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可能是因為我和小寶兒挑食,或者幹脆就是更年期鬧病,所以想治一下我們倆。竟然把我們家今年租出去的地要了迴來。那地加上我爺爺奶奶的,我們家一共五畝地。我媽說要種棒子,就是老玉米。


    周六一大早,我媽買了種子,借來了鋤頭,吃過早飯,就拉著我和小寶兒一起下地了。我爸因為給姑奶奶燒紙,連著栽了倆跟頭,膝蓋不舒服,我媽心疼他,他算是躲過了一劫。


    好家夥,五畝地啊。。。我剛開始沒有概念,我以為操場那麽大,到了地裏,我就懵逼了,一眼望不到頭啊!


    小寶兒站在我們家的地頭,忽然詩性大發,不禁吟詩一首:“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煩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媽讓我們在地頭等著,不一會兒,百歲大歲就開了一輛小型拖拉機,架著一個犁地的機械就來了。


    那台老舊的拖拉機發出“突突突”的轟鳴聲,從地頭緩緩啟動。它沿著筆直的路線,堅定不移地朝著另一端駛去,仿佛一位勇往直前的戰士。而安裝在後麵的犁地器械,則像一把神奇的梳子,將土地梳理得整整齊齊,攏成了一壟一壟的模樣。


    隨後,我和小寶兒緊跟在拖拉機留下的兩排深深車輪印子後麵,小心翼翼地前行著。手中緊握著鋒利的鋤頭,每走大約三十厘米,便熟練地舉起鋤頭用力刨下去,瞬間就在地上挖出了一個個大小適中的坑。接著,我們從我媽給我的種子口袋裏掏出三四粒精心挑選過的種子,輕輕地放進坑裏。這些小小的種子,就是豐收的希望,也是我們今天的任務。


    完成播種後,我們再伸出一隻腳,巧妙地利用腿部的力量,將剛才刨出來散落在一旁的泥土重新推迴坑裏。那些細碎的土壤像是聽話的孩子一般,迅速覆蓋住了種子,為它們營造出一個溫暖舒適的生長環境。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坑被填滿、掩埋好。這就是播種的過程。


    我和小寶兒就這樣跟著拖拉機在地裏一圈一圈的轉,我累了換我媽,我媽累了換小寶兒。我們三個人總會有兩個在地裏。就這樣,百歲大爺把地犁完就開著拖拉機走了。


    我們仨一幹就幹到了中午,我還以為到吃飯的點兒能迴去吃飯呢。沒想到,我爸騎著車給我們把飯送到了地裏。我們仨一個人一個燒餅夾腸加雞蛋,一人一罐頭瓶子水。真是風餐露宿啊!那大風一吹,地裏的黃土揚到了半空,頭發上,臉上,眼裏嘴裏都是土,吃完了接著幹!


    “晚上吃什麽?”我爸問。


    “麵條,麻醬的!”我媽看了我爸一眼,吩咐道。我爸想說什麽,沒說,點了點頭就走了。


    我們仨人一直幹到了落日,我媽說:“走吧!”我和小寶兒還以為幹完了,剛想歡唿,結果我媽又來了一句:“還沒幹完,明天接著幹。”頓時我們兩個人怨聲載道。


    我們三個人趁著天沒黑騎車到了家,今天做後勤保障的我爸已經給我們做好了飯。


    我和小寶兒一起在水池邊洗漱,不僅要洗臉洗頭,就連牙都得好好刷幹淨,要不然土都進了嘴裏,牙磣死了。


    等我們洗漱完畢,往桌子上一坐等吃飯的時候,就看見我爸端了一大鍋麵條上來,還有一碗泄了的麻醬。


    我當時就急了,“我幹一天活了,就給我吃這個?!”


    我媽也急了:“愛吃不吃,不吃滾蛋。”


    “滾蛋就滾蛋!”我啪的一下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迴了屋,餓著肚子直接躺床上睡覺了。


    半夜姥姥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弄迴來兩個豬蹄子,她把我扒拉醒了,我就學著她盤腿坐在炕上,一起啃著豬蹄子,然後才心滿意足的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我媽還有小寶三個人簡單吃了一口,又騎著自行車去了地裏。接著把昨天沒有播種完的種子繼續播種下去。


    經過一天半的辛苦勞作,手裏的種子終於都播種完了。中午我們疲憊的迴到了家,我爸又給我們煮了一鍋麵條。我心裏知道。這就是我媽看我和小寶兒吃飯挑食,誠心的。


    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站起身來就迴屋了。我就是不吃!我還就不信了!這該死的麻醬麵條!


