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靜靜的大漠,隻有一絲微風,佛動著大戰前幾乎凝固的空氣。


    遠處,茫茫沙海,被初升的太陽鋪滿了金黃,像是流淌著誘人的蜂蜜。


    近處,隆起的沙丘彎卷著,同樣帶著太陽的金黃,像是巨大的怪物吐出的舌頭,隨時準備舔舐陌生的入侵者。


    阿掖的男人們在太陽升起之前就已經集結,他們每人身著鎧甲,手持戰刀或長矛,三千多名騎兵立於馬上,分立兩旁,中間是隻有五千人的步兵,最前排的步兵手持弓箭,戰刀佩在腰間。


    他們將要抵禦的是數倍於己的敵兵,這注定將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麵露懼色,每個人都神情堅定,眉宇間透出一股誓死的殺氣。他們一動不動,就連戰馬也在靜靜地喘息著,馬蹄輕輕地踏著地麵,同阿掖的男人們一起等待著大王的命令。


    男人們麵對著一片茫茫大漠,身後,是一片狹小的叫做綠洲的地方。已經算不上綠洲了,湖泊即將幹涸,隻是棵棵胡楊樹還在茁壯地生長,但這卻是阿掖王國男女老少賴以生存的地方,一排排帳篷坐落其中,中間最大的一個帳篷叫做中央大帳,是阿掖大王議事的地方。


    大帳內非常寬敞,一條墨綠色帶花紋的地毯,從入口處一直鋪向盡頭,地毯旁十幾個男人肅然而立,一齊看向地毯盡頭挺立在王座前麵的大王。


    大王高大魁梧,目光銳利,左手握一根高及自己頭頂的手杖。手杖呈黑灰色,上粗下細,一條一條立體的斜紋從杖頂一直環繞至手杖的最低端,最低端是一根可以插入地下的鐵刺,手杖的頂端彎曲成結,像是一個光滑的樹瘤,所有人都知道,那裏麵隱藏著阿掖王族的秘密,那是保佑阿掖子民的神聖之物,是阿掖大王的象征。


    大王雙眉緊蹙,環視了一遍麵前的男人們,高聲說道:“我阿掖的男人們,是時候了,不管敵人有多麽強大,我們也要誓死保衛我們的家園,保護我們的家人。今天,我們也許要戰死在這裏,但是我們並不畏懼,因為我們的家人可以活下去,繼承我們的靈魂。我,阿掖王國的大王,將與你們一起,殺向可惡的敵人們,所有十五歲到六十歲的男人們,請拿起你們的武器。阿掖上空的神鷹啊,保佑我的子民吧,賜予他們安康吧。”大王用手杖輕點地麵,重而有力。


    大王轉過身,看看自己身旁的兩位老者。左邊一位身材高大,麵色黝黑,神態安詳莊重,右邊一位神情木然,是賬內唯一一位坐著的男人,因為他隻有一條腿。


    “依麗兒。”大王喊道。


    王座後麵,一個小女孩慢慢地探出頭來,她被眼前的一幕嚇著了,她從沒見過這麽嚴肅的場麵,也從沒見過父王這麽嚴肅的樣子。


    “過來,依麗兒。”大王放低了聲音,向小女孩招手。


    依麗兒輕輕地,一小步一小步來到王座前。她的雙手緊貼在胸前,綠色的帶裙上點綴著大朵大朵的紅花和白花,圓圓的嬌嫩臉蛋上透著天真,清澈的大眼睛緊盯著自己的父王。


    大王俯下身來,將依麗兒抱在懷裏,鄭重地低聲說道:“記住,依麗兒,你永遠是父王驕傲的女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阿掖王國的大王,因為你身上流淌著阿掖家族的血,做一個勇敢偉大的阿掖王吧,永遠保護我阿掖王國的子民們。”


    大王臉頰輕輕地貼近女兒的臉頰,然後放下了她,麵向帳中的人,大聲說道:“今天,我將賜予我的女兒依麗,賜予她阿掖家族的姓氏,賜予她父親的名字,我的女兒便是庫依麗阿掖,她將會是一位真正的阿掖王,因為她的身體裏流淌著阿掖家族的血。”


    大王緩步來到站在一邊的那位麵色黝黑的老者身前,突然單膝跪倒。老者一驚,連忙雙腿跪地,連聲說道:“大王不可,不可啊。”這一猛然舉動讓帳內所有人驚駭,所有人都紛紛跪下,就連座椅上的那位單腿老人也雙手撐地,跪了下來。


    大王對著麵前的老人高聲說道:“老師,請老師輔佐依麗兒,輔佐依麗兒十六歲登基主政。現在,請老師接受我阿掖大王的手杖吧。”


    “不可啊,大王,手杖是大王的,手杖永遠不離大王。”老人顫巍巍地在地麵上連連扣頭。


    “老師,我沙庫阿掖拜托老師了,沙庫阿掖領阿掖王國的所有子民拜托老師了。”說完,大王猛然低頭,雙手端著手杖,高出自己的頭頂,呈在老者麵前。


    時間凝固了,大帳裏一片寂靜,帳外已經起了大風,風吹得越來越緊,大風吹過大帳的聲音格外清厲,跪在大帳裏的每一個人都神情凝重,隻有單腿老人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沒有人察覺。


    過了許久,老人顫抖著伸出雙手,雙手舉過頭頂,接過手杖,應道:“老托合受命!”聲音沉穩有力,響徹大帳。


    大王站起身來,大喝一聲:“拿刀來!”


    大王挺起胸膛,提起戰刀,邁出大帳,跨上戰馬,高聲喊道:“阿掖王國的男人們,跟我來吧,你們都是阿掖的鐵血男兒,拿起你們的戰刀吧,我沙庫無能,不能帶領你們保衛家園,但是讓我們做個真正的男兒,用男兒的尊嚴保護我們的家人吧。”


    八千多名士兵低吼著,三千多匹戰馬嘶鳴著,陽光耀著鎧甲、戰刀,發出凜凜寒光。


    漸漸地,大漠開始躁動起來,起風了,風卷起沙粒打在士兵們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一場血戰即將開始。


    戈壁大漠中,一隊老弱婦孺綿延不絕,隊伍中摻雜著溫順的羊群、負重的駱駝,他們剛剛離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園。


    在隊伍的最前端,一位老者左手持一根高及頭頂的手杖,右手牽著一個六歲的小女孩。


    老人和小孩停下來,迴過頭去,曾經的那片綠洲還在自己的視線內,那樹、那草、那一頂頂的帳篷,已經變得那麽渺小,好像要隱到天邊去了,但是天邊的沙塵,滾滾騰起,烏黑濃密,是那麽清晰可見。


    “師爺爺,是要來沙塵暴了嗎?”小女孩仰頭問老人。


    “哦,不是,那不是沙塵暴。”老人喃喃地答道,抱起小女孩,說:“我們走吧,依麗兒,我的大王。”


    老人用凝重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隊伍,一雙雙無助的眼睛看向了他,他不忍心對視這種眼神,不禁閉起眼睛,一種難以名狀的悲憤湧上心頭。


    老人猛然用手杖重擊地麵,轉過身去,拄著手杖,抱起依麗兒,在隊伍的最前麵,大踏步向前走去。他的心在猛烈地跳動著,剛才他和依麗兒看到的不是沙塵暴,那是戰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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