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劉啟許可的劉瑞拿著改過的錄取名單去拜見兩宮太後,路上還在想著如何應對不喜儒家的竇太後。結果由於科舉走後門一事,加上劉啟近期對竇太後不大順從,所以麵對孫子的拜訪,竇太後沒問什麽,隻是說了句鼓勵的話便放任離開。


    至於薄姬就更好忽悠了。


    她壓根不提薄梁的事,隻是囑咐劉瑞要好好休息,別被劉啟使喚得臉色蒼白,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短命樣:“瞧瞧劉……非瞧瞧你,身上都沒幾兩肉。若是讓旁人見了,還以為是宮裏不待見你,平白惹來諸多非議”


    薄姬年紀大了,加上劉啟的子嗣緣甚於先帝,所以除了皇長子劉榮和太子劉瑞,她與其他重孫的接觸甚少,所以對不清皇子們的名字。


    “近期沒休息好,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就能養迴來。”劉瑞被薄姬留下來用飯,陪著老太太說了會話便迴太子宮繼續去忙科舉的事。期間還有子鳶過來說了下製鹽廠的後續發展和醬油的研發計劃。


    大豆在這個時代算是比較便宜的主食,甚至隨著文景之治的繁榮而漸漸退出黔首們的餐桌,淪為馬料或是應急食品。即便是按照五比二的出產率來看,還沒掉進貧困陷阱裏的黔首們也完全負擔起醬油的價格,再不濟就公布方法,讓人自製。


    反正是豆子做的,總不會比肉醬還貴吧!


    子鳶從帶來的小壇子裏倒了一點黑色的液體。


    劉瑞湊近聞了聞,有股現代醬油沒有的味道,嚐起來也比現代醬油味濃,想必燒菜烤肉都很合適。


    “咱們的細鹽在關外賣的咋樣?那些西域人和匈奴人,鮮卑人還喜歡嗎?”劉瑞點了點頭,打算過些日子就讓九市上架醬油。。


    太子除了思賢苑外還有一係列的食邑要打理,並且因為重農抑商的緣故,所以不能出麵經商,而是得像徹侯那樣背後操控。


    而少府就是皇家用以操控九市的機構。否則九市裏那麽對背後金主,每個能讓他們膽寒的老大出麵鎮著,黔首們還怎麽做生意。


    隻是……


    【少府的權利還是太大了。】


    想想大觀園的離譜物價,再想想清穿裏無所不能的內務府,劉瑞便想著借機削一把少府。


    而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有劉瑞,還有想搞鹽鐵專營卻沒搞成,於是琢磨著如何增加財政收入的劉啟。


    “那小子雖然滿腦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也能提出有用建議。”劉啟收到魏尚的來信後滿意地彎了下嘴角,隨即又垮了下去:“如果不是薄氏所出就好了。”


    不過話又說迴來,如果不是薄氏所出,要把這個兒子立為太子也不大容易。


    “他大母的,那群匈奴人霸著西域吸血可真是有錢。”抱怨完兒子的劉啟算了下買鹽的收入,低聲罵了句粗話後心生羨慕道:“別看匈奴單於活得糙,但沒準比朕這個做天子的還要自在。”


    劉瑞的意思是按十倍於本地的價格向匈奴人和西域人出售白鹽,可劉啟是那麽仁慈的人嗎?


    拜托,他是大漢的君主,又不是匈奴人和西域人的君主,自然是往死裏抬價,然後無師自通了饑餓營銷的手段,不僅賺夠了獎勵邊境的錢,更是給自己的小金庫添了筆外快。


    而當漢朝的白鹽打出名聲後,鮮卑人和扶餘人也聞訊而來,把本就高價的白鹽炒出了天價,甚至連衛滿朝|鮮都有人問價。


    靠著這筆“外資”,劉啟有錢升級他的馬政,同時也想擴大戰果,通過經濟差和外部刺激緩解黔首的收入困境。


    雖然借藩王入京的空擋清理了波土地兼並的蟲豸,並且還對稅收進行改革。可是考慮到小


    農經濟的脆弱性和依舊顯得半死不活的內需,劉啟的想法和劉瑞不謀而合,都是從外部下手。隻是跟戰國時的共軛吸血不同,彼時的中原已成一家,這外部刺激自然要找西域,匈奴,南越,乃至沒啥存在感的鮮卑扶餘。


