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很快也單獨見到了趙煦,“老臣見官家氣色好轉,甚為安慰。隻是不知官家近來自己感覺如何?”


    “朕身心俱安,無需惦念。”


    “此為大宋之福。”曾布低下頭,心中卻想起之前宮內太監傳出來的消息,趙煦在暗暗服用一些強行提精氣神的藥。


    趙煦看著曾布,亦想到章惇前日對他說的話,“朕從皇城司那邊得到消息,朕生病期間,朝中有人接連不斷的私下聚會。”


    曾布麵色一緊,“諸臣擔心官家身體,故相約議論。老臣還期待官家病愈,再舉行詩會,與諸臣共樂。”


    “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這些時日勞苦章相和樞密院的諸位了。”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足一提。”


    趙煦將奏疏放在案上,曾布見狀告辭。


    曾布出了殿,身上竟出了些熱汗。他迴到樞密院,坐在座上驚魂不定的。看來官家知道了些什麽,以後還是應該更加小心才是。至於他們的人選,不到那一天,絕對不要公開。


    ……


    趙明誠在軍器監等了三天,外頭一點風聲沒有,他心裏也急。


    恰逢一年將要到了末尾,軍器監事情又多了起來,要設計新的弓箭紋樣、箭頭式樣,隨後推行批量生產。


    徐長明忙的不可開交,趙明誠則每天負責巡邏監督。實在是個清閑的差事。


    話說折彥質迴到了河西府,一邊練武一邊還又給趙明誠寫了一封信。


    先是恭喜他考中了進士第一等,入了軍器監做副司使,以後若是大宋邊境還有戰事,他負責衝鋒陷陣,趙明誠就負責提供後勤。


    趙明誠見了這一段,撫著後腰皺眉,“難道我就不能衝鋒陷陣了嗎?”


    信上又說他趙明誠雖然是汴京人,卻有西北男兒的好客之情。這一路上他來來往往,見到許多大人物,都不如和他在樊樓上吃的那頓酒來的痛快。


    他很感激趙明誠的款待之情,讓他又開始相信四海之內皆兄弟。希望趙明誠以後可以借著公差前來河西府,因為河西府有著大宋規模排行第三的作院。


    “不枉我花了那麽多銀子請你去第五層吃酒,喝醉了還帶你來我家睡覺,不過你小子總算沒有忘記我。”


    趙明誠迴家後讀到這封信,心滿意足的將信收好,忽的瞥見盒子裏還放著端王趙佶的字體。


    趙明誠便開始根據趙佶的書信字畫摹寫,李師師穿著素色夾襦過來,外罩一個斷袖襖子,精致無雙的容顏配上這身冬衣,雍容而不失雅致。


    她看著這紙上的字體搖著頭。


    “官人模仿的哪位大家的帖,我竟然瞧不出來。”


    “一個朋友,我很喜歡他的字。”


    “我看官人還是去學顏柳之書,這人的字不適合官人模仿,更適合鄰家小女兒來學。”


    趙明誠見了自然不滿,知道你批評的是誰的字體嗎?“這是何話?你看這字雖然秀氣了些,可是橫折彎鉤處處都見勁氣。”


    “我用四個字來評價,瘦勁奇崛。可是這字體結構險峻,須知越是瘦長的字越難以處理結構,稍微處理不好,看起來就會十分別扭。這些字每一個字看起來都像是精心之作,兼有工筆之意,可見寫字之人當時耗費了許多精氣在這上麵。練得久了,會沉溺於此。官人若是為了寫字而練字,那就該另尋他人的名帖摹寫;若是為了練字而寫字,那便繼續寫吧。”


    章纖雲正想著捉奸呢,遙遙在院子裏見書房內兩人頭挨著頭,自然湊了進去,沒想到她竟然聽到這一番見解。


    她推了門進來,渾身上下裹著紅色的皮襖,似牡丹一般灼目。


    “無論是練字,還是寫字,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供人閱讀。至於那些為了練字而寫字的,實際上是為了拿出來作秀之人。是以文人雅士作詩,是有感而發;而勾欄瓦舍裏的姑娘,看似是在作曲吟詩,卻為的勾引別人家的漢子。”


    章纖雲提著一個火藥桶子進來,一進來把李師師氣的夠嗆。


    “娘子說的對,不過今日還得虧師師提醒我,我又不是要去做書法家,怎麽可把精力全放在這些事上呢。這字我還是不練的好。”趙明誠把紙收起。


    章纖雲盯著李師師,眼裏冒著兇光。


    李師師沒見過這麽彪悍的女子,幹脆躲在趙明誠身後。這大娘子這麽這麽小心眼,難道官人是她一個人的不成。


    章纖雲則道,小浪蹄子,早晚我抓到你的把柄,把你賣掉。


    章纖雲走上前去,“到底是什麽字體?我倒要看看。”


    她見這字體分外眼熟,卻又想不出來是誰寫的。但是這字果真如李師師評價的一般,看著每個字都很精致,可是未免太精妙了,這根本不是尋常人努力就可以模仿的出來的。


    “寫出這樣的字,得是花了多少功夫,怕是平日裏不吃不喝才能練出來的。若是真的練字練昏了頭,可不劃算。”


    “難得二位有同樣的見解。”


    兩人聽了,難得相視一笑。


    趙明誠跟著章纖雲迴到房間裏,見李師師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他本就欠李師師一個正經名分,現在有了章纖雲,很少去李師師房裏。


    ……


    如今時日不多了,他得安插人在章府,隨時探聽動靜。這女的三天沒了自己,肯定會想迴來的。新夫妻需要磨合,他得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於是趙明誠便對章纖雲說了他的想法,“今宵夜寒,師師一人獨宿,實在是冷。若是三人同被而眠,豈不是更好嗎?”


    “堂堂正妻可與婢同席耶?”


    “在我這,講先來後到,師師進門都多久了。管你什麽宰相之孫女,到我這就得聽我的。”


    “無恥。”


    章纖雲聽了,一氣之下把趙明誠給趕了出去。趙明誠見章纖雲真的生了氣,真希望她能趕快迴娘家去。


    她再不迴去,如何和娘家人說自己的壞話啊。果然第二天章纖雲一大早哭哭啼啼又迴了娘家。


    趙明蘭還在一旁懵懂吃瓜。


    趙明誠來到堂前吃飯,趙挺之心歎他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宰相的孫女也敢欺負,德甫這幾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趙挺之看不下去,“這三天兩頭迴門的,外人必定要說我趙家薄待章氏。夫妻要和睦,要同心協力,這才算個家。”


    趙明誠卻道,“無非是關起房門來那點事,爹你不懂。”


    趙挺之愕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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