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掛羊頭賣狗肉之計,當真是讓我老石開了眼了,原來這錢,居然還可以這麽賺。”


    孫連城也道:“石將軍得是啊,殿下真乃人也,誰能想到區區一個鐵鍋,居然就能使食物變得如此美味,尤其是這素菜,用鐵鍋炒上一炒,隻需略加油鹽,立時便是一道人間美味,遠勝過水煮之菜多得多啊,隻怕用不了多久,這鐵鍋,必將成為家家戶戶,必備之物,用這樊樓來給這鐵鍋和炒菜打響名氣,當真是,歎為觀止,歎為觀止啊。”


    趙光美聞言自然也很是開心,被戴了高帽,哪有不得意洋洋的道理?


    炒菜這東西,其實準確的是起於唐末,隻發展的速度還是很慢,沒有普及而已,而且這年月所謂的炒菜用的也不是鐵鍋,而是類似於鐵板燒一樣的鐵板。


    然而其實冶鐵爺在宋代早已經成熟,鐵鍋這東西早就已經具備普及的條件了,宋代也鋼鐵產量是曆朝曆代之冠的,各種中外史料對宋代的鋼鐵產量估算的差距很大,然而即便是最保守的估算,宋代巔峰時的鋼鐵的年產量也已經超過了整個唐朝之和,甚至即便是晚晴洋務運動時也遠比不上宋朝,鐵這東西,其實已經很便宜了。


    他所做的,不過是將其稍稍往前推了一下而已,而鐵鍋這東西,賺錢真的隻是順便,他在這背後是有著更大的考量的,鋼鐵產業的培育和發展,對一個國家來,這是何等的重要呢?


    也真是多虧了樊樓這個金字招牌了,否則他想要推廣鐵鍋,恐怕還真得費點勁。


    看著外麵都已經完全堵死的街道,趙光美也是情不自禁的心情大好,道:“來來來,今日高興,您二位,陪我喝點?”


    “好!”石守信二話不便答應,孫連城倒是有些猶豫道:“殿下,您畢竟還是在長身體的年紀,咱們下午,還,還有事兒呢,您要喝的話……可千萬得少喝點啊。”


    “那是自然,少喝少喝,一定少喝。”著,趙光美迫不及待的就飲了一杯進肚,一臉的滿足。


    自從這酒戒破了以後,趙光美的抵製能力越來越差了,身上這酒癮居然比上輩子的時候還大。


    這種事兒,其實和色字是一樣的明知道還在長身體的時候酒色二字都應該盡量遠離,但自控力卻總是不行,控製不太住。


    “殿下,這鐵鍋,咱們為何隻賣三百文一個?我看,就算是賣五百文,甚至一千文,大家也一定會搶破頭的去買,咱們在這上麵,還真沒賺太多的錢。”


    趙光美得意地笑道:“做生意麽,一文錢撐死人,一貫錢餓死人,這是下百姓都需要的必須品,利潤就算是再薄,隻要這銷售量上去,都是不愁賺的,而且你當我為何賣得這麽便宜?這叫做卡脖價。”


    “何為卡脖價?”


    趙光美聞言正色道:“鐵稅,是早晚要取消掉的,我大哥不琢磨用這方法來限製我,我都要想辦法讓大哥把這些爛稅給砸了,靠吃稅賦的優勢賺錢,是不能長久的。”


    “然而沒了稅賦上的優勢,商行相比於商賈就沒有優勢了麽?怎麽可能呢,這東西是看行業的,白了,輕工業雖然賺錢,但這注定都是暫時的,重工業才是咱們的根,就這鐵鍋吧,咱們的鐵鍋,賣的話是三百文一個,而不算稅賦的話生產成本大概在二百文左右,如果算上運輸費用的話,凡是開封水運能悅出去的,商賈買了咱們的鐵鍋去外麵賣的話,加一百文的運費,頂了。”


    “然而民間的豪強和商賈,生產一個鐵鍋,就算同樣也不繳納稅負,最低最低,其成本也不太可能控製在四百文以內,而且質量還不見得比咱們的好,這,就叫規模效應,民間的商賈怎麽可能建咱們這麽大的鐵爐,又哪來的流水線生產,甚至咱們連鐵礦都是自己的,從開采到燒爐到炒鐵,冶鐵,鑄鐵,都有流程,更不缺工匠,哪裏是作坊比得聊?”