    衛滿朝|鮮就算了。


    考慮到此時的北京還是流放地的大熱門,你就知道朝|鮮半島在中原人心裏是個什麽地方。


    別說是匈奴人,連鮮卑人都不屑於去打劫。


    也就被鮮卑和匈奴擠到一邊的扶餘願意去撈上幾筆以補貼家用。


    “通知丞相典客明日入宮。”劉啟屈指在桌子上敲了下,決定將外貿一事交由別人打理,不能讓少府內史把控完國家財政和皇帝私庫後,還把外貿也攬入懷中。


    這樣不好,不好。


    至於典客……


    劉啟危險得眯了眯眼睛。


    看來有必要新設一九卿負責外貿一事。


    而在劉啟琢磨著從外部賺錢以促進國內的手工業蓬勃發展時,北平侯張奉輾轉反側了一晚後還是把劉啟改過的錄取名單貼了出去。


    結果一時激起千層浪。


    憤怒的法家和黃老家弟子不是往長壽殿跑就是往宣室殿跑,甚至有人與儒家子弟當眾扭打到一起。那真是風度也不顧了,體麵也不要了,張口就是“隸臣妾之徒竟敢愚君。”“誰不知太子詹事竇嬰乃儒家子弟,北平侯更是荀子的門徒。就這關係,你還敢說太子沒有給儒家開後門”。


    “我呸!”彼時的諸子百家可都是效仿戰國前輩的猛人,習慣將“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給付之於實踐,同後世那些今天跪鮮卑人,後天跪蒙古人,大後天跪滿清的廢物點心判若兩人。所以打起來也是異常兇狠,絲毫不亞於在九市裏看場子的遊俠。


    不過話又說迴來,不少學生在發跡前都做過遊俠乃至盜賊。


    所以說西漢的官員成色還,挺豐富的,也難怪後世總說“漢以強亡,令人發指”。


    “呸你母婢也。我堂堂正正地考試,清清白白地做人又豈是你這等子小人能汙蔑的。”被打的儒生吐了口血沫,毫不示弱道:“是你們法家太廢物了,教不出登榜的學生還倒打一耙。”


    說罷,還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嘲諷拉滿道:“難怪暴秦十罪,六歸法家。”


    “是嗎?那李斯是誰的高徒啊?”挑起戰鬥的法家子弟毫不示弱道:“你們儒家可真有意思,師弟殺師兄,斷代還需法。真刺激。”


    不得不說,在杠精這塊,法家子弟確實稱得上天賦異稟。幾句話的功夫就讓對方氣得喘不上氣。


    好在這時長安令帶著賊曹等官兵趕到,將打人的拉開後怒斥道:“天子腳下,爾等也敢這般放肆。”


    末了還瞪了眼鬥牛似的學生們,怒斥道:“真是給爾等的師長們丟臉,帶走。”


    說罷便壓著一群人去了廷尉府,而這隻是放榜後諸多衝突裏的一小件。


    所有人都知道,在兩宮太後和宣室殿表態前,真正的暴風雨還沒來呢!


    而被所有學派集火攻擊的儒家也陷入相當鬱悶的境遇,甚至都無暇慶祝他們在科舉裏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大勝。


    進士及第裏,儒家的文黨和顏異分別是狀元和探花。進士出身裏,儒家也有三人入榜。


    而到人數最多的同進士裏,儒家的數量便占了入榜者的三分之二,剩下的被法家和黃老家,以及幾個學雜家的勳貴平分。


    此榜一出,可不是在關中的文化圈裏捅了馬蜂窩,別說是參與科舉的學生們受不了,就連各派的巨頭,官員都分分行動起來,拐著彎地給兩宮太後——尤其是竇


    太後上眼藥,順帶去挖儒家的黑曆史。說什麽也要把儒家的大勝局給打成殘局。


    雖說科舉的名頭是給太子宮選官員,可是皇帝登基多年,很多機構也麵臨著青黃不接又等不及舉孝廉的困境,自然想借科舉的便利換波新血。所以這史上第一場科舉的獎勵措施異常豐厚,至少能保入榜者人人做官。


    這也是在政壇上話語權最大的黃老學和法家的反應那麽大的主要原因。


    道統之爭加上權利之爭。


    別說是複起不到二十年的法家,就連送走四任皇帝的黃老家都不敢鬆懈,立刻收起與世無爭的樣子,開始跟法家乃至墨家合作給儒家潑髒水。


    說來也是諷刺,在科舉開始前,不少儒家子弟都對劉氏有偏見,覺得他們不敬讀書人,肯定會在科舉時給儒家瘋狂使絆子。


    畢竟在科舉開始前,劉瑞又是多用小眾博士命題,又是請北平侯世子張奉擔任考官就已經說明他對儒家的不待見。


    可是等科舉的結果公之於眾後,儒家驚覺他們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劉瑞討厭儒家歸討厭儒家,但卻沒在科舉時給儒生們使絆子,反而公平的要死,還欽點了淮南係的儒生文黨為狀元。


    這讓劉家在儒生,尤其是魯儒裏的口碑有了驚天逆轉,連帶著高祖風評都好了不少。至少能讓儒家上下都真心實意地說句“舉人舉賢,公正清明”。


    然而儒家高興了,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黃老家和法家卻坐不住了,突然驚覺“小醜竟是我自己”。


    太子宮那邊是什麽時候跟儒家扯上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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