,總是難免暴發戶的壞脾氣。有這種壞脾氣的人,成功之前很優秀,為了實現目標契而不舍,百折不饒,可是一旦大功告成,馬上就沒有了方向感,像洪水衝垮堤壩,泛濫成災,難以收拾。而勾踐現在正處於後一階段。


    僥幸打了一場勝仗就忘記了自己的根本,要知道這場勝仗根本沒動到吳國的根本,它的部隊依然強大,國內依然還有戰車幾百乘,實力不容小覷,打下楚國讓他們暴富,在檇李的這點損失相較與從楚國得到的戰利品,簡直九牛一毛。要說吳國最大的損失說白了就是吳王闔閭戰死沙場,可是國王死了,換一個就行,隻要不引起諸王子爭權奪勢,造成內亂,不能算損失,有時昏君換明君,簡直就是有益無害,反而會讓國家更加強大。


    吳國死了闔閭大王隻能算是丟了大臉麵,讓他們的部隊抬不起頭來,但一曲必有一伸,這個臉麵他們一定做夢都想撿迴來,到時候,真給他們機會,他們就要你越國付出百倍的代價。現在你已經被他們盯上了。本該小心謹慎,時刻防範,未雨綢繆,厲兵秣馬,怎麽還有時間得意忘形、麻痹大意呢?好像以後吳國真的成了你的手下敗將一樣,忘了人家隻是一時大意敗給了你,論實力你越國一班烏合之眾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不行呀!範蠡必須要讓勾踐從雲端下來,站在地麵上,實實在在思考問題。


    範蠡必須去找勾踐諫言:他的目標不是打了一次勝仗,而是稱霸天下。


    範蠡去找勾踐說話,此時因為大軍正在渡河,人太多,渡河的船又是小舢板,短時間內渡不完所有的人和輜重,勾踐就在河邊的燕子亭裏暫時歇腳。範蠡去亭子裏見勾踐,不想未見到勾踐,先和文種迎麵碰上了,文種剛剛從勾燕子亭裏出來,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範蠡心中好奇,急忙把文種拉到僻靜處,把自己想對勾踐說的話對他敘述一番,征求他的意見。文種連連搖頭,感慨萬千。


    文種說道:“勾踐終於向我們發難。看來我們在越國呆不下去了。”


    範蠡吃了一驚,問道:“槜李之戰大獲全勝,勾踐的心情一直都是好極了,怎麽可能對你發難?是不是你判斷有誤?”


    文種搖頭,說道:“當然他的話聽來是十分客氣的,他隻是請我們快點把在楚國的家眷接到越國來,同享榮華富貴。你聽出他的話中的深意了嗎?”


    範蠡是何等機智之人,怎麽可能沒領悟到這話中的玄機?為什麽要把文種的家眷請到越國來?說是請來享福,其實是請來做抵押,要把文種的家人當人質。現在的文種一個人在越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或走或留,來去自由,一旦父母妻小帶來越國,你就被牢牢綁在勾踐的戰車上,你還有可能得到自由嗎?


    當時的諸侯國之間勾心鬥角不可收拾,常玩人質遊戲。兩國簽訂下條約後,最怕對方不履行協議,那個時代可不存在最高法院主持公道,毀約沒有法律後果,最多是名聲不是很好,但名聲在重大國家利益麵前算得上什麽?如何保證雙方的信用?互相用人質抵押無疑是好辦法。最有分量的人質是國君們的兒子,也就是王子。誰要是敢貿然毀約,就有斷子絕孫的危險。當時諸侯國之間事情太多,簽訂的條約不少,作為質押品的王子需求量陡增。你作為國君如果不多娶幾個老婆,不多生一些王子,還真得擔心簽下條約後驀然發現宮中已經沒有王子作抵押,這條約簽了也等於廢紙一張。“錯生帝王家”,這個時候的王子們還是夠可憐的,幼小背井離鄉,缺乏親情,每天都在擔心雙方會不會毀約,性命不保,惶惶不可終日,難免心理畸形,一旦僥幸迴國繼承王位,成了國君,等於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在統治國家,這個國家能正常嗎?有些不得父親寵愛的王子更可憐,一被抵押出去就是幾十年,在異國他鄉娶妻生子,生下的王孫們隻認他鄉為故鄉,哪裏還有半點祖國情懷?


