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參與度這個東西,可謂是玄之又玄,但是說到底,其實還是城市人口和鄉村人口在社會運行中,有著完全不同的邏輯,治理城市人口時自然也需要完全不同的政治思路。


    當然,前提是城市裏的就業必須是自己創出來的,而不是宗主國設置之類的,否則就成大殖民地了。


    那些死死抱著所謂祖宗之法,倫理之道,聖賢學說的人,不管是真的蠢還是單純的壞,統統踢走也就是了,至於這些人提給趙德昭之後會有怎樣的下場,那就是趙德昭的事了。


    趙光美其實從來都不小心眼,他眼裏甚至都沒有這些蟲豸。


    實話來說,趙光美因為是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對政治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理想和理解,當然也不是什麽無私的聖人。


    二十世紀所有政治家中他最崇拜的就是李光(耀),本質上,他在大宋所做的所有改革,其實跟李家坡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他一個貴族皇帝,國之儲君,就算是國家進入城市化,去推進什麽皿煮化改革,尤其是一人一票製的話那他就太缺心眼了,李氏政治也確實是他最好的選擇。


    即:他希望大宋,成為一群堅守“趙光美”主義的大宋,最高權利由這些堅守“趙光美”主義的公務貴族所把持,但又相互製約,他們趙家甚至也不是不可以不當這個皇帝,皇帝這玩意權力太大但責任也真是太大了,但是大宋真正的命脈,也即是大宋皇家商行必須牢牢地掌握在他們老趙家的手裏。


    這樣的話,他們趙家的後代子孫,如果哪一代實在扶不起來不適合當皇帝,或是曆練不夠能力還不足,大可以不當這個皇帝,等什麽時候後代子孫覺得自己又有能力了,就再把這個皇帝給當迴來。


    將來要是有那麽一天,朝廷走向了腐朽落敗,他們趙家的後世子孫也完全可以把皇位一扔,安心去當商行掌櫃去,甚至隨時可以賣了皇帝投效新皇,躲過曆代皇室在朝廷滅亡時不得不麵對的清算。


    完美。


    趙匡胤也是迷糊了,被趙光美一頓說,說得頭昏腦漲的,最後幹脆,隨便他怎麽整了。


    人家現在是真的完成了曆史任務,整日裏奔著荒淫無道的那個方向去了。


    這事兒讓趙光美看著辦。


    所以趙光美這一次索性也是瘋魔到底了,半個月後,在洛陽舉辦了儲君之辯的大禮議,公然提出,天下當以有德之局之的言論,若是趙家無道,趙家也該讓天下。


    什麽嫡長子繼承製,狗屁。


    甚至於趙光美公然宣布,儲君不一定非得姓趙,隻要是為朝廷,為天下,為國家做出過巨大貢獻的,都應該成為儲君。


    比如柴宗訓,趙普,還有老薛,都應該一並納入儲君的角色中來進行考量麽。


    這個反應,讓滿朝文武都認為秦王殿下是不是他娘的瘋球了。


    主動支持農民起義也就罷了,這怎麽還公然支持有人謀朝篡位呢?


    趙普和薛居正倆人更是都傻了,我們倆可都是文官啊,忠心耿耿一輩子的文官啊,特娘的從來都是武將篡位,這怎麽還把這刀子駕在我們這倆文官的脖子上了呢?


    至於柴宗訓?


    據說都嚇得尿褲子了,這特麽不就是老趙家尋了個由頭想弄死他麽?


    以至於整個大禮議異常的荒謬,基本就是趙光美一個人舌戰群儒的狀態,這種如此胡搞的方式基本相當於把禮的根基都給刨了。


    所以清一色所有的文官都在駁斥趙光美的荒謬,跟他爭了個臉紅脖子粗,地方上的文武百官中但凡是能上書的,也無不是對趙光美破口大罵。


    不罵的激烈一點,都顯得他們不夠忠誠。


    老百姓們對此也是議論紛紛:秦王殿下又在抽風。


    當然,人家鬆的是自己屁股下麵的龍椅的土,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敗家行為。


    其實,趙光美本可以不用這麽麻煩的,就算直接把候選人局限在趙家之內其實也沒什麽不妥,這一代候選人雖然數量稀少,但是下一代的時候肯定也就多了,幾代之後全大宋的皇親國戚搞不好得有個十萬八萬的。


