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一開始都傻眼了。


    折彥野、折彥質、種建中、章擇都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四人一起僵在原地。


    直到趙明誠站出來說,“怕什麽。就算輸,也要輸的堂堂正正。走吧,咱們迴去堅持把這比賽比完。”


    折彥質不理解,他將弓扔在地上,“對方都已經這樣了,我們還能贏嗎?”


    “還沒比試,你怎麽知道結果?我一個文臣之後都敢去比試,你有什麽不敢的。大丈夫,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輸。”


    趙明誠語罷,眾人驚訝的看著他。


    當宋人都不對自己抱有希望時,趙明誠站在白線邊上,射出了大宋人的第一箭。


    趙明誠熟練的拿起弓箭,摸著弓身,辨認弓箭的材質,隨後又拿起箭矢,將箭的忠心放在自己手上,隨後又捏住靠近箭頭處的十分之三,經過反複衡量,趙明誠確定這支弓箭沒有問題。


    而這箭的射程也完全可以達到一百五十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裏了,大家都盯著趙明誠。


    而此時的趙明誠,他的腦海裏卻浮現出他身在軍器監,此時站在他身邊的是徐長明等弓箭院的官吏,還有製作弓箭的匠人。


    趙明誠牢記口訣,又以最標準的姿態搭箭上弓,當箭離開弦的那一刻,這一片天空下的草原寂靜無聲。


    趙挺之亦然雙拳緊握,手心都出汗了。


    他本坐在座上一動不動,如今神不知鬼不覺竟然身過案,扒著看那箭頭射到了哪裏。他怎麽看著,那箭非但射中了,還在紅心正中呢。


    趙挺之還在疑惑時,折可適朗聲道,“射中了!是靶心!”


    有了趙明誠這第一箭,其他人也都有了莫大的勇氣。他們自然而然都走上前。為防止西夏人耍陰謀詭計,其他四人也都紛紛檢查弓箭。


    這一天,晴空萬裏,天幕上殘雲半點都無,微風不起。


    這實在是射箭最吉利的日子。


    當其他四人紛紛也射中靶心時,這下輪到西夏人驚訝的久久不知道說什麽了。


    趙挺終於落了下來。當然不止是他,隨行使臣見到這一幕,無不動容。


    折彥質見到這樣的結果之後,激動的來到趙明誠身前,狠狠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趙明誠,你會射箭怎麽不早說啊。我還以為你是上場給我們打氣呢。沒想到你不僅會射箭,還技藝如此高超。”


    種建中來到趙明誠身邊,按住他的肩膀,“你這娃娃,我方才都被你嚇死了。你知道你手上的這支箭要是射不中意味著什麽嗎?”


    章擇見了趙明誠如此這般,心中自歎不如。


    “吾四十尚且不及明誠,更別提二十年前了。我看大宋的江山,以後就靠這小子了。”


    趙挺之驚的呆住,我小兒子竟然是文武全才!當他聽到章擇這樣的評價,不免出神。


    大宋的未來,就在我兒子身上?


    還是白濤比較清醒,“諸位,現在怎麽辦呢?到底算那一邊贏呢?”


    宋人迴過神來,一齊看向李乾順、嵬名阿吳、薛元禮等人時,卻見他們一個個麵如蠟色。


    這結局是雙方都沒有料到的。


    李乾順身子整個僵住,他沒想到宋人如此厲害,能文能武。


    就是西夏的勇士們見了這場景,一個個也都由衷佩服此次前來的使臣。


    全場寂靜無語,李乾順沉默良久後道,“今日就到這裏吧。這勝負大家都看在眼裏。”


    趙挺之等人被請迴去休息。


    而李乾順則命人摘下箭靶,拿迴去出示給他的臣子看。


    李乾順像是熬虛了一樣,整個人癱坐在王座上。


    “諸位以為如何?”


