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的事情,早在半個月就已經安排了,正常情況下,是需要等到他五周歲,也就是明年冬天,滿打滿算,還有十幾個月的快樂時光,卻沒想到在今年年初士燮來的家書中就要求士賜在今天夏天就給他啟蒙。


    總結一句話就是,學前教育。


    在後世,又育兒班、幼兒班、學前班,沒想到東漢末年也這麽卷,這麽快就要告別無憂無慮的日子。


    稚奴抗爭過,抗爭無效。


    這年頭,男子有幾個重要的階段,啟蒙、入學、加冠、成婚、出仕等。


    所以今天是稚奴的大事情,劉雯作為世家女,對這一塊也是輕車熟路。


    一大早就過來給稚奴洗漱完畢,如廁要排空所有腹內肮髒之物。早飯是不給吃的,吃了早飯,肚中就會產生汙穢,那是對聖人的不敬。


    一眾忙活,在雞叫三聲之前,必須要到啟蒙的地方,不能早也不能晚,寓意著聞雞起舞。


    一陣折騰,稚奴早就餓了,到地方,也就是士家專門的學舍,正好雞叫了三聲。


    士家的學舍在東邊的一個大院內,進入大院,是一顆三人懷抱的大桃樹,寓意桃李滿天下,名譽滿門的意思。


    院內左右有兩排幾間房間,是供人專門讀書的,非常幽靜。


    迎著正廳,稚奴進屋站定,不敢異動,這是之前交代好的。


    正廳麵南靠背的牆上,擺放著儒家四聖孔子、顏迴、曾子和孟子的畫像,非常抽象。不過人家是聖人,抽象一點很正常。


    畫像下麵擺放著案台,案台上擺放著半熟的雞、鴨、羊頭和新鮮的水果。


    案台中間的擺放著兩個檀香爐和焚香爐,檀香爐冒著幽幽的白煙,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中間焚香爐中放了五穀雜糧的混合物,插著三根香火。


    大廳中士賜站在案台的左方,士壹和他兩個兒子,也依此恭敬地站著,而稚奴則站在士坤的下方。


    都站在左側,是因為右側是給四聖站的,左為弱,右為長,四聖站在右側作為啟蒙的見證人,寓意學有所成,恭孝事謙。


    啟蒙,就是學習知識,避免愚笨。


    漢代知識大致還是以儒家學說為主,漢高祖劉邦重儒,奠定了儒家的地位。不過到漢末,因為階級鬥爭日益嚴峻,且經過幾百年的發展,世家的知識壟斷,所以大多世家傳承都以“私學”為主,


    王充曾在《論衡·書解》中提到“著書立說,以幹君主,希冀用世!”。


    意思說,門閥、世家,都有家傳的學識,視為正統,著書立傳,為了家族的更好延續。


    比如說袁紹家族,家傳典籍《孟氏易》,漢元帝後,整個華夏是儒家的天下,要想出任三公,必須是儒學大家,因此在袁良流傳的家學《孟氏易》,成為了袁世家族進階成政治家的工具。


    這個工具很好用,袁紹家族四世三公,指的是袁紹接連四世,都有直係親屬出任三公,也就是這麽大的名望,讓袁紹在董卓入京後,獨自一人前往冀州,舉起反抗董卓的大旗,四世積累的巨大名氣,門生故吏紛紛來投。


    士家的傳世典籍是《周禮》,儒家經典十三經之一,西周周公旦所作,在士家從祖籍遷入廣信時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是唯一的晉升之機。


    所以士家啟蒙就是從《周禮》開始,加之有祖先數百年的注解和解讀,因此,士家的《周禮》在整個大漢朝也拿得出手。


    話說迴來。


    士賜背手喝道:


    “子,在否!”


    稚奴聽到後,向前邁出一步,低頭,彎身行禮。


    “子,在!”


    “吾且問,何為蒙?”


    “除蒙蔽,正視聽!”


    “吾且問,何為學?”


    “孜孜不倦,厚德載物!”


    士賜聽完,眼神一亮,繼續問道:


    “吾且問,為何學?”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士壹一愣,學前三問,是士家開蒙的流程,題目前一天已經告訴過需要開蒙的弟子,但是不會告訴答案。


    當場問出,是為了預先考驗學子的靈性。


    顯然,稚奴的迴答,士賜非常滿意。


    哈哈大笑道:


    “善!好一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吾與諸君當共勉之!”