    這樣也算是說得過去。


    可趙光美偏偏就是鐵了心,非得讓趙普和老薛架在火上被烤。


    也就是這倆人,一個是趙匡胤的謀主,一個是趙光美的鐵杆,政治忠誠和政治地位都不用說,換個人,哪怕是李崇矩盧多遜這會兒隻怕是也隻有辭職這一條路可走了。


    趙普和薛居正也上過折子表示自己幹脆辭了得了,但趙匡胤不批啊。


    至於趙匡胤,他現在完全就是樂樂嗬嗬的看戲,好像趙光美禍害的不是他的江山一樣。


    事實上滿朝文武雖然都看了個糊塗,但趙匡胤還真是所有糊塗蛋中看得相對明白的人,笑著把趙薛二人的辭呈給扔了,勸慰道:


    “他就是搞個形式主義罷了,你們也不必有什麽心理負擔,這小子真是這麽想的,畢竟,人類曆史進化到今天這個地步,就算是再樂觀的人也得看開,這家天下遲早得完吧?這小子就是在向世人表明,我趙宋江山,雖然至少未來一百年內應該每一代都姓趙,但趙宋卻並非是家天下,你們倆就是做個點綴,甚至連昭兒都是點綴,這臭小子嘴上說的是公平競爭,可是公平競爭,誰爭得過他?”


    “可是後人……”


    “以前倒是都是家天下,可誰家的天下超過一百年了?無非是漢、唐而已,可是漢有兩節,每一代都有外戚幹政,宮廷政變差不多平均十五年就一次,唐,其實我眼裏安史之亂以後的唐也就那麽迴事兒,而且同樣是代代政變,李唐子孫在每一代權力交接的時候難道死得就少了麽?家天下,連一百年都未必挺得過去,老三他再怎麽胡搞,我相信我們老趙家百年之內問題不大,後人的事,那還管他幹嘛呢?”


    “可是周禮……”


    “狗屁的周禮,周禮所謂的八百年江山,誰又知道其中的細節呢?再說那時候天下也不集權啊,商周時期的人們都是集體耕作的,說白了就是跟現在的大理差不多,諸侯就跟那邊的土司差不多,這特娘的跟現在還是一迴事兒?誰要是還拿周禮說事兒,不是壞,就是傻,誰要覺得那樣才是太平盛世,我現在就送他去鎮南府找昭兒效命去。”


    二人無奈,隻好任命似的退下。


    趙匡胤說得一點沒錯,趙光美他壓根就是不怕任何人跟他競爭,所以才會這麽的有恃無恐,趙薛二人當然也都明白,就是……就是這麽被放在火上烤實在是太難受了,而且此事絕無先例,誰也不知道將來寫入史書,會把他們倆給寫成什麽樣子。


    很快的,這場大禮議自然就從朝堂擴散到了市井,邸報上大篇大篇的開始報道會議紀要,甚至是被整理裝訂成冊在到處發行,而且銷量極其駭人,幾乎每一個識文斷字的人都忍不住買了來看,而現如今的大宋,識文斷字的人可是很多的。


    看言論,趙光美簡直就跟個亂臣賊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晚年曹操的發言實錄呢。


    可趙光美本就是板上釘釘的儲君,挖的是自己的牆角啊,以至於天下百姓都震驚了,震驚之後,就是深深的佩服。


    因為不管禮法之事如何的冠冕堂皇,本質上依然都是讓天下人當皇帝的私產,這種社會運轉邏輯本來就是不適合市民經濟的。


    就算這天下是你們趙家的,可你們趙家確實是不能保證你們每一代都不出庸人,甚至是不出傻子的啊。


    民間做買賣的也知道,兒子不成器,就要扶持一個掌櫃的來代管店麵,讓孩子們作為東家吃紅利,等什麽時候後代子孫中重新出來一個能人,能管好這個店鋪了,再把店鋪重新接手給管過來。


    秦王殿下說的不就是這個道理麽?


    民間的店鋪是這個道理,這趙宋天下自然也應該是這個道理啊。


    老百姓不傻的,他們當然知道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對的,其實隻要不是軍事政變,沒有流血衝突,這天下當然應該是能者居之的好,隻不過現實社會中,絕大多數時候所謂的能者,往往都是兵強馬壯者,而到底誰是兵強馬壯者往往又需要打過才知道,這才使天下生靈塗炭。


    如果真的能有一種方式,不通過兵強馬壯也能分得出誰是能者,這又怎麽會不的好事呢?


