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甘露七年(365年)初,因為關中有震感傳來,苻堅宣布大赦並改年號為建元。


    三月,燕太宰慕容恪、吳王慕容垂攻克洛陽,暫時取得對中原的控製權,繼而以慕容築為洛州刺史鎮守金墉城,慕容垂領兵前往魯陽坐鎮荊州方向,慕容恪則向西進據崤穀、澠池,關中為之驚恐,苻堅親自率軍前往陝城防備。


    而在正月,叛代的劉衛辰再次降秦,可到了七月,又與曹轂叛秦。


    其實早在四年前(361年),因割據野王的呂護在燕、晉之間來迴倒戈,雙方圍繞洛陽在中原展開連綿戰事。而同一時期,劉衛辰亦是在秦、代之間反覆無常,早先他在殺死侄子自立為匈奴鐵弗部首領後降秦,又因與秦國的邊境摩擦,在求娶代王拓跋什翼犍之女後叛秦附代。


    秦國西麵是張氏涼國、白馬氐楊氏建立的仇池國、西遷的鮮卑慕容部建立的吐穀渾,北邊是鮮卑索頭(因編發習俗得名)部首領拓跋猗盧建立的代國,東部是慕容氏鮮卑首領慕容皝建立的燕國,南方是永嘉南渡後定都建康的晉國。就這麽個被敵對勢力四麵環繞的態勢,別說沒事都要時刻戒備,碰上燕軍大舉進入河南,朔方一帶又發生叛亂,不早做準備的話肯定做不到迅速動員軍隊做出反應。


    秦建元元年(365年)八月,曹轂、劉衛辰叛亂後僅一月,親征的苻堅便在同官川擊敗擁眾兩萬餘越杏城南侵的曹轂,又迫其投降並遷徙部眾六千餘戶安置到長安,劉衛辰也在木根山被前去討伐的鄧羌生擒。


    長安附近本有大量中軍駐紮,但在增兵秦、燕邊境以及苻堅親征後,兵力已抽調過半。而擊敗曹轂、劉衛辰後,苻堅又在九月率軍巡行朔方以威懾諸胡,於是苻生幼弟征北將軍、淮南公苻幼率杏城鎮兵於十月趁機襲擊長安,卻被留守的護軍將軍李威擊敗後殺死,而輔佐太子苻宏留守的還有王猛,苻堅更時常告誡苻宏:“汝事王公,如事我也”。十一月,苻堅還師長安,封曹轂為雁門公、劉衛辰為夏陽公,仍命二人各自統領原來的部落。


    而在苻幼反叛之前,苻生七弟汝南公苻騰已於秦甘露六年(364年)謀反被誅。苻堅奪位後,沒有立即對苻生諸弟進行削弱,因為不論是登位前,還是在登位後,苻堅本人的誌向都不局限於割據關中和統合北方,他的目標一直是混一天下。


    基於這個目標,作為秦國核心統治力量的氐人人口卻太少太少,胡漢對立的情形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轉的,在達成融合之前苻堅所能依賴的隻有氐人。一旦下令全麵清除異己,那麽勢必在苻氏內部株連一大批人,所以苻堅不僅拒絕了王猛除去苻生諸弟中手握重兵者的建議,在叛亂平定後的處置上也相當克製。


    但事態的發展並未如苻堅所願,登位後他雖然重用王猛,但兩人在施政理念上卻是略有分歧的。王猛主張以重典治亂先恢複秩序,再革新製度從根源整治,作為施德政的前提條件,苻堅則是以身作則,減膳撤樂號召群臣節儉與民共休戚,由上至下緩緩改革。


    事實很快證明,苻堅的舉措不過是一廂情願,一個國家法度不立、吏治腐敗,他所施行的仁政根本落實不到百姓頭上。於是以枋頭西歸之人聚集的長安西北門戶始平縣為起始,王猛明法嚴刑,剪除不法豪強和與之勾結的奸吏,又革新官吏考核製度作為督促。


    而在這個過程中,與王猛庭爭狂悖失言的姑臧侯樊世、酗酒行兇的已故強太後之弟特進、光祿大夫強德先後被論罪處死,尚書令仇騰、丞相長史席寶也因暗中讒害王猛遭貶斥,再加上此前苻法之死,苻生諸弟的心態哪裏還能穩的住。


    或許這就是一個頂級謀士的厲害之處了,苻堅不滿二十便奪得大位,多少會有些誌得意滿產生的驕心,迫切想要證明自己亦是年輕人的通病。而王猛在意見相左的情況下,不僅做了實事表明他判斷的正確,又照顧了苻堅的情緒。


    苻堅看到王猛的施治成果後感慨說:“我到今天才知道天下是有法度的,天子是尊貴的”,主動成為王猛的堅實後台,而大局也被王猛一步步牽引著,按照他最初的設想方向發展。


    苻幼舉兵奔襲長安之前,曾秘密聯係晉公苻柳、趙公苻雙一同反叛,二人未及響應,苻幼便已兵敗被殺,獲悉此事的苻堅隱瞞下來沒有公開,也沒有進行追究。苻堅的仁慈本意是不想將有限的氐人口數浪費在內耗之中,就算苻雙是他同胞弟弟,可一旦涉及權力的爭鬥親情又算的上什麽。


    作為同一屋簷下長大的親兄弟,苻雙對苻堅的熟悉程度顯然是苻幼所不及的,他會因為苻幼的傳信而心生動搖,隻能是其中內容對他產生十分大的觸動。


    苻堅的隱而不問反令苻柳、苻雙更加不安,為了自保又串聯了魏公苻廋、燕公苻武,秦建元三年(367年)秋因消息再次走漏,苻堅征召四公入朝。四人本就心疑哪裏敢去,於是在十月同時發動叛亂,苻雙據上邽、苻柳據蒲阪、苻廋據陝城、苻武據安定,相互約定共同討伐長安。


    而苻堅這邊早早得知四公共叛的消息後,直到第二年(368年)正月才正式出兵,看起來似乎要涼的感覺,實際上卻是利用中間這幾個月時間行緩兵之計。


    一邊下令給雁門公曹轂讓其派人去燕國朝貢,打探慕容恪病逝後的燕國內情,而曹轂的身份也使這個舉動的意味十分微妙。曹轂是南匈奴右賢王有叛秦前科,又有六千多戶部眾被遷置在長安附近,通過曹轂、燕國、四公之間可能發生的消息往來,便能驗證燕國是否會介入這次叛亂順勢伐秦,而曹轂所部在最惡劣局麵出現時或可當做奇兵。


    另一邊苻堅遣使傳諭四公,勸他們就此罷兵各安其位,並承諾一切如故不做追究,還以齧梨作為信物表示同心同德。這些舉動對四公形成誤導,他們自認為占據優勢,於是全都拒絕了苻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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