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聽到示警便是心中一驚.

    還是劉表剛剛入荊州的時候,正是因為他出的計謀,叫劉表擺下鴻門宴,一口氣殺了許多的宗賊首領,這才快速安定了荊州,讓他成為了劉表的心腹。

    也正是因為如此,蒯越得罪了許多人,在荊州恨他的人可是不少,之前就遇到了幾次刺殺,驟然聽到護衛的示警,蒯越下意識的就認為是有人要來殺自己。

    此時,護衛頭子又是一聲大喝:“大膽!哪裏來的強人,快不快快止步!”

    蒯越心知來人沒能靠近,應當沒有危險,便掀開車簾,向外望去,隻見馬車正前三個護衛持刀而立,並做一排,而他們的前方,一個渾身是血,手執利刃的漢子正跌跌撞撞的往他們這邊衝來。

    蒯越雖然無甚武藝,但眼光卻很是厲害,他一眼就看出對方雖然有些兇戾,但應該不是對著他來的。

    這叫蒯越鬆口氣,不過即便如此,因為對方的樣子顯然不像是良善之人,說不得剛剛就有殺人行兇,而蒯越身為荊州別駕,有守土安民之責,自然能坐視不理,當即下令道:“將他與我拿下!”

    蒯越的護衛留下四人守在他左右,其餘人登時就上前將對麵的漢子圍住,那個護衛頭子衝的最快,借著衝勁兒揮刀向前斬去,那漢子亦是揮刀抵擋,就聽當的一聲響,護衛頭子穩穩的站在地上,那漢子則是被震得向後連退數步,最終跌坐在了地上。

    蒯越這一側的護衛見狀,齊齊叫了聲好,蒯越也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一眾護衛就要上前將漢子綁了,不想那漢子卻是猛的抬頭,發出了“啊”的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將眾人嚇了一跳,趁著眾人這走神的刹那,那漢子猛把刀一橫,架在了脖子上,看樣子竟是要自殺!

    如此變故叫蒯越的護衛們一時不敢再上前,畢竟蒯越命他們擒拿,卻不是殺人,更何況是將對方逼的自殺。

    蒯越微微皺眉,他覺得這情況貌似有點不對勁,隻是事情來的太突然,讓他根本來不及細想。

    就在蒯越準備喊一聲且慢的時候,那漢子忽然悲愴道:“爾等暗害大漢忠臣,吾等雖死,卻無懼,他日天子必然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護衛們被漢子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有點發蒙,而蒯越則是直接就不淡定了。

    對方說什麽,大漢忠臣?

    看漢子的打扮,也有點像是護衛身份,雖然身上頗多血漬,衣衫也有幾處破損,但蒯越看得出,這一套行頭可比他自家護衛穿的都要好一些。

    難道這人是荊州哪個世家的護衛?

    而且家中還有高官?

    再看漢子這一身血的模樣,怕是被人伏擊了,聽其言語,隻怕當時其主家也在……

    “壯士且慢!”

    蒯越心裏有點慌了,趕忙走出馬車。

    荊州的高官也好,世家也罷,隻要不是與自家關係很親密的,死上個把蒯越也不在乎,反正事不關己。

    可這漢子要是死在他麵前,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在外人看來,很容易被認為是他的人給逼死,甚至被他下令殺死的。

    甚至,萬一其背後的正主剛好也有個好歹,說不得這個黑鍋就要他蒯家來背了。

    如此,容不得蒯越不在意!

    這漢子乃是李易的一個護衛,聽了李易的叮囑出來“求救”,所謂自殺本就是做做樣子,見馬車中的人叫他住手,心裏鬆了口氣,暗道自家主公果真了得,然後繼續緊了緊手中的刀,繼續悲憤道:“王某,寧死不受辱!”

    眼看漢子還要抹脖子,蒯越心裏也是罵娘,一邊暗想今日為何這般倒黴,一邊趕忙道:“壯士千萬不要衝動,且放下兵刃慢慢說話,某姓蒯,乃是荊州別駕,你有事可與本官到來,隻要你不曾為惡,本官便可為你做主!”

