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芝拍拍胸脯,“對,說得對。這件事有意義,若是在西北之地蔚然成風,人人都栽種一棵樹,那以後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啊。”


    趙明誠帶著何玉芝來了自己房中,給他上了杏子梨子。


    雖然剛坐下來有些尷尬,覺得怎麽樣都不舒服。但是趙明誠以禮相待,何玉芝吃了幾個杏子,心裏甜甜的。


    二人正在房間坐著,忽的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官人,出事了。”


    “怎麽,吐蕃打過來了?”


    “出人命了。”趙隨安慌慌張張在趙明誠身邊附耳道,“幾個士兵吃飽了撐著沒事幹,跑去摘人家園子裏的杏子。見到當家女主人,見色起意,把人給那個了。現在那個村子的人已經把人綁了,說要掛樹上吊死。”


    也是飽暖思淫欲,整日把士兵們攔在一個地方練習同一套東西,早晚該出事。


    趙明誠拍了下大腿,“前天才剛派人講了一遍軍法,三令五申,說了不許擾民,今天就犯事了。”


    “現在他們來找官人做主,要官人給個說法。若是這就把這人給殺了,豈不是顯得您沒有威信嗎?”


    “我生平最恨亂倫,既然是淫辱他人之妻,我們應該給受害者交代。把這廝關入大牢,聽審吧。”


    隨安卻問,“可是……那人是個都指揮使。手底下管著一百號人呢。”


    趙明誠透過窗戶,看到院子裏站著數十個人。


    “今日放過這個軍都,那以後豈不是默許了人人都可以隨意欺辱別人家的老婆。那這個世界還有章法嗎?還有倫理綱常嗎?”


    “士兵,是人。可是老百姓,也是人啊。都是人,何必互相為難呢。我最厭惡的就是同在底層的人互相拉踩。”


    “天下最慫最孬種的人就是隻敢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讓他們打仗他們怕死,讓他們討要公道他們不敢,隻會窩裏橫。覺得自己是個軍都指揮使就了不起了,這就可以隨意淫辱別人的娘子。下賤!”


    門外一眾士卒聽了,都麵麵相覷,個個聽了這話也覺得臉臊。


    他們怎麽好意思來給他求情。


    “傳令下去,先打三十大板,讓他給人家娘子跪下道歉。爾後剝了軍職,罰三年軍餉。若是誠心悔過,就去修城牆;若是不誠心,以後再犯,直接杖斃。”


    “是。”


    隨安出了門,對著眾人道,“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眾人有氣無力道。


    “以後再有這種事,別來找都監。我都替你們臊得慌。”隨安插著腰站在台階上,皮膚白的像是豆腐一樣,兩隻眼眯起來。


    眾人唱喏告辭。


    經此一事,鳳翔城裏的士卒有那心思也不敢行那事。鳳翔一帶的地主聞聲,都覺得這番話聽著不太順耳。


    畢竟幹了那號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這不是正是公理常識嗎?


    這些遺傳了數百年的地主,要說有什麽能力可以占據一方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還真的就靠虎狼之心,強買他人土地。


    強者恆強,弱者愈弱。


    趙明誠的話,多少有些刺痛這些人的心。


    殊不知,趙明誠才忍他們太久了。哪個村都有三五個員外,三五人坐擁大量的土地,剩下的百姓要麽做佃農、要麽外出做人家的小工。


    可憐大宋就是這樣被一步步蠶食的。


    按道理說,封建王朝嘛,官肯定過的比民好。可是唐朝活生生的例子擺放在眼前,一個空前的盛世出的盡是能臣廉吏。所謂拿多少錢辦多少事。


    可是瞧瞧大宋,搞什麽高薪養廉。


    屁的養廉,一幫酒囊飯袋,挖空心思搞錢還不好好幹活。一百年都過去了,連西夏的邊邊都沒摸到。


    丟了炎黃祖先的臉,還不自知,自以為是沾沾自喜。


    就是後世的人也根本無法靠著史書想象既無法抑製土地兼並,又不禁商業的大宋之下,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一副清明上河圖終究是粉飾了太多。


    整個北宋一億多百姓,貧富差距拉的極大。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處在下層,上層蠶食的越發厲害,底層越是流浪破產者不計其數。


    但是這個時代就是如此,隻要對方還沒被餓死,就可以繼續為統治者生產資源供他們享用。


    別說穿越者趙明誠看不下去,多少百姓已經活不下去了,還不是蹲在茅草屋裏眼巴巴苦熬一輩子。


    宋朝皇帝說什麽要與民齊平,皇宮是修在了平民邊上,可是裏麵的金銀珠寶,哪一樣不是價值連城。


    若說天下最大的遺憾,那便是誕生了人的同時,誕生了不公。


    不公也就罷了,有些人披著人皮沒有人心,看著別人餓死凍死也不會停止自己的壓迫剝削。仿佛壓迫是天然的。


    《老子》中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公平永遠無法實現,但是還有很多人奮勇向前,去為不可為之事。隻是因為他們想盡可能懲奸除惡,奉行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否則世人一直處在一個惡性循環之下,恐怕還沒死了去地府,自己就已經把人間變成地獄。


    如果沒有理解這一層,無論是誰都做不好一個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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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誠在家裏憂思發奮,心急著想要大幹一場,把自己心裏一直想做的那件事給做了,可是時機還遠沒有到,他自己的力量也還是太弱小了。


    可是他自己還沒動手呢,幾個地主感受到了趙明誠對他們的敵意。官,拉攏的好,可以一起賺,偶爾遇到幾個愣頭青,那是倒了八輩子黴。


    顯然趙明誠不是前者。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今年秋收之時,這些地主士紳給趙明誠繳了比往年一倍的糧食。


    壁虎求生的手段,士紳們也運用的很好。隻要等到趙明誠一年任期滿了,被調走到時候這裏又是他們的天下。


    趙明誠坐在家裏,不過一年的功夫,今年糧倉已然滿了。


    “該不會是有些人對號入座了吧。”


    夏禦之見到糧倉裏滿滿當當的糧食,黃橙橙的粟米堆在高處,自然也高興啊。


    隻是他何嚐不知道這些粟米是怎麽迴事。中國這麽多地,怎麽可能缺糧草呢,隻是被有些人藏起來了而已。更何況現在的南方已經被開發起來了。


    有些事一直都是千斤重,隻是為了不讓上襯,對外宣布二兩輕。


    “明誠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有什麽辛苦的,坐著坐著糧食就從天上掉下來了。”


    “那你可要適可而止啊。你把人家惹急了,人家要和你拚命的。”


    趙明誠笑道,“是啊,把人惹急了,人家要和你拚命的。防禦使的話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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