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陶先生說道:“我們在戰火紛飛中,幾次麵臨著生死,都是靠著相互鼓勵和拚死,這才度過劫難。後來我看到軍閥終究是軍閥,對民眾絲毫都沒有用心,不是拯救百姓的隊伍,所以我就有點心灰意冷了,這才做了逃兵,並發誓永遠也不再當兵吃糧。我記得,陳炯明這個混蛋炮轟總統府時,東川哥和我都被炸傷了,撤出來後,我和他在醫院裏養傷的時候,說過一些話,其中說道將來娶妻生子,如果是男孩結為好兄弟,是女兒做姐妹,如果恰好是一男一女,那就讓兩個孩子結成夫妻。那以後不久,我先傷愈出院,無奈的看到軍閥打軍閥就像是玩的一樣,就萌生退意,正好孫先生北上也病逝了,我乘著到處混亂的勁兒,就獨自脫離,迴到了這裏。那以後我也沒有得到你許伯伯的消息,不知道他治好傷去了哪裏,做什麽。”


    陶花雨是第一次聽父親說這些很久遠的往事,對這個許伯伯更是很陌生,那個父親還沒有結婚前就訂過的娃娃親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了,難道許伯伯真的還有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


    陶先生繼續說道:“你許伯伯的這封信中,主要就是講了這件事。他有一個男孩,比你大一歲,故而來信問我還是否記得當年的約定。這事讓我好生為難啊。因為,你許伯伯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莫非也是老來才得子?”


    歎了一口氣,陶老先生繼續說道:“現在已經是新社會了,不把指腹為婚當迴事了。所以,這還要你自己決定。我隻是告訴你,咱家上一輩子確有此事而已。”


    此刻,陶花雨想起父親那天的這一番話來,看著許嘉巍心生疑惑。想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問一下,於是她對站在身邊的“嘉巍”問道:“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許嘉巍,是大二的。”男生的迴答讓陶花雨徹底吃驚,這個世界上沒有這麽巧合的事!陶花雨的心忽然“突突”直跳起來,怎麽會一下火車就遇到了這個和自己有娃娃親的許嘉巍?這就是命裏注定?


    車站廣場上此時也是人聲鼎沸的,許嘉巍一直在關心學校接他們的車什麽時候來,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臉已經開始發紅的陶花雨。


    終於看到了一輛長轎子車過來了,車頭的那塊大擋風玻璃上貼著“清華大學”的紅底白字的標識。許嘉巍和同學們招唿大家上車。許佳巍卻有意的坐在了陶花雨的身邊,車子開動以後,他才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後在她的耳邊悄悄的說道:“你就是陶花雨?福州的陶花雨吧?”


    聽到這話,陶花雨疑惑的看著他。


    許佳巍繼續說道:“許嘉巍這個名字你不熟悉嗎?”


    陶花雨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臉羞的通紅。原來在她把名字說出來時,許嘉巍已經知道了。


    甜蜜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許嘉巍和陶花雨雖然不在一個係,但是在學院裏都是學習的尖子和活躍分子,大學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課餘時間他們在一起,彼此之間更加了解和貼近了。很多次的花前月下,他們敘說著兩個家庭的諸多艱難坎坷經曆,也憧憬著他們美好的未來。放寒假的時候他們各自迴到家鄉,分別將此事告知了自己的父親,兩位老先生自是萬分的驚異,也感歎造物的神奇,最初的擔心也消失了。看到兩個孩子在學校時如此的親密無間,自然是非常的高興,開始商議著等孩子們學業結束後再定婚期。


    轉眼就是新的一年,春暖花開時學生們陸續返迴,許嘉巍受父親的囑托,提前半個月先去了福州,一來是代替父親拜望兩位老人,二來是準備和陶花雨一起去學校。但是開學以後,學校的氣氛忽然間就有點不對了,到處都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潮流。


    六月的時候一切開始爆發,大字報鋪天蓋地的襲來,各個方麵的言論和指揮棒迅速襲擊了北京的各大院校。青年學生的熱情幾乎在瞬間即被挑動起來,學生們盲目的四處亂衝亂撞,學校幾乎就要處於癱瘓的狀態了。


    陶花雨和許嘉巍是根本無法置身於世外的,但是他們曾經的家庭背景,又使他們感到非常的害怕。這天的午夜,他們相約悄悄的來到了教學樓後的操場上,在跑道的盡頭並肩坐下。許嘉巍輕輕攬住陶花雨的肩膀,陶花雨則無助地靠在他的肩頭。


    這樣默默地坐了好久,兩個人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外界的變幻多端,讓他們感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也讓他們異常的出現了迷茫,每天都有各種不好的消息傳播,甚至前後矛盾的消息會同時出現。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紅衛兵及造反派組織,各種幫派幾乎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大學的最高層,要不了多久就很可能發生更加可怕的事情。而他們倆卻不能加入任何一派組織,他們被排斥在外,雖然他們也是熱血青年,但是卻不是革命需要的力量,而是(在他們的心裏知道)革命矛頭指向的對立麵,真的很可怕,無助的感覺時刻威脅著他們兩個人。他們才知道,階級成分的意義此刻是那麽的重要,父輩甚至祖輩的印記深深烙在他們身上,無法迴避,在這個曆史的潮流麵前,該怎麽辦是他們現在迫切需要決定的事情。


    許嘉巍輕輕的拍了一下陶花雨的肩膀說道:“昨天,係裏的張長貴找我了,他要我反戈一擊,向反動的父親發起疾風暴雨的襲擊。但是,其實我知道,這樣最終我也很可能不能幸免的,”


    陶花雨低聲說道:“我們係的李誌成也找我了,說的和你說的差不多。我和你的想法和你是一樣的。”


    “啊,花雨,他們倆是屬於不同的組織,觀點還是對立的。你準備怎麽辦?”


    “我好怕,”陶花雨更緊地靠近許嘉巍,“大學裏為什麽要有這些運動?我們隻是學生,我們為什麽要互相之間有這麽多的不同?我們在這裏不是來學習文化科學知識,準備報效我們的祖國的嗎?嘉巍,我真的好怕!”


    許嘉巍感到了陶花雨身子的顫抖,對於這樣一個美麗但嬌弱的女孩子來說,這樣突然地變革肯定是無法適應的。但是,曆史既然在此刻要求他們做出抉擇,那麽逃避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的手再一次使了點勁,將陶花雨抱在懷裏,左手輕輕的拂開垂在她麵頰上的一縷秀發,低下頭來吻了一下她的臉。


    “花雨,不怕,有我呢。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要和你一起去麵對,隻要你平平安安的,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陶花雨抬起頭,深情地看著許嘉巍說道:“嘉巍,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吧。去哪裏都行,去哪裏我都跟著你。我心裏很擔心,我覺得這裏不再是安心學習的地方了,咱們還是迴去,你娶我吧?咱們去過安安靜靜的生活,遠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花雨,你沒聽廣播啊。現在是觸動靈魂深處的一場大運動,是一次全國範圍的大運動,咱們怎能避開?沒有你說的安靜的地方了。爸爸來信說,好在有高層領導的關照,你家和我家暫時沒有受到衝擊,但是以後呢?誰也不知道以後將發生什麽。”


    許嘉巍說到這裏,發現陶花雨的雙眼流下了眼淚,一個弱小的女孩子,怎麽能夠理解這場史無前例的運動,突然之間發生的巨大變化,使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使她感到莫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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