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用刑?


    人在公廨坐,禍從天上落。


    西市令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到台獄居住的日子,據說構建於地下的台獄,百餘間囚室,自己是第一個入住的胃挨劈,囚室全包的那種,不知道是否該感到榮幸?


    台獄建成,禦史大夫李乾佑還沒派上用場呢,倒讓範錚先用上了。


    治書侍禦史韋悰微微猶豫:“讓區區監察禦史審案,似乎不妥,”


    李乾佑點頭:“確實不妥。讓一名侍禦史去台獄,掛名主審,唐臨去吧,範錚實審,程序就對了嘛。”


    身為抓人把柄的機構,不能反讓人抓把柄,完整的流程很重要。


    韋悰微微驚訝,禦史大夫的架勢,是要為範錚保駕護航啊!


    李乾佑歎息:“鐵打的禦史台,流水的禦史大夫。本官隻求在任上,能留個好名聲,可惜馬周這等人才,在禦史台都能放跑了,偏偏當時不是我當禦史大夫。”


    “範錚的才氣不如馬周,但敢衝敢闖,我們這些前人,也要為後人栽樹,別讓人寒心了。”


    韋悰叉手:“禦史胸懷,下官佩服!”


    李乾佑微笑轉身。


    胸懷固然還是有的,但不多。


    能夠直接關照小小的範錚,那是因為自家的夫人於重陽之日,與一眾外命婦拜謁皇後,賞菊飲宴時,皇後輕描淡寫地說了“關愛下屬”。


    遇到為人粗疏的,這話說了和沒說,區別不大,偏偏李乾佑是個精細的人。


    李乾佑對下屬的態度也就那樣,不遠不近,不害人也不助人。


    說白了,大家都是給皇帝打工的,你又不是我什麽人,當然不會袒護。


    但是,長孫皇後的話嘛,李乾佑可就得好好想想了,禦史台裏與長孫皇後有瓜葛的就範錚一人,這不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要不然,憑什麽剛剛建成的台獄,讓他開張?


    民間的新鋪子開張,還得是東家主持呢。


    台獄之內,年近四旬的侍禦史唐臨靠椅背而坐,隻品著自己親手製的茶湯。


    茶湯的大致方法都差不多,但因料的增減、火候的大小、手法的差異都會導致細微的差別,還是自己烹製的最合口味啊。


    李乾佑派唐臨為範錚撐場麵,是因為唐臨雖是老司法,性子卻寬厚,甚至有一次生病,仆役煮錯了藥,他隻是讓倒了,說當天陰暗,不宜用藥。


    範錚不拉去外麵過堂,而是選擇相對陰暗的獄裏問訊,在唐臨想來,當是別有安排。


    “西市令封言平,掌西市署期間,多有勒索胡商之舉等不法事端,可自覺招供,免得受苦。”


    範錚的聲音飄忽,一張臉在火把的映射下忽明忽暗。


    封言平不迴答,隻是喃喃自語:“我族兄封言道,正五品上中書舍人,你不能胡來,否則彈劾你。”


    封言道與範錚同齡,同樣是貞觀十年成丁,從虛授的千牛備身一步躍入中書舍人,步子大到令人羨慕。


    沒辦法,有個薨了的尚書右仆射、密國公阿耶封德彝,起步就是比別人快。


    慢!


    封言道出生是在隋朝大業十二年,範錚等同,而李淵攻打長安城是大業十三年,算上十月懷胎的時間,這裏麵足足有近兩年的時間差,為什麽所有人都視而不見呢?


    要說範錚是誰誰家的娃,範錚是不信的,即便家裏沒銅鏡,難道水盆也沒有麽?


    對著水麵一照,九成相似,根本就不可能是別家娃。


    唯一的解釋,是當年亂世,根本顧不得禮法,上車兩年了才買票。


    嘶,阿耶、阿娘厲害了!


    難怪娘舅家不太待見,幾乎沒有走動。


    “既然不招,動刑吧。”


    範錚哼了一聲。


    劉諳小聲提醒:“不好吧?這新刑罰,容易出人命。”


    範錚拍桌:“仙人獻果我都發明出來了,區區滴水穿石算個什麽?動手!”


    幾名問事將封言平綁在木架上躺平,身子紮紮實實地綁成“太”字。


    “伱們要幹什麽?救命啊!禦史台要殺人了!”


    後知後覺的封言平厲聲叫道,身子徒勞地掙紮著,沒用。


    問事綁的繩子,如果能讓他掙鬆了,證明這名問事的手藝不到家,會被同僚恥笑的。


    他的體重,對於沉重的木架來說不值一提,掙紮如蚍蜉撼樹。


    一個銅盆置於封言平腕下,一把解手刀從他左手腕抹過,滴答的聲音在傳入封言平的耳朵裏,是那麽的可怕。


    然後,所有人全部離開,就連火把都熄滅了,隻餘無邊的黑暗,還有滴血的聲音。


    封言平咆哮、哭喊、哀求,台獄裏依舊靜得可怕。


    生平以來,封言平真正知道度日如年的滋味。


    血,不緊不慢地滴著,但封言平知道,這意味著生命正在流逝。


    身子漸漸發冷!


    (畫外音:廢話,不看看現在是哪個季節了。)


    “救命啊!我要死了!我招,我什麽都招!”


    封言平哭罷笑罷,嘶啞著低聲喊道。


    就是直接一刀斬首,封言平也不至於如此失態,這滴水穿石太折磨人了喂!


    火光,終於在台獄裏點亮,劉諳負責記錄口供,然後華鳴讓人鬆開封言平的右手,簽字畫押摁手印,一條龍走起。


    “監察禦史,這種審訊手法,老夫開眼了。還不趕緊找醫工過來治傷?”


    唐臨也是初次見識這種手法。


    範錚擺手:“不用找醫工,他連皮都沒破,那把解手刀還沒開鋒呢!”


    被問事解開的封言平,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腕,根本沒有血跡!


    火把再亮,角落裏,一個懸著的水囊,正滴著水珠落入銅盆中。


    封言平伏地大哭,想不到自己被這小小的把戲嚇倒了。


    範錚覺得中,封言平應該感到榮幸,提前一千多年享受到某國加州監獄傳說中的試驗。


    唐臨身子一僵,許久才恢複正常。


    現在的年輕人,會玩,這一招要是玩死了封言平,連老資格的仵作都查不出問題來。


    “恕老夫倚老賣老,刑罰的目的是為了審案,監察禦史切不可本末倒置。”


    唐臨的忠告,範錚自是欣然景從,就不知道後來的來俊臣他們會怎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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