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到死,都還對國公夫人念念不忘嗎?」唐奉書不解的問,他沒聽出母親究竟誤解了她什麽事。


    薑倩輕搖螓首,「我原以為是鳳青辜負了你小舅,幾個月前才從我四哥那裏得知,事實上你小舅出事時不僅傷了腿還中了毒,那毒即使請來太醫,也無法完全祛除,隻能替他多延上兩年的性命。為了不拖累鳳青,於是你小舅寫了封信,騙她說他已另有心儀之人,想讓她對他死心。鳳青那性子是何等驕傲,哪受得了這種事,才故意對旁人說是她不喜歡你小舅了。」


    小哥怕她把中毒之事告訴鳳青,因此囑咐了爹娘和兄長們連她都一塊瞞著。


    若非數月前四哥在幾分醉意之下不經意說漏了嘴,她也許到死都不會知道其中的原由。


    「小舅是希望國公夫人能從此忘了他,安心嫁給他人為妻吧。」唐奉書沒想到他這位小舅倒是個癡情種。


    「沒錯。」說到這兒,薑倩已濕了眼眶,「我錯怪了鳳青這麽多年,當年她不知內情,收到你小舅那封信也不知有多傷心。後來就連我也對她避之不見,實在對不住她,到現下我都沒臉去見她。」她如今隻盼著兩人成為兒女親家時,能就此化解這段心結,重歸於好。


    明白個中原委後,唐奉書勸慰母親,「想必國公夫人必是不怪您,否則她也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薑倩猜測,「我想,說不得她比我更早明白當年的真相。」否則依她那性子,又怎麽可能放心讓唯一的女兒嫁


    到越平王府來。她接著喃喃道:「當年你小舅死時,我和她都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麵,要是能讓我們再見你小舅一麵,興許就能沒有遺憾了……」


    沒人留意到此時站在青竹上的一隻雀鳥,那兩隻黑豆般的眼睛正若有所思的望著薑倩。


    片刻後,雀鳥搧動羽翅飛迴道觀,神魂迴到孟息風的身子裏,他隨即凝神靜心,閉眸調息。


    一直到入夜時分才徐徐睜開眼,起身從包袱裏取出朱砂筆以及幾張符紙,畫了幾張靈符後,他在桌案上擺上一疊冥幣,取了一張靈符召請陰差。


    「……競誠,他如此相待,我豈能負他,可奈何母親不肯成全,我隻能出此下策,望你能助我逃出去。我明白此事定會令你承受母親的責備,可我委實無路可走,迫不得已才求助於你……」


    一早,花若耶坐在桌案前,伏案寫信。


    一隻雀鳥悄無聲息的飛進靖國公府,進了府裏,熟門熟路的飛進花若耶所住的跨院,停棲在她寢房窗邊的一株花樹上,透過敞開的窗子往裏頭探看。


    瞅見花若耶正坐在桌案前寫字,附身在雀鳥身上的孟息風見房裏隻有她一人,便飛進屋裏停在桌案上,瞧她沒發覺他,他一時好奇便瞅去幾眼,這才發現她正在給她弟弟寫信——


    「……若要逼迫我嫁給世子,我情願一死也絕不願負他。倘若你有所顧慮,無法助我,我也不會怪你,請你把這信燒了,當我從未寫過這信……」


    看完她寫的信,孟息風急忙出聲,「若耶,你無須如此,我想到一個辦法了!」見她如此煞費苦心在為兩人的將來籌謀,他又心疼又動容。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將她直接帶走,不再教她為這事煩惱憂慮。


    花若耶驚訝的抬眸,望住眼前這隻不知打哪飛來,竟能口吐人言的雀鳥,思及先前孟息風曾附身在黑貓身上,她驚喜的問:「孟息風,是你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神魂附身的緣故,他的嗓音多少都會有些不同,讓她難以辨認。


    「是我,我想到一個辦法,也許能令你母親和越平王妃答應退婚。」他今日特地前來將這好消息告訴她。


    「是什麽辦法?」


    「就是……」


    聽完孟息風所說的辦法,花若耶緊握著粉拳,仿佛在黑夜中行走之人,久久找不到出口,忽然之間,瞧見了前方出現的光亮,滿臉喜色。


    「這辦法一定能成的!我母親那兒我去說,至於越平王妃那兒,我請我弟弟陪你走一趟,你看如何?」兩人分頭行事,隻要能遊說得了一方答應,那麽他們的事多半也就能成了。


    「嗯,那就有勞你寫封信,我帶去太學找你弟弟。」見她這般歡喜,孟息風忍不住跳到她肩頭,輕輕蹭了蹭她。


    她小心捧起他附身的雀鳥,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他。


    「我這就寫信,你等等我。」她依依不舍的放下雀鳥,提起筆重新再寫了封信。


    想讓弟弟陪孟息風走一趟越平王府,花若耶不得不將她與孟息風之事簡單寫在信裏,而後才請托他陪孟息風去求見越平王妃,否則依孟息風的身分,貿然前去王府隻怕無法輕易見到王妃。


