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晚唐時期,皇權旁落有兩大原因,一是藩鎮割據尾大不掉,另一個就是由來已久的宦官專權,昭宗即位後,藩鎮的勢力越來越大,短時期幾乎沒啥可能動搖;但是宦官專權的局麵有所減弱,如果昭宗能夠抓住機會,很有可能重新掌握中央大權。


    而宦官之所以專權就是因為手裏掌握了中央禁軍的兵權,這一權柄從肅宗時期就被宦官集團牢牢掌控,後來神策軍成為大唐禁軍的絕對主力後,由宦官擔任的神策軍中尉就成了大唐中央朝廷的實際話事人,甚至一度淩駕於皇權之上,故有:“弑主立君,出於中尉,生殺予奪,決於北司”的言論。


    大宦官楊複恭雖然名義上還擔任左神策軍中尉、觀軍容使這個大唐禁軍的最高官職,但是實際上這支軍隊已經沒有了。在黃巢攻入長安前夕,田令孜帶著僖宗匆匆出逃,身邊隻有五百神策軍,當時戍守關中的數萬神策軍找不到統屬,鳳翔節度使鄭畋趁機把他們召入麾下,於是最開始的神策軍也就不複存在了。


    之後楊複恭代替田令孜,成為禁軍的領軍人物;然而楊複恭拿到手的兵力有限,威望更加有限,他又沒有田令孜那麽能耐,所以昭宗就在重組禁軍時分了他的兵權。


    有必要說一下昭宗和楊複恭的關係,當時唐朝規定諸王不得參政,但昭宗在僖宗逃亡成都之時,因為百官未集,缺人少糧,所以當時作為壽王的昭宗也參與朝政,這個時候他和楊複恭有了接觸,而且關係處得還可以。正是因為這個情分,楊複恭才力排眾議一手將昭宗扶持上位。


    可昭宗被扶持上位後,一點兒都沒記著楊複恭的好,反而對他的專權行為十分憎惡。昭宗自幼讀書,深知宦官專權禍國殃民的道理,再加上親眼目睹宦官們的霸道行為,打根兒上就對所有的宦官都不信任,其中當然也包括楊複恭。


    槍杆子裏麵出政權,昭宗深知其意,所以即位之後,馬上在京師大規模募兵,人數多達十萬人,要重新組建一支龐大的中央禁軍。


    楊複恭雖然是左軍中尉,名義上的禁軍大統領,但是這支軍隊並不是他創立的,壓根就不聽他的指揮,昭宗掌握了最高話語權,形勢對於昭宗來說十分有利。


    十多萬大軍,本身就是個駭人的數字,而且昭宗名義上還是大唐帝國的最高領導人,還有很多忠於他的臣子,還有很多願意支持他的地方勢力,如果他能有效指揮軍隊,利用國內諸侯之間攻殺不斷的大好時機,打幾場勝仗,那麽昭宗很有可能內除宦官,外平藩鎮,達到重塑大唐天威的目的。


    俗話說,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昭宗找到了這個突破口——楊守立。楊守立是楊複恭的養子,唐昭宗對他百般籠絡,寵幸有加,昭宗告訴他好好幹,以後你幹爹的位子一定是你的。果然楊守立上鉤了,反過頭來和楊複恭爭權。之後昭宗又暗中煽動人告發楊複恭謀反,並派楊守立帶兵抓捕楊複恭.


    楊複恭不甘心束手就擒,逃到另一個養子楊守信軍中,起兵對抗唐昭宗。


    楊複恭來勢洶洶,昭宗雖然沒有多少兵馬,但他以皇帝的名義調動藩鎮勢力,經過一年多的戰鬥,楊複恭的軍隊被李茂貞打敗,楊複恭本人也在逃亡途中被捉斬首,宦官集團受到很大衝擊,此後昭宗再接再厲,初步掌握了朝廷大權。


    宦官集團被打壓之後,藩鎮問題又凸顯出來。藩鎮和宦官可不一樣,宦官頂多發動點宮廷政變,遇上有能力的皇帝翻不起什麽大浪。可是藩鎮就不一樣了,個個節度使手握重兵,皇帝想要馴服他們簡直是白日做夢。