    可見當時的華夏民族確實存在了巨大的道德危機、信任危機,聖人哀歎禮崩樂壞,一針見血。這種社會怪象已經成了惡性循環,不但在諸侯國君之間蔓延,而且一直感染到下層普通老百姓,民間的借貸拿老婆、兒女做抵押,所謂典妻、典子就是由此而來。整個社會重財、重物、輕義、輕信成了風氣,當時的聖人不少,但極不健康的社會風氣已經成燎原之勢,聖人之教化盡管殫精竭慮,還是杯水車薪,迴天乏術。


    勾踐用家屬做人質這招明顯是從中原諸侯國中學來的,你文種、範蠡要是敢對我越王不忠,你們兩人就隨時有誅滅家族的可能。你可以有大丈夫氣概,不把個人生死太當迴事,但你敢冒“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風險嗎?


    勾踐向文種如此“施恩”,範蠡自然感覺事態的嚴重性,但看到文種心情有點糟,不想火上澆油。


    範蠡點頭,道:“我懂!越王的意思是想把我們和越國徹底綁在一起,真正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越王這也是好意,兄弟是不是已經打算把一家人都接到越國來?”


    文種連連搖頭,說道:“不可能!其一,我父母年事已高,住在我兄弟那邊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安度晚年,我不能讓他們受旅途勞頓之苦,稍有差錯,我將後悔莫及。其二,就算我狠心要把父母接來,他申包胥現在一定不肯放行,當年我們和他是有約定的,他救楚國的燃眉之急,我們在吳國的後院放一把火,現在他的任務完成了,我們任務還隻是完成了一半,雖然這個君子約定當時隻有他申包胥一人知道,但現在他肯定向楚王匯報了,楚王知道我們有承諾,肯放我們的親人走嗎?他一定留置下來,逼迫我們完成任務,要是中途變卦,就會拿我們的家人做人質。”


    範蠡不信:“你說這話有根據嗎?眼下楚國劫後重生,君臣們又開始爭權奪利忙個不也悅乎,或許早就把我們兩人給忘記了。”


    文中苦笑道:“前天離開檇李時,我收到了申包胥專程派自己的心腹傳來口信,讓我們在越國好好幹,家裏人的生活不用擔心,他會派人料理好。”


    申包胥說的話和勾踐說的話一樣客客氣氣,也仔細一想,一樣虎視眈眈、殺氣騰騰。


    文種為人確實老成,思維縝密,處事老道,兩句話一說,把眼下形勢分析得一清二楚,範蠡一下被點明,頓時傻有點不知所措了。


    槜李之戰大勝吳國,是越國的大幸、楚國的大幸,難道卻是範蠡和文種兩人的不幸?現在他們想留在越國,勾踐需要他們拿出誠意來,把家人都接到越國來做人質。他們想迴到楚國去,對不起,暫時不行,你們還沒完成任務,得信守自己的諾言,你們的親人必須留在家鄉做人質。


    等於說現在範蠡和文種兩人的處境是有國難奔,有家難迴。


    兩人想到糾結處,真的是氣急敗壞。當初來越國時,隻是憑著一腔救國的熱情,沒有考慮那麽多,當時還挺天真的,以為糊弄一下勾踐這樣的愣頭青不費舉手之勞,現在明白完全低估勾踐了智慧,勾踐不但明白他們來越國的真實意圖,而且也完全清楚接下來他們兩人將走哪一步棋子。目的達到後找機會想留,沒門!勾踐太精明,也很冷酷、現實,隻有順著他才可相處,若有異心,快刀斬亂麻,幹脆利落,不會跟你空耗時間。