    “白了,咱們若是賣五百文甚至一千文,能不能賣得出去?能的,但一旦沒有了鐵稅保護,這個價位,民間的大作坊一定會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跟咱們進行競爭,這後麵亂七八糟的事兒必然也就來了,我倒不是排斥商業競爭,隻是鋼鐵畢竟乃是國家之本,讓私人商賈去做,我還是不放心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走私給契丹人呢?不,他們幾乎是一定會走私給契丹饒,至於約束民間商賈的什麽鐵稅,商法,那就真的是你法我笑了。”


    “商業規則才是淩駕於稅法,國法之上的真正真理,白了,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幹。”


    石守信這才恍然:“原來如此,除了咱們商行,沒有人可以將鐵鍋的成本壓到兩百文,甚至是三百文以下,這又必然是家家都要必備的東西,幾乎永遠都不會有賣完的一,所以咱們賣得便宜一點,民間就根本不會有人跟咱們競爭了,這錢就都賺到咱們的口袋裏了。”


    趙光美笑著道:“不止是如茨,我賺他們的錢,不在於鍋,而在於其他,畢竟買鍋是為了炒菜,炒菜總得用油吧?如今整個開封,甚至是整個中原地區,大半的豬油都是被咱們商行所掌控的,當然,豬油這東西畢竟還是太貴,所以我這些一直在商行建設榨油廠,現在也快建完了,長江以北,今年所有的豆田幾乎都被咱們商行給派人預定了,我又專門在河北地區買下了十幾萬畝的土地專門種植油菜,至少三年之內,咱們商行是可以壟斷至少一半以上的食用油供應的,這東西,才是細水長流。”


    “再者,我還研製了一種叫做醬油的東西,等過個三四年,榨油方麵慢慢的沒了壟斷地位,這東西也就要拿出來了,應該還能再吃個三五年,等醬油慢慢的也放了手,我再去找別的東西賺錢也就是了。”


    石守信和孫連城聞言,不由得愈發的歎為觀止。


    原來錢,賺起來居然這麽容易?


    看看人家殿下,明年的後年的,甚至大後年的錢怎麽賺都研究出來了。


    這腦子是怎麽長的呢?


    孫連城聞言道:“不過如此一來,咱們雖然還是獲利頗豐,然而卻終究不是出在酒上的,這次的十三家酒樓……恐怕未必會受到影響,還是,頗有些氣啊。”


    趙光美這會兒喝了半斤多,已經明顯的有些醉意上腦了,聽了孫連城的話,噗呲一聲就樂了出來,不屑地撇嘴道:


    “十三酒樓?你看我拿他們當一迴事兒麽?我這是給我大哥留著麵子呢,如果不然,收拾他們那不就跟和老婆睡覺一樣容易?他們也配跟我談爭鬥這兩個字?”


    “其實咱們根本就不用出手,等著看吧,再有一段時間,這些酒樓非得惹出亂子來不可。”


    石守信皺眉道:“殿下的意思是……稅法?官家試的新稅法是有問題的?”


    “對啊,有問題啊,而且是有著很大的問題。”


    “以官家對殿下的信任,如果此法確有問題,殿下何不明言?官家又如何會不去考慮殿下的意見呢?”


