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當初閱卷的人……”


    “我和官家當時無事,便挑了許多考卷一一看過。”


    趙明誠一時頓悟,原來他是靠實力考上的。


    還記得,當初考場上的題目總共是三道。


    一題默寫原文文段,趙明誠不敢自誇,隻是寫出來了十分之八。但曆來科舉考試,最出成績就在這默寫文段上,因為另外二題水分太大了


    一題是作對,另外一題是寫文章。


    趙明誠引用的都是史書裏原章原句,很少用宋人中流行的名篇,他大發議論,隻切合一個要點——弱國無外交,尊嚴隻在劍鋒之上!


    當時寫時,趙明誠那是一氣嗬成,主要是趙明誠承擔了中國後麵一千年曆史,那種渴望家國強盛、希望一雪前恥的心情躍然紙上。


    寫完後趙明誠神清氣爽,當時以為自己下筆千言,離題萬裏,定然離考中沒戲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在考場上肆意發揮。


    其實隻是他說出來了一個文人誌士應有的家國情懷罷了。


    後來的事情,他也沒料到。


    本來自己的定位就是官二代,就是考不中還有太學上,上個幾年還能混學士。多少紈絝子弟都是這麽過來的。


    這可是古代宋朝啊,官二代要入朝做官,真的不算難事。


    後來事情發展成這樣他也沒想到,隻覺得是那考官是個有見地的人,不以字品當人品,居然不嫌棄他字兒難看。


    這可是大宋朝,士人都以書法作為自己的必備才能,趙明誠也算是逆行倒施。


    趙明誠一開始以為大宋末世到了沒有什麽人才,他是差中選個不差的所以中舉……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章惇作揖,“多謝嶽翁。”


    章惇一聽他又高興了改口叫自己嶽翁,忙道,“滾滾滾——”


    “您老今夜好生歇息。”


    出來時天色已黑,明月高懸。整個汴京城上下都被籠罩在明月之下,旁邊的水力風車正在嘩啦嘩啦作響。


    趙明誠趁著夜色踏白馬而行,馬蹄聲噠噠噠,隨安一路奔波,被迫學會騎馬之技,可是這西夏的蒙古馬實在是難降,隨安一想著以後自己不能待在書房裏而是整天騎馬江湖,不由得擔心自己的屁股。


    “官人,咱們莫不是真要又去西北?”


    “怎麽,你不想?”


    “小的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趙明誠轉過身,“你今天怎麽迴事?和我有什麽不能講的?”


    “官人想要改變時局,此心可嘉,就是當朝宰執也願意支持。可是汴京這個地方,權貴集會。西北雖然是軍事重鎮,不能失去。可是汴京,人人擠破頭都想迴來的地方……”


    “有屁放屁……”


    趙明誠忽的章惇附體,國粹一出,倍感心情舒暢。


    “官人去了西北,就是做了大將軍,其實本質上不過是給別人當跑腿的。咱們這什麽朝代啊,寧做書生不做武夫!留在汴京城,以您的身份和才華或許有朝一日可以掌權。”


    “就是砍柴為生的樵夫都知道,在我們這個朝代,那是士人的天下。留在汴京做個文官,不是更容易有機會做大事。官人您可是出使的好料子,做個樞密使來往諸國之中也好啊。”


    趙明誠一臉疑惑地打量隨安,“要不,你留下?”


    “不,我不是這意思。官人去哪我就去哪。”


    “那這話誰教你說的啊?”


    趙隨安抬頭望天,趙明誠騎著馬就要踹他,趙隨安抱著馬頭希望他換個方向走,“這西夏人的馬真是倔啊!”


    趙明誠知道馬的軟肋在哪裏,他一腳夯住這馬的腹部,那馬一身長嘯,扭頭瞪著大眼睛看著趙明誠。


    趙明誠奪過隨安所騎馬匹的韁繩,“快說,不說這馬等會兒受驚了我可不管你。”


    “都是相公說的。”


    趙明誠一時間沉默,爹這輩子是走錯道了,他不能也跟著走啊。


    明誠笑笑,“大宋山河將要大變,這變的方向,都在我等的手中了!什麽京官外將,誰有威望,誰就是王!”


    ……


    話說那日趙明誠給章惇提了這件事,章惇找了個機會,把這事告訴了皇帝。


    趙似素知蔡京奸惡,且作為趙煦的親弟弟,他知道蔡京逼宮之事。


    奈何這些日子他在忙,沒關注還有這種事。


    “這個蔡京,怎麽臉皮這麽厚。”


    “他如今死活不肯去杭州赴任,堅持要寫史書。實在是不把官家您當迴事啊。”


    趙似果然生氣,“這個蔡京,朕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官家以為如何處罰他好呢?”


    “自然是重重的處罰……”


    章惇埋汰:這話一股子屁味兒。


    趙似想了想,“按照律令,僅僅是把他發去杭州,未免太便宜他了。對!流放儋州——就是儋州。”


    在宋朝,放逐海南是僅比滿門抄斬罪輕一等的處罰。


    章惇聞言,想到那個人應該迴來了。


    今年四月,因為新帝登基的緣故,天下大赦,他的罪也被赦免了。


    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趙似見章惇忽的不高興了,竟然下座前來相問,“趙相公,方才是朕失言了,相公切莫往心裏去。”


    章惇雙眼冒火,“官家是帝,我是臣,怎麽能如此屈尊呢?就算是官家說錯了,對我來說那也是誇獎。官家您得當一個有威嚴的皇帝。”


    “朕知道。正因為知道,朕才獨獨對相公如此。”


    章惇氣的沒話說,一點不像先帝,更別說神宗。


    章惇閉著口,攢了許多話。


    趙似見狀自然驅退左右。


    “宰執可有什麽要事?”


    “官家還記得我之前對官家說過如今我宋麵臨的兩間大事嗎?”


    “自然記得,一是舊政弊端,二是邊患未除。”


    “如今是解決邊患的時候了。”


    趙似迴到座位上,“朕雖然多年為王,居於幽府,可也聽說了不少政事。出兵還是求和,一直是大臣們爭鬧不休的問題。文臣不想舊事重演,說什麽以和為貴,實際上是用弱民弱兵之法,一則使民不敢反,二則使兵無力。”


    “結果就是外患內憂。說是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從我出生起,這些鬥爭風雨就沒停過。可是在朕看來,出兵為的是家國大義,總不能耽擱時日。到時候我們都沒有臉麵下去見列代先帝。”


    趙似痛下決心,“要打,那就打吧。早晚的事。結果無非兩樣,贏了朕名垂千古,輸了朕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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