    我媽嘮裏叨叨的站在門口說了我半天,我拿著書低頭看著也不搭理她。她越說越生氣,越說越生氣,就開始指責我。


    “嗯,你說你們現在被我們養的太嬌氣了!什麽活都幹不了,什麽苦都吃不了!你說你們長大怎麽辦啊?!”我媽拍著大腿跟我嚷嚷。


    “什麽叫吃苦我吃不了?”我掰扯著。“這兩天您說下地,我是磕巴都沒打就跟您下地種莊稼了?!我怎麽吃不了苦啊?!”我不服氣問道。


    “你連麻醬拌麵條你都不吃,你吃的了什麽苦?!”我媽繞了一圈又開始指責我。很顯然她精心設計,努力實施了兩天的,吃苦耐勞糾正偏食的方法全白搭了。


    “不吃麻醬拌麵條就叫吃不了苦了?!那我問您,這個苦為什麽要吃?!我們上學上班,努力工作,長本事掙錢養家。不就是為了讓生活更好嗎?!為什麽明明可以吃好的,卻非要去自討苦吃?!那努力又有什麽意義呢?!”我絲毫都不退步,一直堅持自己的想法。


    我媽被我懟的啞口無言。


    我累了兩天了,渾身酸痛,下午餓著肚子就睡了個午覺。等我醒來的時候,床頭櫃上有一盤雞蛋炸饅頭片。


    我當時愣了,拿起來咬了一口。嗯,我媽做的。。。


    我媽給我做的雞蛋炸饅頭片和別人家不一樣。我媽把雞蛋打散放糖,浸泡包裹饅頭,然後下油鍋炸。新出鍋的雞蛋饅頭片香香甜甜軟軟糯糯的,就像剛烤出來的蛋糕一樣好吃。


    很明顯,這是我媽做的。要不然呢?我姥姥大白天的都在閉目養神。


    “給,您嚐嚐!”我捏了一塊雞蛋饅頭片遞給我姥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嘿嘿嘿的笑著。


    姥姥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接過那片雞蛋饅頭片就吃了進去。


    “好吃嗎?”我問。


    “我黑二妞兒做的都好吃。”姥姥得意洋洋的說。


    “哎呦喂!”我不禁感歎了一下。


    就這樣,通過這次反抗,幾十年過去了,我人生的菜譜裏菜再也沒有了那碗萬惡的麻醬拌麵條。。。


    我媽逼著我和小寶兒種地可不是心血來潮,真是要把地種到底的意思。那一年我們不僅播種了,過了一段時間,等禾苗長了出來,我媽還拉著我們去澆水,施肥,包括成熟了,帶著我們去地裏掰老玉米,我的天啊!玉米秧的葉子劃拉的我呀!渾身的口子。。。


    我和我媽周日晚上一起去了姑奶奶家,姑奶奶已經連續曬了好幾天中午的日頭了,按說,身體好很多了。但是還是說不出的那裏不自在。我們知道啊!那肯定是送的東西沒走啊。。。


    我媽想去找郭老爺幫忙,被我給攔住了,再給老所長一點時間吧,相信他能了了這件事兒。


    果然沒幾天,老所長來我家找我。據說是找到了王堅。


    王堅死了。被埋在一棵大樹下。


    事情是這樣的,王堅一直在工地打工。但是那時候工程三包四包五包下來,幹了好久的活,卻一直拿不迴來工資。


    王堅的兒子要結婚了,工資卻一直遲遲沒要迴來,王堅老婆就說了狠話,埋怨王堅沒出息,然後和他吵了架。王堅也很氣憤,就想把工資討要迴來,給兒子娶媳婦。就來到了之前工作的工地,工程是還在,但是,之前的工程承包出去的,根本找不到當初的包工頭了。


    王堅在工程處的和人發生了口角,他以性命相威脅,如果不給他把工資結了,他就死在工地。


    工地當時是個心黑的包工頭,看著他窘迫貧窮一副窩囊氣的樣子,並沒有重視他的話,還奚落他半天。王堅可能是要不到工資絕望了。也可能是家裏老婆把自己罵的心裏有陰影了。最後一氣之下就從公司還沒建完的大樓上跳了下來。


