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〇章死亡柱


    空間有風。


    心中有語法。


    生命感覺在空曠境中,野性燎旺著新鮮的火叢。


    聲音精細而又浩瀚,對比映出拿格與馬的玲瓏金鉤。


    這個新粹銳意的獵者,渴望有形的手,能夠有力地彎折——空間流變的時歲。分秒之間,生動賁顯每一個即時隆動的瞬間光。


    豁豁的風,唿唿的喘息……驚怒匿藏在漸變粗魯的手腳之間。時刻跳躍著蓄意攻擊的脈衝。


    “那就是一把觸風粹亮、鮮活生色的乾坤刀啊。隻是一顆莽撞如獸的心,尚未獵獲意念的靈性。剛剛學會匿忍憤怒。”修武看著拿格歡浪姿態上、散逸的颯爽風聲,道。


    “匿忍憤怒,就是憤怒的一部分。這隻小小的困獸。執念的神經,快要變作瞬間粹硬的精鐵了。”初音度即時附和著修武的話。


    他清楚:護祭狀態的修武,時刻精敏地傳遞給飾尊洪疊邇厝的無聲之誥,一個動作勝過冗長闡述的話。


    初音度雖然這樣說,但熱血激戰者,畢竟不是凝固的雕刻。其實,他並不擔心拿格激烈姿態的破局攻。而是擔心意念的變局控。


    隻是,飾尊洪疊邇厝不能夠以力量完成即時絕殺的,就是一個沉贅拖曳著的噩夢。持久壓抑,最容易激活——對手一顆蟄伏變異的心靈。


    初音度有心將話說明。但是,他忌怕觸碰拿格靈動語法燃火狀態的敏感觸角。


    修武能夠感受到:初音度看向拿格時、露怯的目光。


    “我希望聽見你的月光注能夠穿鑿他。”修武翻腕抻刀,刀指——控馬奔騰的拿格。


    “那是無限的語法,語法中的元音火。屬性是不可熄滅者。”初音度道。


    “你是在把他推崇為萬能的神尊?盡管是事實。但是冰盧厝人不喜歡聽到。”


    “嗯,獵司裏迪的火,可以被冰盧厝堅固而又不竭的大地力量——耗空。”初音度猛地看向洪疊邇厝,顯出敬畏的模樣。


    修武登時完全明白初音度的真實含義。“幹淨無暇的屬性啊,願大地方錘矗起冰盧厝的法度。”


    修武知道:屬性是不竭的存在。但拿格有限的靈肉其實就是性靈的附屬。“有戰不死的屬性,卻沒有戰不死的人。”


    洪煉達兒微微露出一絲嘴角傾斜的笑感,自語:“森林語法永遠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遲鈍。正麵說出來的,就是反麵要出現的發生。”


    初音度感受著洪煉達兒看過來的眼神,終於無聲地垂下來腦袋。他知道:自己隻在推助護者修武的信心。那個觸音觸光的獵司裏迪的獵者,屢屢臨境翻盤,已經不是偶然。說明具備浩瀚逆轉境界的實力。


