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閑可以感覺的出來,這一刻,似乎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平息了下來。


    四下寂靜無聲,燈光明滅,這一壓抑的氛圍中,所有事物都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連他也不由得駐足原地,將目光緩緩轉向了商業樓區域所騰飛起來的火焰。


    原本隻有十來米高的樹木,此刻竟將火焰托舉的比周圍的樓房還要高,宛若一把燃燒的利劍,直插雲霄。


    雲朵燃燒著,化作了紅色,但很快,顏色開始轉變,變為最為純粹的金色,覆蓋天幕的金色。


    許久沉寂於黑夜的城市,此刻竟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但是這份明亮並未給牧閑帶來溫暖,恰恰相反,令他打心底的感到了恐懼。


    這份恐懼比起之前在遠古夢境中所遇見的三足金烏,沒有絲毫的減弱,反倒是因為這一次親眼確信了這份真實而感到了愈發的恐懼。


    這份感覺難以言喻,隻覺得四周的房屋都在向自己的方向傾軋過來,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無法逃避。


    這就是真正高位格存在近距離所帶來的壓迫感。


    當牧閑迴過神來時,天幕已經徹底失去了它原本的麵貌,如同貼上了一層金箔一樣,那閃爍的光芒令牧閑險些睜不開眼睛。


    “牧閑?牧閑?喂!喂!”晝業明那年邁卻有力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他猛地一轉身,正巧看見對方一個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老,老師?”牧閑霍地一愣,身形本能地向後退卻了一步。


    突然,他被一圈紅色的東西包裹了起來,低頭一看,是蛇媽殷紅的蛇信子,後者將他抬起,放在了那碩大的頭頂。


    “這,蛇媽,你們?”他打量了一番兩者,大概明白了情況。


    兩者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勢,好在都並不嚴重,隻稱得上輕傷。


    這一情況,看樣子他們是暫時休戰了


    “那邊發生了什麽?你知道嗎?”晝業明麵色凝重,板起了一張臉,眺望向那片區域。


    火光仍然在衝向天際,如同噴泉一般在天幕上泛起漣漪,將金色的顏料擴散至整個天空。


    周圍的氣溫也在不知不覺中提升了幾度,讓寒冬宛若春天,卻又毫無春的生氣,空有冬的死寂。


    “那邊,三足金烏,就是老師和蛇媽你們之前見到的,被烏鴉包圍住的那隻,它好像,得到了某種力量。”


    牧閑措辭著,這件事講述起來著實令他感到過於複雜了。


    但是恍然之間,他想到了一個事情。


    在碎片被自己掌握的情況下,馮婷是如何做到在茫茫城市當中尋找到神殿的具體位置,還正好形成了一個通道。


    已知神殿當中殘留著三足金烏與原始炎陽的力量,而這是這頭領烏鴉的祖輩,它自然可以感應到。


    它忽悠著馮婷下去探路,隻是為了得到祖先的傳承,或是原始炎陽的殘留。


    早在之前自己就該想到這一蹊蹺的,那樣自己就必須將夏真的屍體破壞,防止其他人觸碰那份力量。


    “我需要聯絡協會,申請援手,這真的不對勁。”晝業明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試著撥打電話。


    牧閑沒有阻止,因為他清楚,眼下的這種情況,人肯定要越多越好,自己無論如何得先把命保住。


    他可是親眼見過遠古時期三足金烏的能力,瞬間將周圍的人焚燒成了灰燼,倘若祂想,頃刻間讓整片森林變成火海並非不可能。


    而自己這邊,甚至不知道任何一個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的人。


    “嘖......”晝業明輕微地發出一聲咒罵“打不通,信號沒有了。”


    “沒有信號?”牧閑聽聞後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他發現信號確實喪失了。


    他曾經了解過,太陽是可以影響到無線電波通訊的,而原始炎陽,很有可能也具備這一項功能。


    那麽現在隻能祈禱清算師協會的人自己注意到了,雖然他對這件事情並不太抱有希望。


    身下的蛇媽突然動了起來,調整著身姿,吐著蛇信子就朝一個方向蜿蜒的爬去。


    “哎?蛇媽你這是?”


    蛇媽用蛇信子點了點牧閑的身旁,隨後勾勒一個人形的輪廓。


    “哦,要去找陳以沫......”牧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將除了概率之骰外的秘作全部交給了對方,大概率是不會出問題的。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不安湧上了腦海,甚至在與恐懼爭搶地盤。


    “你們,罷了,我先去看看吧。”晝業明看著要往不同方向爬去的蛇媽,並未阻止,隻是輕歎了口氣,便離開了。


    蛇媽就這樣,吐著蛇信子,似在感知,以稍快但是平穩的速度向一個方向前進著。


    或許她早就已經記住了牧閑與陳以沫的氣味,無論他們在哪裏,都能找到蹤跡。


    很快,他們來到了一棟居民樓前,那黑色的鐵柵欄根本禁不住蛇媽的撞擊就倒在了地上。


    而也就是在這裏,借助著蛇媽如同車燈一樣散發著光芒的眼睛,牧閑看見了陳以沫,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陳以沫。


    蛇媽的身體如同石化一樣停滯在了原地,眸光閃爍了幾下,似乎出了神。


    陳以沫的身體倒在電梯的門口,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倒在這寂寥的環境中,就這樣臉朝著天花板。


    電梯門一下又一下的開關著,還在對她的腿部施加暴力。


    在她的左胸口處可以看見一個彈孔,一個血淋淋的彈孔。


    牧閑即便不懂醫學,他也明白,擊中心髒,幾乎是必死無疑的一件事情。


    這一刻,不安與恐懼都蕩然無存,內疚在他的心頭占據了全部的空間,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或許一起走,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他在心中質問著自己。


    “我們不能就這樣把她的屍體留著這裏。”


    他咽了口口水,緩緩地從蛇媽的身上跳下去,他的身體僵硬的如同許久沒有上潤滑油的齒輪。


    在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他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身體與精神都沒有問題,牧閑隻是覺得這一切跟夢境一樣。


    事情,就這麽突然的發生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他一步一頓地走過去,看見了陳以沫那蒼白,毫無血色的麵容,看見了她那瘦削的身軀,看見了那致死的傷口。


    瑟瑟的寒風吹過牧閑的頭發,吹走了他眸間閃爍的淚光,似乎,還吹走了些什麽。


    他緩緩地蹲下,就這樣看著對方,少女的臉龐依舊是那樣稚嫩,與之前無異。


    蛇媽將自己的蛇信子伸了過來,輕輕觸碰著陳以沫的臉龐,就像之前觸碰小蛇那般。


    牧閑深吸了一口氣,他仍然不死心,他拿出了一直收在衣服內的藥品,將手觸碰至對方的傷口處。


    忽然,他感覺到了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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