    當時的工程已經結尾了,隻有三三兩兩善後的打工人了,所以隻有兩個人看見了此事。本來是想送他去醫院的,但是當時看到他從樓上摔下來的樣子,腦袋瓜子都摔裂了,就覺得他已經死了,然後幾個人給他抬上小推車,推到了公司後麵的一個小樹林裏,找了棵大樹,就想人不知鬼不覺的就給埋了。


    當然,最後證實,他並沒有直接摔死,至少當時他還有氣兒。。。


    老所長不僅找到了出事的那個工地的包工頭,還找到了被包工頭打發迴老家的那兩個目擊者。最後,找到了在土裏埋了幾個月的王堅,把他帶迴了家。。。


    聽到王堅這個悲慘的故事,除了讓人心痛,還不禁唏噓。他沒有他的名字裏的堅強,否則這一切悲慘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朋友們,無論你人生路上遇到再多荊棘,都要努力的活著,隻有活著,才有希望!太陽,早晚會照在你的身上,所以,耐心的等一等。


    事後,我爸又去路口燒了次紙,這次燃燒著紙的花火,在半空中盤旋了很久很久,最後隨著一陣大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知道,王堅走了。


    過後的一次不久的時候,我來探望郭老爺,和他講述了這個故事。我說:“他父母給他起名字的時候。肯定就是希望他堅強,結果一個當過兵,扛過家庭重擔,吃過那麽多苦的人,竟然那麽不堅強,選擇這邊不歸路,為了那點工資,至於嘛!”


    郭老爺說:“有些人生下來就是享福的,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吃苦的。有些人來這世上是還債的,有些人是討債的。”我沒聽懂,他明明一生之中吃了那麽多苦,明明這輩子是來還債的,卻因為討債送了命,不禁讓人唏噓。


    天暖和了,我和郭老爺盤腿坐在他家院子裏的大樹下坐著,我給郭老爺遞過一碗剛沏好的茶。郭老爺吹了吹,抿了幾口之後,喝下了肚子。然後把杯底那些殘留的水倒在放茶杯茶壺的小木桌上。


    郭老爺說:“他的名字在來時得,去時歸。你來看。”說著郭老爺用手指蘸著小木桌上剛才倒的半杯茶水,在我們坐著的大樹前的洋灰台階上,寫了一個“堅”字。


    “你看他這個堅字,下麵是土。隨後歸於塵土。”郭老爺指著字,教給我。


    洋灰地上的那個“堅”字一點點的揮發,慢慢的不見了,就像王堅這個人一樣,消失了。


    “很多人的名字是有定數的,人家常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其實名字也很重要,你長大了,可以看名識人。”郭老爺看著我說。


    我給他又斟滿了一杯茶水:“這個太深奧了,我學不會。”


    “不用特意學,你以後新認識一個人,想和他處事兒或者做朋友的話,就拿著筆在白紙上多寫幾遍他的名字,你心裏就能有數了。。。”郭老爺拍著我腦袋說道。


    “啊?!我這麽厲害啊!哈哈哈哈”我捂著嘴笑著說。


    “你可以試試看。”郭老爺也笑了。


    郭老爺看著我:“大寶兒,你馬上就要上初三了吧!”他突然問我。


    “嗯,怎麽了?”我抬頭問道。“我能不能考上縣裏的重點高中?”


    郭老爺遲疑了一下,我當時心裏就有答案了。我有點想不通,以我現在的成績,努努力應該沒問題,更何況上了兩年初中,我還沒努力過呢。但是郭老爺這一遲疑,顯然有點讓人擔心了。


    “考不上啊?!應該不會吧。。。”我皺著腦門兒看著他。


    “你的八字不到飛出去的時候呢,你得十七八開了竅,才能從這兒飛出去。”郭老爺認真的看著我。


    “在這兒?上這兒的破高中?!能考上什麽破大學啊?!”我有點心裏沒底了。


    我們鎮子上有高中,附近相鄰的幾個鎮子隻有我們鎮子有高中。我說過,我在的鎮子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古鎮,話說我們鎮子的高中最早的時候叫做我們縣的一中。後來人家重點一中起來了,我們鎮子上的高中才改了名字。


    “不會吧。。。”我看著郭老爺難過的說。


    郭老爺點了點頭:“你明年不順利,學業上有大坎。。。。。。”


    我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82年的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貔貅oo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貔貅oo並收藏82年的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