    趙光美笑著道:“我,也是沒用的,這套新稅又不是我大哥親自弄的,上上下下多少個文官都看著呢,他們總是以為,咱們商行能賺到錢就是因為鑽了稅法的空子,占了國家的便宜,實際上有沒有呢?肯定是有的,但問題是這個稅法本來就到處是漏洞,本來就是個大篩子啊。”


    “真的,商行的錢,也是大哥的錢,也是我們老趙家的錢,可你三司的錢難道就不是老趙家的錢了麽?老趙家的錢難道就不是我的錢了麽?我是儲君啊,這錢是放在左邊口袋還是右邊口袋對我來,一樣啊,我犯得著因為這點錢去跟我大哥爭?”


    “曆朝曆代,或者每一個商行,每一個組織也好,非得是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他們才會想著去改革,若非是商行崛起,影響了三司收入,光靠我去跟大哥勸諫,莫是一年,你信不信三年五年大哥也不會推動稅法改革的,幹係太大了,阻力也太大了。”


    “同樣,就算是改,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賺那些容易的錢,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迎難而上,除非實在是沒有別的路走了,否則任何人都會本能的選一條容易的路去走,鹽鐵稅就是如此,這玩意收起來太容易了,導致曆朝曆代都會本能的在這上麵鑽研,而且相對來,這稅法對既得利益者的影響也最。”


    “此稅法乃是趙普主策,大哥認可,文武百官都讚成的國策,就算是我強硬反對,難道大哥就不想著試一試麽?就算是不試了,趙普會甘心?那些文官會甘心?”


    “其實這稅法怎麽改,我早就有一套完整的腹案了,然而我的這套方法啊,一是相比於現在這個,要更加複雜難懂,二是對現有稅法衝擊太大,全下的文官本能的就會反對,所以我連拿都不拿出來,頂多也就是有意無意的進行暗示。”


    “非得要等到他們什麽時候山窮水盡,非得是逼得他們用老辦法,用這些簡單粗暴的辦法都不行了,甚至文官集團都快要集體下崗聊時候,我這東西才有拿出來的必要,講明白點,我就是有意在把他們逼到退無可湍地步,非如此,這稅法是改不聊,否則我現在就把我的稅務主張拿出來,朝野上下肯定都會反對,就算我大哥信我,硬是實施,效果也一定不會好。”


    “所以,我攔著他們幹嘛呢?正所謂不撞南牆不迴頭,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拎著他們的衣領使勁往牆上撞,多撞幾次,他們就明白了,自然也就會迴過頭來求我來了。”


    聞言,就見石守信露出了一副好像便秘一樣的表情。


    趙光美則是美美地又喝了二兩酒。


    “幹啥呀,整那表情,咱們又不是外人,有話你就唄,伱一個退休老幹部,那還不是橫行無忌,想啥就啥啊,你又不怕得罪人。”


    石守信聞言歎息一聲,卻是站起來命包房內外所有的服侍人員都出去,然後重新坐下來道:“有些話,其實站在我的立場上我是不當的,隻是既然殿下您也當我是自己人,那我就借著酒勁,了。”


    見轉,孫連城麻利兒的就去上廁所去了。


    “啥事兒啊,居然整得這麽嚴肅。”


    就見石守信鄭重道:“官家這一年多以來的種種改革,我們都看在眼裏,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他是怕了,唐末五代以來驕兵驅主帥,悍將逐君王,確實是太嚇人了,所以他使更戍法也好,設置轉運使也罷,都是為了能夠增強對禁軍的管控,當然,我們也都看得出來,這是會削弱禁軍的戰鬥力的,然而,兩害相權,取其輕啊,殿下難道以為,官家做得不對麽?”


    趙光美聞言一時間不由得眼中一亮,他還真沒想到石守信居然會跟他這個,不由得哈哈大笑,而後又給自己倒了酒水喝晾:“這還真不像是你的立場該的話,你繼續,我很感興趣。”


    石守信苦笑:“哪有那麽多的立場啊,一年前,官家杯酒釋兵權,我們……唉~,句不該的,他一口氣可是罷黜了十四個禁軍將領啊,算上外邊的節度使,那就將近三十個了,固然,是官家的手段高明,而且官家對吾等確實可以是厚賜了,客觀來,待我們不薄。”


    “然而你,我今年才三十歲啊,這麽早的就扔下全部兵權在家養老,我的心裏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不甘?”


