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壽年紀小了一些,卻是極漂亮的,再加上出身“豪門”,家教甚好,身上還帶著一種超出她年紀的端莊與大氣,若非是伏完與陽安長公主早早就打下主意將她送入宮中,求親的人怕是幾年前就把伏家的大門給擠垮了。

    春兒盡管身份隻是婢女,可她能跟著伏壽,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再加上在伏家長了不少見識,尋常小官小吏家的女兒都不見得有她出彩。

    可是此刻,兩人見到那個側身對著她們倚在窗前的女子,竟是同時生出了一種,世上竟有這般美人的感慨。

    貂蟬很美。

    她可以紅顏禍水,讓男人不管不顧,忘卻了宏圖霸業。

    她也可以做珠淚瑩瑩的小女兒狀,讓男人為之衝冠一怒,殺的人頭滾滾。

    此刻的貂蟬,眸中帶著淡淡的,卻又化不開的愁怨,麵容上也多了幾分本不該屬於她的憔悴,但這些憔悴並沒有影響她的美貌,反而是讓人為之憐惜。

    貂蟬正斜倚在窗前,雙目癡癡的看著窗外,隻可惜現在不是晚上,否則外麵再懸上一輪明月,怕是會讓人覺得縱然嫦娥洛神入凡塵,也不過如此了。

    伏壽瞧了半晌之後,終於迴過神來,也在心裏將貂蟬的威脅再次提高了一個檔次。

    同時,她的眼神還有幾分古怪,自家夫君也是個狠心人啊,竟然舍得將貂蟬虐待至此。

    這點倒是伏壽誤會了,李易沒有想過故意虐待貂蟬,隻是這種半囚禁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虐待,盡管李易隻要有空就會來和貂蟬說話“解悶”,但起到的往往都是反效果。

    “貂蟬?”

    聽到身後的陌生女聲,貂蟬緩緩轉過頭,這才瞧見伏壽與春兒,眉頭輕蹙,似是正在疑惑這兩人是誰。

    這三個月來,平時能到這裏的,隻有李易與那幾個看管她的健婦。

    而且,更讓貂蟬不解的是,她似乎從這兩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敵意?

    “你是?”

    大概是在窗口坐的久了,也沒喝水,貂蟬的聲音稍顯有些沙啞。

    “夫君讓我來帶你離開這裏。”

    伏壽沒有直接迴答,但貂蟬已經明白了她的身份。

    伏壽,伏完幼女,母親是陽安長公主,這身份遠不是她能比的,而且伏完名聲還不錯,貂蟬想了想,起身向伏壽福了一福,輕聲問道:“李將軍是要……放我出去了麽?”

    雖然這般問著,可貂蟬感覺李易廢了這麽大工夫還能輕易放過自己麽?

    伏壽有些不開心,李易昨天感覺伏壽有吃醋的苗頭後便對她發誓說自己還沒有動過貂蟬,當時伏壽沒說啥,心裏的鬱悶卻是隻有自己知道。

    再對比貂蟬語氣中對自己夫君的冷淡之意,讓她感覺自己吃了好大的虧。

    不過,伏壽還是很有大局觀的,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不舒坦就擅自更改李易的計劃,搖頭道:“不是,夫君現在正在做你原本想做的事,為了讓夫君免去後顧之憂,所以,你暫時要與我在一起。”

    貂蟬呆了一呆,似乎是被關的久了,腦子反應有點慢,過了好一陣子,眸子才驟然亮起,掩口驚唿道:“你說,李將軍要誅殺董卓!”

    伏壽點點頭,雖然她板著一張臉,可眼中的憂色卻怎麽都遮掩不住,那可是董卓啊,滿朝文武都無可奈何的人物,李易真的能殺的了麽?

    伏壽不禁又想起了李易告訴她的美人計,王允想用貂蟬來挑撥李易和董卓互鬥,現在想想當真是後怕,幸好被李易看破,否則縱然董卓死了,事後李易多半也隻是任人拿捏的結果。

    想到這裏,伏壽對貂蟬更不滿了,直接轉身往樓下走,招唿兩個健婦盯著貂蟬,而貂蟬雖然腦子裏有點亂,但她很迫切的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緊跟了上去。

    很快,一行人走到後院小菜地的一處坑洞前,或者說,這是一個雖然簡單,卻很隱蔽的地窖。

    前些天李易隨便找了個緣由懲罰趙大在這裏種地,一方麵是為了讓許剛等人放下對趙大他們的戒心,更重要的目的卻是需要趙大在院子裏挖了個地窖作為伏壽等人的藏身之地。

    雖然李易自覺這次殺董卓應當是萬無一失了,可誰能保證中途不會有幾十號死忠董卓的亂軍衝到他家裏泄憤?