    “明日再比,這次一定要贏。”嵬名阿吳道。


    黨項諸貴族自然也都同意嵬名阿吳的看法。


    這時候,薛元禮站出來道,“我看不用比了。今日這一場本就是平局。就算明日我們贏了,可是一勝一負一平,又有什麽意義。一切不過迴歸原點。不如現在趁早宣布是宋人贏了,如此還可借機和宋重修舊好。”


    “從前的那位宋朝皇帝,對我們一向不屑,一心一意要滅了我們。我看如今雖然換了皇帝,可是瞧瞧這班虎狼之臣,他們若是得不到馬,到時候會就此罷休嗎。我看不會。”


    “那個趙明誠,諸位也都瞧見了。他簡直不把我們在場任何人放在眼裏。我想這就是如今宋朝皇帝和宰相對我們的態度。依我之見,我們同意賣馬吧。至少現在就同意,還可提高價格,從中牟利。”


    眾臣聽了趙明誠這個名字,想到他那張不可一世、勝券在握的臉,自然都有些不爽。


    李乾順聽了薛元禮的建議,他左思右想,“朕覺得,薛禦史說的對。明日就算我們贏了,到時候不是平局。不如早早判定他們已經贏了,主動送些人情,到時候給宋人開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天價金額與之交易。讓他們死心。”


    少年皇帝手攥成拳,眼中滿是厲色。


    諸臣聞言,也覺得這個辦法妥,於是都同意了。


    ……


    草原上的夜色,總是涼如水。


    趙挺之在房間裏,整整一夜高興的沒睡著覺。明誠,天縱之才啊!他的嶽翁是當朝的宰相,他的父親又是當朝的禦史中丞,吏部尚書、位同副相。


    才十九歲,他就已經做到了樞密院從六品群牧司通判。


    假以時日,前途無量。


    趙挺之坐在房中思考,這個時候的他還滿心為兒子驕傲,想著他以後將成為官家的左膀右臂。


    可是和折彥質宿在一起的趙明誠此刻卻不這麽想。


    他躺在塌上,透過窗戶看到了西北又高又黑的天幕懸著的星星。趙明誠在想一個人,趙煦……


    折彥質忽的問,“你在想什麽?”


    “你怎麽不睡?”


    “我在想今天我們在靶場,你射箭的樣子我恐怕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了。你知道嗎?當時我們都以為你射不中,卻都幻想著奇跡出現,沒想到奇跡真的出現了。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把握射中靶心的,都是因為你射中了所以我才相信我能射中。”


    “你在開什麽玩笑?我有那麽大能耐?”


    “趙明誠,說真的,你以後要做一個什麽樣的人。”


    趙明誠看向窗外,眼睛裏全部都是星辰,“我有一個偶像。我要做像偶像那樣的人物。”


    “誰啊?”


    “不能說。說出來就做不了他那樣的人了。”


    “好吧,祝你成功。”屋內頓時一片安靜,“你怎麽不問問我以後要做什麽樣的人物?”


    “你是折家之後,以後自然是要做個將軍。”


    “可是做將軍,也有將軍之分。有些人一輩子是守將,有些人負責搬運糧草,而有些人則可以做前鋒。我想做的是為國開疆拓土的前鋒,而不是被囚在西北之地的守將。”


    “等我們有了馬,你的夢想會實現的。”


    “今日我們這五比五都是贏家,明天怎麽判還沒揭曉呢。”


    “我們有七成的機會買馬迴去。”


    “七成?你哪來這麽大把握?”折彥質坐起身來。


    “你小聲點。”


    “為什麽呀?”


    “這七成,和我們今日的努力無關。這都是仰賴先帝。我們此行的任務是買馬,西夏人不想得罪我們但是他們也不想賣馬。比賽根本就是次要的。比賽是麵子,我們必須要爭。可是買馬成功與否,這是裏子。麵子、裏子我們都不能輸。因為西夏才向我們大宋稱臣不久,這是先帝的功業。誰也不能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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