    一旦把勾踐這個人物認準,兩人已經心知肚明,除非鋌而走險,眼下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繼續留在越國,幫助勾踐強大越國,抗衡吳國,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結果。雖然目標和以前一樣沒有變,但跟以前不同的是勾踐現在已經把話挑明,文種、範蠡和越國的合作有了前提,要繼續下去必須拿出誠意來,把家安在越國,決不能腳踩兩隻船,而要死心塌地。


    文種不禁憤激道:“勾踐今天的表現我們都看到了,稍有戰功飄上天去,一副暴發戶嘴臉,胸無大誌,實在不值得信任,把我們的家族押上去不值,遲早一天會跟著一起遭滅頂之災。我寧願還是現在就離開越國,就算楚王要追究我文種的過失,隻能砍我一個人的頭,不會連累我的家族。”


    文種出生於楚國三戶的望族,在楚國有一定名望,娶的妻子也是大戶人家之女,家大業大,家裏父母兄弟妻兒老小有幾十口人丁,過的是有質量的小康生活。文種來越國真的是不為個人名利考慮,而是為了拯救危難之中的祖國。


    範蠡明白文種的苦衷,文種是有名的孝子,有沉著的負擔,但他還是不同意文種的觀點,想說服文種打消一走了之的想法。


    範蠡說道:“我們已經把勾踐鼓動起來和吳國開仗,而且僥幸打敗了吳國,可以說我們的越國之行成果不小。如果我們現在急流勇退,一走了之,不但沒有幫人家,而且是害了人家。現在吳王闔閭被殺,吳越結下深仇大恨,吳國日夜想著報仇雪恨,恨不得把越人斬盡殺絕。我們兩人在,或許還可挽迴局麵,如果不負責任一走,越國一定生靈塗炭。幫人反成害人,這是大不義之舉,還請兄弟三思,望兄弟能不忘初衷,善始善終。”


    文種是讀過聖賢書,有道德操守的人,範蠡的話點在文種要穴上,文種的內心變得很不好受,捫心自問,確實有負罪感。一個是有天倫之樂的家,一個是對自己寄托者無限希望的越國。哪一方都犧牲不得。文種很苦惱,一個人最怕這樣的痛苦選擇,他忍不住大脾氣。


    文種說道:“你一心想讓勾踐稱霸天下,何其荒唐?當時我們對勾踐說這話,是要蠱惑他和吳國作對!難道我們真的希望他勾踐成為天下霸主嗎?哪我問你,一旦越國真的成了霸主,我們的楚國怎麽辦?你是不是讓我們楚王拜倒在勾踐腳下、任其驅遣?”


    文種的話現在反過來把範蠡問倒了,範蠡一心隻想越過強大,徹底降服橫行霸道的吳國,還真沒有想過越國成了霸主,哪自己的祖國楚國該怎麽辦?自己和文種在越國雖是高官,畢竟是客人,祖宗三代都是楚國人,楚國才是祖國。要是自己幫著勾踐稱霸,欺負楚王,祖國的父老鄉親還不把他範蠡和文種兩人給罵死?以後葉落歸根還有臉去見家鄉的父老嗎?


    文種見範蠡呆在哪裏,光長嘴巴說不出話,知道自己的話把範蠡難倒了,不覺笑出來。


    文種用自嘲的口吻說道:“我們兩人自以為有經天緯地之才,文蹈武略足以幫助某位遠大誌向的君王稱霸天下。今天看來,我們隻是兩個膽大妄為、不知進退的蠢才,掉進泥淖裏茫然不知,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卻談什麽保國安民?實在可笑!”


    範蠡說道:“兄弟說的話是不是太早了點?畢竟現在越王自保尚不足,談什麽稱霸天下呢?”


    文種說道:“雖說我言之過早,但隻要我們繼續在越王手下幹下去,這樣的問題遲早會擺在我們麵前,需要我們做出選擇。”


    範蠡頓時感覺眼前一片黑暗,前途無望,整個人都在委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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