    她一邊寫著,一邊不時抬頭瞅著雀鳥,人眼與鳥眼互相凝視,傳遞著無法言說的情意。


    片刻後,她信寫好,折成長條狀小心地綁在雀鳥的腳上,等他迴去後再取下來。


    送孟息風離開時,她依依不舍捧著他來到窗邊,兩人再敘了幾句話,孟息風才輕搧著羽翅飛了出去。


    她一直仔立在窗邊目送他離去,即使瞧不見了還癡癡的看著。


    中午時分,如霜和莓兒領著丫鬟送來午膳,見到她杵在窗邊出神,也不知在看著什麽。


    莓兒走過去請她,「小姐,該用午膳了,今兒個廚房用南瓜做了道黃金如意餅,聽說可好吃了。」自打小姐被夫人禁足後,這些日子吃得極少,廚房不得不天天挖空心思想些能讓小姐開胃的菜肴。


    見了孟息風後,花若耶此刻心情開了,胃口自然也開了,走到桌前,每道菜肴都嚐了嚐,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飯。


    見狀,服侍她用膳的莓兒與如霜有些訝異的相覷一眼,莓兒納悶的問出聲,「小姐,今日廚房做的菜很合您胃口嗎,要不要晚上還讓廚房照著這麽做?」


    花若耶輕搖螓首,「不用,如霜,你去我娘那兒走一趟,就說我有事想見她。」她想盡快見到母親,把那事告訴母親。


    接到如霜的傳話,雲鳳青親自過來見女兒。


    「你有什麽事想對我說?倘若又想提那事就別說了,我絕不會答應。」她把話說在前頭,不許女兒再提孟息風的事。


    「不是那事。你們全都下去,我有事要對娘說。」花若耶在說前,先將屋裏的婢女全都遣了出去。


    雲鳳青狐疑道:「若耶,你想說的究竟是什麽事?」


    「娘,先前我離魂那時,元天師施法將我的神魂招了迴來,所以您相信人有神魂之事吧。」在提那件事前,花


    若耶先說了這事。


    「那又如何?」這些以前她是不信的,但親眼見到女兒在元結衣施法後蘇醒過來,她也不得不信了。


    她注視著母親緩緩開口道:「娘若是有想見之人,孟息風也能為您招來對方的魂魄,讓您能見一見他,以補之前未能得見最後一麵的遺憾。」


    她先前以為是父親偏寵兩位姨娘,母親才對父親如此冷淡,但聽了孟息風所說的話後,她才明白原來母親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所以才會對父親如此冷淡。


    雲鳳青聞言一怔,一張麵容浮現在她眼前,她心緒一動,張口欲言,但下一瞬便抑住了。


    「娘沒有什麽想見之人,你不用白費心思替孟息風說話。」說完,她拂袖起身要走。


    花若耶急忙拽住母親的手,脫口而出,「娘,當年的事您不想親自見他一麵,問問他為何要那般對您嗎?為何他瞞著您,寧願自己一個人靜靜地死去,也不告訴您一聲嗎?」


    聽女兒提起這段被她深藏在心底的往事,雲鳳青神色一震,「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


    瞧見母親這般神色,花若耶明白這些年來她從未遺忘過這件事,徐徐說道:「您別管我怎麽知道,如今我也有傾心相待之人,所以能明白您當年心中的苦楚。


    可那人並不是存心想負您,而是他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不想連累您才會狠心那麽對您,您就完全不想再見他一麵,問問他為何要擅自決定這些事,讓您抱憾終生嗎?」


    雲鳳青麵沉似水,這件事在她心中糾纏了多少年,起先她也以為是薑繹移情別戀辜負了她,但在他死後三年,她無意間從薑繹四嫂那裏得知了真相。


    他四嫂是她一位遠房表姐,告訴她這事也不是存著什麽好心,而是因她拒絕了那表姐的一個要求,表姐懷恨之下,存心不讓她好過,才把那個秘密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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