    洪疊邇厝不再是自己意念可控狀態的形綻。那種被意念判斷牽帶的行動重複,已經就是滯後眼前這個手感生猛的直覺控。


    他感到:自己每一次拔動方錘,意念最清晰敏捷的時刻,就是拿格馭馬超前飆動、付諸龍斫的時刻。


    “能夠意識到的,就是過去時態。被意識感覺到的發生,其實是緩慢的力量。”這是冰盧厝語法中的解詞。


    因為知道斷音符刹邇森戈,洪疊邇厝已經敏感到:自己行動執令的絕對感。


    所以,極端奔騰中颯滑船靴的洪疊邇厝,即時臨境,心靈的模糊和空白感,已經讓他竭盡心靈、意念和精神……


    而此時的拿格,也正經曆——極限狀態的感覺。


    密疊交轍的風,仿佛轟隆震動、傾斜塌落的山脈。斷崖界麵以瞬間被仰視、突然放大——意象與感覺裏接近失控的巍峨。


    “哐當”跌碎的黑暗柱,觸動大地,幡然化作浩浩蕩蕩的洪流。喧囂了整個時空。


    法海泛流的渦狀恐怖音洞,呻吟深邃到足以銷蝕掉發疼的魂魄。視角和聽覺災難汪洋製造的眩暈和混沌,顯示生命無可握控的破落、流離和絕望。


    大地之上,浩柱天梯渺茫延伸到靈魂懸空到絕望的極限。帶著被目光丈量的萬感,轟響著砸落。那種重感塊壘越來越巨大的落降,砸進視域,夯擊在一顆真實感受的心靈上。


    奔騰的火栗子化作傾掠的闊刀一樣,或左或右,嘩嘩地拍擊著:天柱間墜落的重石或巍巍傾斜的鐵柱。


    這種頻臨覆沒狀的跨馬之戰。讓隻有意念感受,沒有思維有序判斷的過程,仿佛經曆一場感驗真實的發生。


    每一刻都是新鮮、恐怖、痛苦……除了無窮盡災難毗連的感驗,除此什麽皆無。持續著毫無終極的萬感萬念的至疼。


    屈折到快要身軀斷裂的馬和人,驚駭地維係著殘守著隻有疼痛的、以及困累到僵硬的輪廓。


    疼痛的衍生中,拿格才能感受到自己身形緩緩碎裂放大的輪廓曲線。感受著自己每一次轟隆塌倒,血肉隨感覺濺射在地的、陰影一樣放大、略帶洇散的橢圓。


    血肉顛翻、跌落,可以模糊拾起的流離血紅的手。血,熱燙哦,已經變成向上漂流狀燃燒的火焰。


    恐怖有形如刀的大地令,被音聲觸響語法,蔓延著燎火一樣的時空間。完整生命體,已經變作修飾法令的火焰了。


    拿格感到:自己控不住形狀的自我,正在被法令的板塊支離破碎。


    那種曾經向往著杠碎法性鐵柱,燃燒時空物構,徹毀中斫滅對手洪疊邇厝的思覺記憶,在此刻該是多麽渺茫到絕望的一件事啊。


    所有精致盤亙在意念中的記憶,就像僵硬了億萬紀的皓白化石。幹裂發白到死亡骷髏一般。


    拿格感到:自己正要撞擊那些天柱,在自我力量與火焰枯竭的最後時刻,斫殺巍巍的洪疊邇厝。


    斧斫磕擊向黑暗方錘的一刻,卻聽見:伴隨那個想法,時空已經發生一次轟轟響動中、地動山崩的潰碎和陣痛。


    拿格倔強地揮動高卓的斧斫,撞在一根最粗壯結實的黑暗精鐵柱上。


    震動的音聲,嗡響了——


    一個大地。


    一個時空。


    一個宇宙……


    一哀殤,一跌,一個致命的悲慟。拿格哦,清楚地感覺:最後時刻,用身軀疼痛勾勒的悲慟,和痛出來的眼淚一起——破裂。


    那種被黑暗力量攫碎,從黑色緊蹙指縫、流離的鮮豔骨血,仿佛變作狂噬飲噎、肆意牙箍上濺射著鮮紅恐飾死亡和肮髒不堪的、齒黃牙縫裏發暗的濁肉。


    拿格忽然間,多麽渴望:仰麵再死一次中,唿喚希望狀的皓白色、閃爍起伏在黑暗時空、遠遠的時光與芳醇……哪怕隻是一瞬。


    並在經受著的快感中,徹底、僵硬中塌落著就死。


    凝蝶蘿兩手合捧,兩眼垂落著閃耀星辰一樣晶亮光澤,唿喚碎散的、流動了一地的鮮紅……


    她屈折攣顫地抻開手臂,喃喃在喚:“拿……格……哦……”感到:眼淚與死亡流血一同滾淌。


    兩手捧不起的死亡哦……激淚濺起了大地的血液……


    “其實,那是感覺超前死在想象裏的——絕望……”初音度看著潰碎狀跌地的拿格,還有驚而傷悲的凝蝶蘿,道。


    “是的,他撞了大地令的死亡柱。”修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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