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日子過得快的很。


    趙明誠次年年春還得和兩位哥哥一同參與禮部主持的省試。


    今時不同往日,王安石等人改革還是取消了很多權貴後代的特權,現在已經規定,非進士科出身不許任官,以前那些亂七八糟靠著其他途徑考了個科名的人現在正罵的厲害。


    趙家、蔡家、王家、曾家,但凡是家風正的,從小到大都為準備這一門考試。不能不懈怠。


    而為了保住汴京解元的名聲,趙明誠在禮部省試中必須拿的前三名。所以這個冬天他得準備的比別人更多。


    天寒地坼,趙明誠屋子裏背書,李師師則在趙家院子裏看梅花。天地間鋪著厚厚一層雪,梅花卻在這個時節開的格外好看。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李師師從寬大的衣袍裏伸出蔥白玉指,晶瑩剔透的雪花一落在指尖上,立刻化為烏有。滿園梅花,淩寒開放,實在是盛景。


    李師師折了幾支梅花迴來插放在趙明誠的書齋裏,安靜地坐在一邊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枯燥的備考日子。


    冬雪漸漸消退,梅花開始敗落。當柳樹開始散發青意,護城河裏的流水潺潺不絕,趙明誠不負眾望,考了禮部省試第二名。


    三月,紅杏枝頭春意鬧,大宋舉行殿試。


    四月初開始京城揭榜。


    趙明誠成功考進進士第一等,出榜的時候,趙挺之還在官府裏處理公務,忽地同僚都向他道喜。


    “恭喜趙相公,令郎皆中了進士啊。”


    趙挺之聞言,將公文合上,不疾不徐道,“三人為了科舉,一直在家埋頭苦讀,此番都中了進士,也算不枉多年所學。”


    隨後眾人都對趙挺之道喜。


    趙挺之迴避眾人直到自己獨自進了內室,這才感動交加,抹了一把老淚。


    但是隨即,同僚就有人問起,“趙相公第三子乃新科進士第一等,又是未來的宰相孫婿,不知他想要什麽地方任職?我有個好友正在吏部,可以替令郎安排啊。”


    趙挺之說到這個,一臉愁容,“我那小兒子,少不更事,我打算讓他去外地,先積攢些經驗。”


    在京城做官,還不知道這臭小子要惹出什麽事情來。


    趙挺之早就有了主意,趙明誠必須得去外地曆練曆練,否則這


    “外地?”


    “汴京人才濟濟,我這個小兒子隻會讀書寫文,若要留在京城,我是真的怕他生事端。”


    “趙相公未免多慮。我們在座的哪一位不是寒士出身,讀了半輩子書這才得以有機會登天子堂。不也都是摸爬滾打了幾年才知道有些事情怎麽迴事的嗎?”


    “是啊,誰不是從頭開始啊?”


    趙挺之無奈,“我這個兒子,長這麽大沒受過點挫折。”


    “以令郎的才能,殿試過後,過吏部銓選也不再話下。等到通過“身、言、書、判”四項標準遴選,複試合格被授官任職。我朝進士們大都授予地方官製,而狀元們則是被授予令旁人羨慕不已的京官,諸如以將作監丞(從六品)或者大理評事(從七品)作為初入仕途起點。德甫素有名聲,就是從六品做起,也合乎情理啊。”


    趙挺之聽了直搖頭,“他才十八,這就從六品,這怎麽可行呢?”


    趙挺之按時迴到家中,見到趙存誠難得臉上帶著笑意。


    “第幾等啊?”


    “中甫不才,不比德甫,隻得了第二等。”


    “道夫如何?”


    “第三等。”


    趙挺之十分愜意的解衣坐下來,“也算是以後能自己養家糊口了。明誠呢?”


    “被宰相請去了。金榜題名時,往往就是洞房花燭夜啊。”


    宰相?章惇可真會挑時候搶人啊。


    趙挺之皺著眉頭。


    “爹今日怎麽不高興?”


    趙挺之讓他把門關上迴來說話。


    “我今日出宮,在路上聽到兩個侍衛議論。說宮中那位每日白天上朝,晚上縱欲,每天都不肯消停。想我前幾日入宮,見到殿中上下女眷沒有一個不是絕色……這麽下去,身體還不得垮。年輕人不懂得戒色,遲早要傷身。更何況官家身體本來就不妙。”


    趙存誠低聲道,“我聽太學裏的同學說,幾個月前蔡相公在東京城內遍選美女,挑了足足百人,說是送去宮裏。還說這是宰相自己也同意的,為了……”


    “為了什麽?”


    “替皇家開枝散葉。如今宮中隻有一位賢妃身懷有孕,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官家膝下無子,百姓都在議論。”


    趙挺之聽了,自然生氣,“就算要開枝散葉,那也應該量力而行。”


    “爹爹是禦史,可要向官家諫言嗎?”


    趙挺之搖頭,“這等事,怎麽能當堂諫言。而且我天天對你耳提麵命,有用嗎?”


    趙存誠紅著臉。


    “自己看著辦吧,我已經管不了了。也不知道今年怎麽迴事,我觀朝中上下都有力不從心的跡象。隻有宰相在朝中強撐,剩下的就屬蔡京,他在朝中異常活躍,今日獻美,明日為磨墨。我認識他多年,如今才看出原來這才是他的本性。為了權勢討好獻媚,阿諛奉承,無所不用其極。”


    “不是還有曾院士嗎?”


    趙挺之指著一個瓶子給趙存誠看,“你瞧,這瓶子,就像一個寶塔,像一個台階。越往上,權力越大,可是能站腳的地方也越小。到了瓶口這個位置,就不是你願不願意爭的問題,而是你必須要爭。朝中素來如此,權力被極少數人壟斷,是以要想有些作為,就首先要爭取到第二把手的權力。所以君權和相權之爭,從來就沒有少過。”


    “爹的意思是,曾相公雖然在樞密院,可是也是奉章相公的意思,根本不能自己施展。”


    “官家極力支持章相,所以曾相公也隻能暗地裏和章相較勁,在朝堂上也十分恭順。可我不知道怎麽的,最近總覺得心事重重,莫名心慌。竟有山雨欲來的感覺。”


    趙存誠適時奉茶。


    “爹,放寬心。定然是爹這段時間太辛苦了,如今我們三個都考中了,明誠這小子也並沒有讓眾人看笑話,爹大可以放心了。”


    “此番你中了進士,我會想辦法安排你去我舊識所在地任職,做好準備,這一去,可就是兩年的時間。”


    “讓爹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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