    蒯越也是怕漢子一個不小心手滑,幹脆報出了身份,想要以此安漢子的心神。

    漢子聽了蒯越的名號,臉上就是一陣錯愕,他沒想到自己隻是隨便走走就撞見了這麽大個官,心裏有點緊張,但想到李易的話,很快又鎮定下來,低著頭沉吟片刻,慢慢將架在脖子上的刀拿了下來,但依然橫在身前,目光看向周圍圍著他的護衛的時候還是頗為警惕,不過不管怎麽說,看樣子應該不會再尋死了。

    蒯越稍稍鬆了口氣,正要詳細問詢,就見漢子沉聲道:“王某有要事在身,關乎我主性命,剛剛衝撞蒯別駕,實乃不得已而為之,所以,還請別駕放行。”

    蒯越品了下對方的口音,明顯不是荊襄一帶的人,問道:“你家主人是誰?他如今身在何處,若是有事,本官或可幫助一二。”

    按說蒯越已經表露善意,以漢子的狀況應該趕快求助才是,可漢子卻是遲疑了,左右看看那些護衛,又看看蒯越,臉上糾結了片刻,最後緊緊的閉上了嘴巴,這模樣擺明就是信不過蒯越。

    蒯越的護衛們見狀很是氣惱,心道這漢子太過不知好歹,但蒯越想的就複雜了。

    什麽人遇到了危險,明明性命已經堪憂,卻在見他這個別駕的時候還支支吾吾不願道出名姓?

    對方是作奸犯科的大惡之人?

    是這事情背後牽扯的關係太廣,或者事情本身太大?

    亦或者說,因為對方信不過自己?

    這邊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路過的百姓駐足圍觀,還有附近一些大戶人家的仆人過來打探情況,不過看到事情的雙方一個是荊州別駕,一個是個渾身染血的漢子,眾人雖然全都瞪大了雙眼,卻少有議論的。

    蒯越看了眼周遭的情形,耐下心,讓語氣盡量溫和,又道:“我不知你有何為難,隻要不曾作奸犯科,盡管將事情道來便是,而且,有諸多鄉鄰做見證,難不成你還怕蒯某會害你性命?”

    蒯越說話很誠懇,甚至將姿態放的很低,贏得了在場許多人的好感,不過他自己心裏中卻是不斷叫苦,早知道就晚些迴來,免得撞見這頭疼事,現在倒好,對方身上明顯有古怪,奈何他做為荊州別駕不能不管。

    不過蒯越也暗暗尋思,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襄陽鬧事,定要讓那人好看。

    漢子戒心似是很重,就算蒯越如此說了,他還是不開口,就在蒯越漸漸有些焦躁的時候,看熱鬧的人群中忽然有人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唿,雖然他很快就閉上了嘴巴,但還是被蒯越聽了個真切。

    蒯越當即目光掃向那人,一指漢子,問道:“你可認得此人?”

    那人乃是一個荊州小官家中的仆人,見蒯越招唿他趕忙行禮,可他看著漢子那一身血,嘴巴動了動,竟然沒敢出聲。

    “嗯?”

    蒯越皺眉,正要再問,就見漢子慘笑一聲,將手中長刀往地上一扔,道:“不要為難他人,王某說了就是。”

    當即,蒯越,以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看向漢子,等他的下文。

    漢子可能是失血太多,有點虛,身形先是踉蹌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我家主人乃是襄鄉縣侯,南……”

    漢子似是想將李易的名號說全乎了,可蒯越隻是一聽前幾個字,腦子裏就感覺“嗡”的一聲,眼前一花,好險沒從馬車上跌下去,也不顧旁邊護衛攙扶,直接叫道:“李易如今何在!”

    不過蒯越得到的不是漢子的迴答,而是四周的一片嘩然。

    “看樣子,李襄侯難不成被人給害了?”

    “休要胡言,典將軍萬夫莫敵,有典將軍在,誰能傷得襄侯?”

    “你懂個屁,防賊哪有做賊容易,更何況,咳咳……”

    “唉,白天還見襄侯意氣風發,這才多大一會功夫過去,就……”

    ……

    聽著四周亂七八糟的議論聲,蒯越隻覺有如一群蒼蠅圍繞身邊,心中越發的煩亂,怒喝道:“安靜!”

    蒯越屬於是脾氣看上去比較好的人,這驟然一怒,四周頓時鴉雀無聲,蒯越又吸了口氣,再次問道:“襄侯現在如何了?”