    他不是劉備,更不是劉邦,老婆孩子說扔就扔,都不帶猶豫的,那事隔他身上非得瘋了不可。

    伏壽帶著幾個女人下了地窖,趙大在上麵將出口封好並做了掩飾,確保看上去與旁邊的菜地沒什麽區別,這才快步離去,他還有別的任務要去做。

    “唿——”

    伏壽讓春兒點了幾盞油燈,因為有通風口,倒也不擔心窒息。

    昏暗的地窖裏有了亮光,讓下來的幾人心中稍安,她們中大多數都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麽了,要不是有伏壽同在,怕是會認為自己要被活埋了。

    地窖六麵都上了木板,還鋪了幹淨的草席,旁邊備有清水和吃食,伏壽打量了一圈,示意幾人隨意坐下。

    伏壽帶下來的人,除了她自己,春兒,貂蟬,鄒蓉,便是幾個算是死忠的侍女健婦。

    伏壽沒有再隱瞞,就像是平常說話一般,把李易今天要做的事情講了一遍,發現眾人臉色雖然多有變化,但總體還算安定。

    李易昨天告訴她,在地窖這種環境中,人很容易產生危機感,與其隱瞞讓人胡思亂想,還不如坦誠相告比較好,反正董卓的名聲夠臭,尋常老百姓得多腦殘才會為董卓叫屈?

    “他竟然真的是……”

    貂蟬低聲喃喃著,她相信伏壽不會特意花這麽大工夫就為了騙她,可李易竟然真的是去殺董卓了,這……這讓她有點無法接受啊。

    她本欲以身飼魔,讓李易棄惡從善,結果李易讓她看到了什麽叫做毫無節操,就當她心灰意冷,將李易徹底當做大惡人之後,李易又用行動向他證明了,人家才是貨真價實的忠臣。

    貂蟬的心裏很亂,手指不聽的攪在一起,伏壽瞧著這一幕,沒管,她心裏還在酸著呢。

    倒是鄒蓉瞧見貂蟬神色有些不忍,湊到她身邊低聲說道:“貂蟬姐姐,你還怪老爺將你關起來麽?”

    貂蟬看了一眼鄒蓉,沒說話,說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怨吧……李易要做的事又讓他怨不起來。

    鄒蓉小心的看了一眼伏壽,尋常農家出身的她自然是極怕伏壽的,哪怕伏壽並沒有虐待她。

    不過鄒蓉還是覺得,討好伏壽,不如直接討好李易來的實在,而李易對貂蟬有多麽的上心,最清楚的人莫過於她了。

    “貂蟬姐姐,老爺他心裏很苦的,之前那般對姐姐,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老爺是有情有義之人,既要為國,又要為家,姐姐是向著王司徒那邊的,所以老爺有許多話隻能憋在心裏,任由小姐誤會著,黯然神傷卻不能開口解釋。”

    “而且,這也是為了姐姐好,老爺說過,王司徒雖有忠心,私欲卻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氣量狹小,無法容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剛愎自用,縱然被他計成,於人於己,於天下,更多的都是禍事。”

    “其實,我等女兒家,哪管什麽天下,隻要今生能托付一個好人家就是了,但王司徒卻是要將小姐往那火坑裏推,他心中隻有自己的功成名就,何曾在乎自己義女之後的生死?”

    “我家老爺就不一樣,做大事也不忘我等,特意給我們準備了藏身之地,我出身貧賤,卻能得老爺如此垂憐,今生便是死也無憾了。”

    “姐姐想想,若不是老爺,姐姐現在當身在何處?董卓死後,姐姐又當如何自處?”

    鄒蓉這些話有些是李易告訴她的,有些是她自己想的,但她自問這些話沒有一句是假的。

    鄒蓉拉著貂蟬的手,柔聲道:“姐姐,今日事情過後,你就從了老爺吧,不要再想著迴司徒府了,老爺是當真很喜歡你的,會待你好的,否則,他早就那……那個你了,哪還用一直等到現在?”