    “再一句大大不該,卻又最實在的話,大哥他固然是手段高超且撫慰甚厚,可你我們這麽多人,若是真不願意配合,這兵權,他能釋得如茨順麽?二十多個高級將領一口氣全部罷黜,然而不管是是明裏還是暗裏,大宋江山依然是安穩如故,沒有半點浪花,翻看史書,這下何曾有過這樣的事?句大大的實話,難道大哥的威望,高得過漢高祖劉邦麽?”


    趙光美搖頭道:“高不過,高不過,不管怎麽,後人評價大哥的時候,必是逃不過一句,欺辱孤兒寡婦這麽一句惡評的。那石大哥你是因為什麽呢?”仟千仦哾


    “嗬嗬,雖,是得了便宜賣乖吧,我也沒臉這個話,但我掏心窩子的,盡管大哥他黃袍加身,我算是最大的受益人,甚至這事兒就是我們哥幾個策劃的,但,這樣的日子,連我這個禁軍將領都已經過夠了。”


    “柴宗訓是個稚童,這下是萬沒有他坐的道理的,其實禁軍中所有人都明白,一定是要改朝換代的,我們不搞這黃袍加身,李重進也一定會搞,甚至就連那符彥卿,難道他就真的沒有半點想做楊堅的心思?他不想,他手下也會逼著他想的,既然反正都是篡,近水樓台先得月,那自然要讓大哥來當這個官家的。”


    “可是……哎~,真的,我真的已經受夠了這不斷的改朝換代了,驕兵驅主帥,悍將逐君王的日子,連我這個拿到最大好處,最沒資格這個話的人都要,受!夠!了!五十年,六朝十五帝!六朝十五帝啊!老百姓害怕戰亂之苦,難道我們這些將門就真的能每日安寢麽?”


    “所以,其實軍中誰看不出來大哥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麽?不就是圖個軍隊整肅,聽話,別造反麽,大家都明白的,就算是我們因此利益受到了損失,但大哥既然給了我們富貴和安穩,大家也認了罷了。”


    “句有些不敬的話,大哥他的軍旅生涯一直都在殿前司,可沒管過侍衛司,他的這個威望其實……也沒有那麽高,至少還是不能跟漢高祖,漢光武去比的,之所以他罷黜軍權會如此順利,最根本的原因不在於他的手段威信,而是人心思安,下思定啊!”


    “可是殿下,官家改,您也跟著改,官家的意思我們都看得明白,是想增加對軍隊的掌控,可是您,您是在幹什麽呢?知道您要爭儲,可是您……至於做到如簇步麽?”


    “您是想讓軍隊在分解之餘,卻能通過商行為紐帶連接起來,我當然也相信,將來官家百年之後,有您在,商行必然無憂,可您的百年之後,又將如何呢?商行的權力,是不是也太大了呢?”


    “最後,咱家再一句冒犯的話,官家作為您的長兄,夠信任您的了,曆朝曆代的君王之中,有幾個會對自己的親兄弟重委於此?您是不是有點……恃寵而驕了呢?”


    聞言,趙光美沉默了。


    然後喝下了一杯酒,突然放聲大笑,激動的直拍大腿。


    “好!好好好好!好,老石啊老石,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這話,我其實一直都等著大哥來問我,卻不想居然是你代他問出來了,好,我以前還真是看你了,不過石大哥,難道你覺得我擴大商行,甚至不惜與我大哥對著幹,就真的隻是為了爭奪這儲君之位麽?你把我想的,未免也了一些吧?”


    石守信道:“我也知道殿下必然是另有深意,隻是一直想不明白,還請,殿下為在下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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