    漢子低著頭,輕聲道:“生死不知……”

    一聽這話,蒯越就有一種當場吐血的衝動。

    但凡荊州高層,全都知道李易與劉表的關係可是相當的微妙且敏感,李易要是這時侯不明不白的被人殺死在襄陽,那樂子就大了。

    且不論李易這人私下裏是否有著不可告人的野心,但從明麵上來講,李易是為國除賊的大功臣,是小皇帝心中的信賴之人,是朝廷任命的南陽太守!

    而劉表之前與董卓的關係不清不楚,這本就為人詬病,雖然後來再次得到皇帝冊封,卻不代表之前的黑曆史就抹去了,鬼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他。

    李易到了荊州之後,對劉表數次讓步,幾乎是將整個南陽的權柄拱手讓出,現在更是放著南陽不管,直接住在了襄陽。

    如蒯越這樣的劉表親信知道兩人之間其實有著許多的利益交換,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就是李易攜萬民書南下為民請命,結果卻被劉表給軟禁了……

    這情況想想就很憋屈,也很惹人同情。

    不過劉表為人很和氣,謙謙君子,自身魅力值很高,對於種種懷疑,他隻要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來一句清者自清,就可將問題化解於無形。

    可是,如果李易要是死在了襄陽,劉表的人品可就不夠用了。

    大家會怎麽想?肯定是劉表派人殺了李易啊!

    就算不是劉表叫人動手,也是他將李易“軟禁”在襄陽的,這個鍋他最起碼得背一半。

    隻這一下,劉表的形象妥妥就崩了。

    更要命的,還有之後帶來的種種影響:

    劉表擅殺朝廷有功之臣。

    劉表要將荊州當做他自己的荊州,容不得他人染指,即便朝廷也不行。

    甚至,劉表幹脆就是給董卓報仇,所以才殺了李易!

    ……

    劉表現在也隻是剛把荊州牧的位置坐熱乎,這些罪名甭管哪一個他都有點扛不住,否則,惹得小皇帝動怒,再有幾個看他不順眼的人來一番鼓動,然後一道旨意過來擼了他的荊州牧,那就真的悲催了。

    想到種種可能出現的問題,蒯越的氣度已經有點把持不住了,跳下了馬車,直接就往漢子那邊走去,口中斥道:“什麽叫生死不知,襄侯如今在哪裏,你還不細細道來!”

    漢子似乎是被蒯越氣勢震攝,低下腦袋,道:“就在裏許外的一處小巷,有人攔路刺殺,刺客劍術厲害,我等不敵,我家主人命小人來搬救兵。”

    “唿——”

    蒯越深吸一口氣,用力握了握拳頭,要不是看熱鬧的人太多,要不是這漢子上傷的太重,蒯越真恨不得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你家主人都要生死不知了,你還在這裏磨蹭個屁啊!

    強忍著打人的衝動,蒯越說道:“既然是求援,還不速速帶路!”

    蒯越的護衛們當即就動了起來,畢竟一個太守遇刺可不是小事,但讓眾人沒想到的是,蒯越都急的要上房了,漢子卻是還站在那裏不出聲。

    蒯越眉頭一皺,嗬斥道:“還不快快帶路,襄侯若有好歹,你道自己還能活命不成!”

    “王某非是貪生怕死之人,隻不過……不過怕害了我家主人……”

    漢子前一句很大聲,後半句則說的稍微低了一些,也很清晰,登時就叫蒯越氣的腦殼疼。

    就連距離近的一些人,聽了這話也是憋的臉色發紅。

    “你,你,蠢貨!”

    蒯越實在沒忍住,抬起一腳揣在了漢子腿上,踹的漢子一個趔趄,然後大聲罵道:“蒯某豈會謀害襄侯!”

    “現在更是眾目睽睽,你還要顧忌什麽!”

    “若是因你耽擱了,本官親自稟明州牧斬了你!”

    被這漢子懷疑他要對李易不利,蒯越也是真的怒了。

    可再一想,蒯越卻無奈的發現人家的懷疑還真有幾分道理啊。

    李易在襄陽出事,正常人都會懷疑是劉表幹的,而他作為劉表的親信,不懷疑他才不正常。

    蒯越心中快速盤算著今日的事情,氣憤之餘,心中還感覺一陣冰涼,這該不會是李易想要算計劉表,故意整出來的來一出“苦肉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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