    士壹和兩個兒子一同輯首迴道:


    “諾!”


    然後士賜說道:


    “子來,獻香於聖,學有所成!”


    “諾!”


    稚奴接過阿爺手中的香火,恭恭敬敬先向左側三拜,拜謝先聖之靈。然後朝著四聖畫像三拜,最後把香插在香爐中。


    過程很簡單,儀式感十足,好在他也見過大風大浪,不至於慌張。


    禮畢,士賜拿著一拓竹簡,遞給稚奴,算是他的課本了,是《周禮》全部經書。


    這經書在外麵可是千金難求,這可是知識,是晉升的機會,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然後士賜告誡士坤和士乾,他們作為長兄,要輔導稚奴的課業,不得馬虎。


    等士賜和士壹走後,兩兄弟就把稚奴拉到正廳左側房裏麵,裏麵有五排座椅,是平時溫習和讀書的地方。


    因為稚奴現在屬於剛開蒙的階段,士乾兩兄弟早已經入學七八年,教導他正好。等字認得差不多了,書本也背誦完畢後,士賜才迴親自教導。


    本來學舍有專門的教員的,由於這些年,士賜的幾個兒子都在外,自己的子嗣都帶在身邊,所以學舍也荒廢了好幾年,教習是本家人,也就放出去做事。


    一個月前,士乾和士坤兩兄弟迴來,才把學舍打掃幹淨重新啟用。


    士賜正好閑賦在家,那麽家族子弟的教導工作,就由士賜親自來。


    基本上兩天會來一次,為兩兄弟解惑,督促他兩學習,一次來半天,六天休息一天。


    好在士乾和士坤比較懂事,學習也很上心,讓士賜很滿意,肯定了士壹教導。


    再過三四年,兩兄弟就要出門遊學了,或者去潁川、或者去汝南、或者去雒陽,找名師指導,進一步學習。


    等到加冠成年後,根據學識的情況,考慮要不要找關係舉孝廉,還是迴來忙家族的事情。


    兩兄弟看著一臉懵逼的稚奴,非常熱心地開始教導他。


    士乾說道:


    “阿稚,這是《周禮》開篇的第一段,今天咋們爭取把第一段背誦完畢,認識上麵的字。”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乃立天官塚宰,使帥其屬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國。”


    然後兩人逐字逐句教他認字,背誦。


    半個時辰後,稚奴按照他們的要求,開始在空白的竹簡上刻字,熟悉筆畫和書寫方式。”


    兩兄弟看著稚奴在一旁用攻,悄悄地說道:


    “阿兄,咋們是不是要求太改了,阿稚才四歲,我五歲開蒙,這段話背誦、默寫完畢,花了五天時間才學會,阿稚一天太難了吧。”


    “阿坤,當然得嚴一點,不然怎麽能顯得咋兩的努力。”


    兩人相顧一笑,都在不言中。


    不過,稚奴開始覺得刻字很新奇,不過竹簽太硬,他每次下刀隻能在上麵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一個“惟”還沒刻完,手掌和手指就生疼。


    至於背書和認字,有啥難的,好歹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小兒科,默念兩遍就差不多了。


    就在士乾和士坤想著怎麽給稚奴增加壓力,士賜和士壹兩父子來到書房,對麵坐著。


    “為公,你的郡丞差不多定下來了,有公偉(朱儶的字)幫你運作,差不多,至於郡守一職,我覺得暫時不急,等再過幾年,為父再找公偉幫你運作一番。公偉這次欠我們人情,當仁不讓!”


    “父親大人,聽你的,這次能升任郡丞,還多虧了稚奴,要不是他,我也沒這時運。”


    “嗯,這件事,以後就爛在肚子裏麵,不要再提了。對了,今天稚奴的表現,你怎麽看?”


    士壹平靜了幾息後,說道:


    “阿稚,天生聰慧,機敏異常,且行為做事,進退有據,要不是我親眼見到,根本不相信他是一個四歲的孩童。吾兩子遠不如呀!”


    士賜聽完,露出了笑容,說道:


    “稚奴之聰慧,與威彥甚似,吾麒麟孫,吾當親自教導。”


    士壹聽完後,點了點頭。


    “此子有臥龍之相,定當封疆拜侯,為世人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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