    公元889年,繼位剛一年的唐昭宗,削藩計劃高調出台。第一個成為目標的,是數次成為唐王朝避難所的蜀地四川。


    嚴格來說,那時的四川尚未完全脫離朝廷控製。


    當時掌管四川的,正是唐僖宗李儇的“阿父”田令孜,以及田令孜的兄長陳敬瑄。


    想當初,李儇在“阿父”的攛掇下,讓陳敬瑄與其他幾位禁軍將領比賽打馬球,約定勝者擔任西川節度使。


    陳敬瑄雖然出身低微,也沒什麽名聲,但憑借過硬的馬球技術以及與田令孜的關係,成功地從比賽中脫穎而出。


    一場馬球比賽決定一方大員歸屬。這事兒稀世罕見。


    後來僖宗西逃時,當時還是壽王的李曄跟著哥哥一起逃到西川避難,走到半道實在走不動了,便躺到石頭上休息。田令孜看到後上來就給他一鞭,李曄敢怒而不敢言。僖、昭政權交接後,田令孜擔心他報複,於是自請為西川監軍使,到成都去投靠其兄陳敬瑄。


    昭宗想壓製驕橫的藩鎮,便先從西川下手。六月,昭宗命宰相韋昭度為西川節度使,但陳敬瑄拒不讓位。


    十二月,昭宗以宰相韋昭度為招討使,命王建、東川節度使顧彥朗、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守亮合兵討伐陳敬瑄,並把西川的邛、蜀、黎、雅四州劃為永平軍,任命王建為節度使。


    王建為了獨吞西川,便想趕走韋昭度自己統軍,便對韋昭度說:“你身為宰相,應該輔佐皇帝平定中原才行。這裏是蠻夷之地,你留在這裏不合適啊!”韋昭度聽完後遲疑不決。王建秘密派人捉住韋昭度的侍從,就在大營門口殺了。韋昭度一看這地方怎麽待啊,便把兵權符節交給王建,自己慌忙返迴長安。


    韋昭度一走,王建立即派兵駐守劍門,從此蜀地就與中原斷絕了.


    田令孜與王建有“父子”名分,因此想招撫他,他對陳敬瑄說:“王八,吾子也,彼無他腸,以前作賊山南,實在是進退無歸的緣故。吾馳書咫尺,可以坐置麾下。”


    田令孜當即給王建寫信,王建得信後非常高興,親自將家小送往東川,交由顧彥朗照料,自己選精甲三千前往成都。


    誰知陳敬瑄怕養虎貽患,派人阻止王建;王建頗為憤怒,率兵包圍成都。


    王建圍困成都,成都陷入絕境,威戎節度使楊晟是唯一補給田令孜的線路,現在也被王建切斷。陳敬瑄拿出自家錢財救濟百姓,招募壯士收割小麥。有百姓去王建的營壘買賣食鹽,官員請求殺了他們。陳敬瑄說:“百姓饑餓,我沒法照顧,讓他們求生吧。”當陳敬瑄鼓勵軍隊繼續抵抗時,士兵已經不聽從了。田令孜私下謁見王建請降,王建同意了。隨後陳敬瑄開城投降。王建占領成都。


    王建不停地上表昭宗,請求處決陳敬瑄和田令孜。昭宗一直沒批準,王建便打算自行其是。景福二年夏,誣告陳、田謀反,在新津處決陳敬瑄。陳敬瑄早就懷疑王建要殺他,預先在腰帶裏藏了毒藥,想在被處決前服毒自殺。但當他被捕時,卻發現毒藥已經沒有了。最終被斬首。


    田令孜臨刑時,把絲絹撕成條,結成繩索,交給行刑的人說:“我曾擔任十軍觀軍容使,殺我也罷,但有一定的規矩。”於是教行刑者縊人法,既死而臉不變色。一個專權而失勢的大宦官,就這樣死在了自己扶植起來的幹兒子手裏。為了權力,兒子殺老子正常,朱溫後來也死在兒子手上。田令孜不過是太監,王建是他的義子。


    收拾了田、陳兄弟後,王建順勢派兵阻絕劍閣,切斷了四川與朝廷的聯係。


    就這樣,唐昭宗上台第一戰,以損兵失地而告終。


    以前關中危難之時,大唐皇帝還可以西奔入蜀;如今蜀地已失,今後唐廷遇禍,再沒有逃蜀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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