    “姐姐,你不知道,老爺對我們女子很好的。”

    鄒蓉自認為已經說的相當動情了,可貂蟬還是默不作聲,讓她甚是無奈,倒是伏壽在旁邊聽得好一陣氣悶,李易好像沒對她花這麽多的心思啊……

    皇宮一處偏殿內,李易猛的打了個哆嗦,好像感覺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董卓見狀,問道:“太白莫不是身體不適?”

    李易搖頭笑道:“多謝大王關心,大概是昨夜沒睡好罷了。”

    打了個哈哈,李易一臉正色的對李傕道:“李將軍,我適才說的是實言,沒有半點虛假,說起軍容軍紀,忠義軍的確是十倍於飛熊軍。”

    李傕重重的哼了一聲,狠瞪了李易一眼,道:“飛熊軍中皆是百戰餘生之人,各個都可以一當十,你卻將那些隻成軍三個月的雜兵來與飛熊軍做比較,若是被人知道,隻能徒生嘲笑罷了!

    李傕與李易平日裏關係倒也過得去,但這次李傕卻是實在被李易給氣到了。

    因為演武的事情,如果當真按照實力來比較,最終奪魁的應是飛熊軍無疑,但董卓讓李傕放水,把頭名讓給忠義軍,李傕雖然有點鬱悶,但還是很大方的同意了,不想李易這時候反而不樂意了,非要與飛熊軍堂堂正正的比上一場。

    忠義軍能勝過飛熊軍?

    李傕是打心裏一百個不信!

    甚至,他懷疑李易是恃寵而驕,想要故意找機會壓他一頭。

    莫說李傕,就連董卓也是那麽想的,可瞧著李易自信滿滿的模樣,還有平時行事,並非莽撞之人,隻好暫不說話,看著李易與李傕相爭。

    李易有點無奈的說道:“飛熊軍我也帶過的,比較戰力,的確是當世精銳,可我說的是軍容,軍紀,這一點飛熊軍絕對不如忠義軍。”

    李傕大笑了一聲,其中嘲諷之意非常明顯。

    飛熊軍裝備最為精良,這便是軍容!

    飛熊軍雖然也好劫掠,但他們卻更聽軍令,能夠死戰不退,這便是軍紀!

    所以,忠義軍斷然沒有能夠與飛熊軍比較的可能。

    眼瞧著兩個心腹似乎真要掐起來了,董卓擺擺手打斷道:“太白,你說的當真?”

    李易看了李傕一眼,很自信的說道:“此等大事,我自然知曉輕重,豈會在大王麵前戲言?”

    董卓微微點點頭,旋即又搖頭道:“你做事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可要說三個月的新軍能勝過飛熊軍,老夫也難相信。”

    李易拱手道:“不瞞大王,早在數年前,我便常常自劃沙盤,左右手各為一陣,互相攻伐,很巧的,屬下在其中領悟出了一套練兵之法,此次便將那練兵之法交於了徐晃,徐晃又稍作了一些改動,使用之後,效果確實甚好,太師看後若覺得滿意,或許還可以推行全軍。”

    “哦,你還有如此本事?”

    董卓有些詫異,也有些歡喜,他是知道李易才華的,如果真的是有效的練兵之法,的確值得全軍推行。

    李易謙虛的笑了笑,李傕看的老大不爽,冷笑道:“好,既然如此,明日讓大王看看便知道了,隻是你莫要忘記了,若是明日事情沒辦好,徐晃可是有軍令狀在先,要掉腦袋的,而且,更重要的還有大王的顏麵!”

    董卓微微沉吟,確實,李易要是玩砸了,斬一個徐晃固然讓他不舍,但更重要的還是他自己的顏麵啊。

    “太白……”

    董卓剛要相勸,就見李易說道:“不如這樣,太師今日便將忠義軍召來,提前一觀優劣,然後再做定奪如何,左右不至於讓明日出了差錯就是。”

    董卓想了想,馬上要朝會,這中途時間正剛好讓忠義軍進城,也不用花費他多少工夫,便點頭道:“可!”

    隻是此話剛剛出口,董卓就感到胸口猛的一陣針紮般的刺痛,叫他險些撲倒在地上。

    好在這刺痛來的快,去的也快,甚至旁人沒有一個察覺到,董卓自己也沒聲張,隻是暗暗歎息,自己果然是老了,雖然已經稱王,但下一步也要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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