    秦王殿下作為儲君,居然能夠如此的高風亮節,格局都大到這個份上了,這不是再世聖人又是什麽?


    至於百官,百官說什麽不重要,他們自己還真未必相信他們自己嘴裏說出來的鬼話。


    所謂群情洶洶,市井百姓是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自然是支持趙光美的人多,整個市井輿論普遍的認為,百官之所以之乎者也的反對其實就是一種虛偽,於是乎反對趙光美改革的人,所說的話自然就全都成為了虛偽的官場辭令,漸漸的,說的人也就不多了。


    然後,趙光美又出了幺蛾子。


    首先是改建太廟,趙光美認為,太廟是太廟,家廟是家廟,咱們趙宋不是家天下王朝,所以太廟和家廟必須得分開。


    家廟麽,那就是從他們家高祖父趙朓開始,一輩一輩的開始往下排,但這是他們老趙家自己的家廟,老趙家的自己人祭拜一下也就得了,其餘的文武百官就不用祭拜了,重臣武將是國家的忠臣武將,自然也沒有陪祭家廟的道理。


    而太廟,那是國家的宗廟,包括他爹趙弘殷在內,前邊的這些老趙家的牌位必須得撤下來,趙宋開國的時候他們都死了,他們又有什麽資格出現在太廟裏?


    反倒是郭威柴榮,甚至是此前的梁唐晉漢,雖不是咱們趙宋王朝,但與趙宋江山也是一脈相承,趙宋開國,也是繼了五代遺風,於情於理,這幫人的香火牌位,都應該出現在太廟上。


    甚至連柴宗訓的名字也應該出現在那上麵才對嗎。


    至於陪葬太廟,包括五代不倒翁馮道,五代第一猛李存孝,忠義無雙符存審,這些人,他們也應該陪祭在咱們大宋的太廟之中啊。


    說白了就是讓趙宋硬生生的把五代跟趙宋捏到一塊,當一個朝代去搞了,而且家廟和太廟分離也確實是表明了他們老趙家絕不搞家天下的決心。


    這也就罷了,畢竟影響的都是死人,更覺得的是,趙光美居然宣布:“為了不讓後代子孫中,出現胡亥、司馬衷、楊廣這樣的昏君,所以我們要摒棄家天下的陋習,使天下能者居之,然而亂天下者,獨昏君麽?”


    “漢武帝,老糊塗了才有輪台罪己詔,唐玄宗,就是活得太長了,才會有安史之亂,就連那天可汗李世民,晚年時其實也已經出現了昏庸的苗頭,幸虧他這是死得早,才保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所以皇帝終身製,等皇帝變成老皇帝之後,老皇帝也難免都會變成老王八蛋,所以,以後咱們大宋的皇帝,應該立個標杆,隻要是幹到了60歲,就必須傳為給下一任,自己退休去當太上皇去,從此不可再問政事。”


    此策一出,天下嘩然,大家甚至覺得,這秦王殿下是不是嫌棄官家活得太長,在這兒圖窮匕見呢啊。


    然後緊跟著趙光美就說:“官家,必須要有豐富的行政經驗,才能管理好天下,否則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坐上這個位置,必然會導致權臣做大,外戚幹政,為未來的宮廷政變和天下禍亂埋下隱患,經驗,乃是寶貴的財富。”


    “所以想當皇帝,太年輕了肯定不行,至少,也得四十歲吧?怎麽也得是不惑之年的人,才能有足夠的心智來處理朝政吧?怎麽著,也得在當皇帝之前,有個二十幾年行政經驗吧?”


    道理當然都是很對的,如此一來,皇帝的任期,就至多隻有二十年了,不過……


    有心人隻要稍微算一下就會發現。


    不對啊,這樣的話就算官家和秦王全都長命百歲,官家六十退休的時候,秦王殿下也根本沒到四十啊。


    這一條如果嚴格執行的話,官家和秦王殿下之間,豈不是必然要有個人來過度?


    那過度的這個要是活得長一點,搞不好,秦王殿下自己就當不上這個皇帝了?


    秦王殿下,這是真聖人啊!


    天下,再次嘩然。


    而且這個改革議論了那麽久,其實大家還是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沒有過搞明白:雖然都明白所謂的選儲君在這一代沒啥可選的,是在給後代立規矩,但是,儲君之間到底誰賢誰劣,又應該是什麽人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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