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聽了,驚訝了半響。他穿著大紅色袍子,戴著長翅帽,長相和藹,臉頰赤紅,一舉一動都像是固定的一樣,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像一尊彩泥塑的財神爺像。


    “這是乃父之願,還是你小子自己想出來的?”


    “自然是我。”


    趙明誠不卑不亢,這倒是讓章惇有些招架不住了。


    章惇眯著眼上下打量著趙明誠,莫名想到了當初進京趕考的自己。年少時,他進京不也想著報國為君嗎?


    “好,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來你這個少年才子,並不是浪得虛名。你這三條主張,確實都切中要害。隻是要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


    “那就一點一點做,三條做不成,那就做一條。”


    章惇坐在席上,看著趙明誠沉思良久。


    “看來你爹確實是教子有方。隻是你沒有得你父親半點真傳。”


    要是得了他的真傳,怎麽能幹得過大宋那麽多奸臣。


    現在還沒到群魔亂舞的時候,他爹都沒混到最頂層,以後可還怎麽得了。


    越往上,權力越大,是這個道理。


    做中堅終歸是差那麽點意思。


    趙明誠沉默無聲。


    “我有意將我的嫡孫女許配給你,你爹竟然不肯答應,看來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趙明誠聽了愁眉苦臉的,“若是天下真的有人敢不把宰執您放在眼中,是誰都不可能是我爹啊。”


    章惇瞅了瞅趙明誠,這才笑了笑。


    “你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這麽用功準備考試,可是為了入朝中大顯身手。”


    “大顯身手不敢,隻希望能繼承父親的事業,繼續堅持變法。”


    章惇聽了,心裏已經有數了,隻要堅持變法,那就行。


    “你我也算是有緣,今天在府裏用完飯再迴去吧。”


    趙明誠心中萬馬在綠草地上奔騰,這明顯是強行打劫好嗎?什麽有緣?


    “天快黑了,我還是早些迴家去比較好。”


    “怎麽,怕迴去晚了有人說閑話嗎?犯不著擔心那個,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會發現名聲什麽的全是虛的。”


    趙明誠腹誹:你是丞相你當然可以這麽說了。


    趙明誠隻好留下來吃飯,還以為是要和章家人一起吃,沒想到是自己和章惇單獨吃這一頓飯。


    章惇吃的很是清淡,但是很講究。


    小丫頭遞上來八道菜,每一道都很考究。旁邊放著兩壺酒,老遠就能聞到酒香。


    “這些菜色,你可曾在外頭吃到過?”


    趙明誠搖搖頭。


    章惇指著飯桌上擺在他最前麵的那道形狀似鱉的給趙明誠看,“這一道,是名叫假黿魚,用雞腿肉做成鱉肉,黑羊頭肉做裙邊。再以乳餅山藥麵粉之類的做成造型,最終沒用到一樣甲魚身上的東西,卻還原出一隻甲魚來。”


    “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嗎?”


    章惇聽了大喜,“哈哈哈哈哈,你這個小子,有點意思。說的沒錯,就是掛羊頭賣狗肉。”


    “這一道菜,你該不陌生吧。”


    趙明誠盯著一看,這白條條的看著像是魚肉,可是上麵澆了湯汁,不知道是煮熟的魚肉還是生魚膾。


    “想來是魚膾。”


    “生還是熟?”


    “生。”


    “沒錯,吃的時候還要澆上膾醋或芥辣。最是美味。”


    “魚膾還是少吃的好,否則容易腸裏長蛆。”


    章惇卻把筷子一放,對著趙明誠瞪大雙目、異常嚴肅的訓誡道,“人生在世,為的是什麽啊?”


    小廂房裏忽的氣氛一變,趙明誠頓覺這是鴻門宴。


    無數個答案在趙明誠腦海裏湧現,最終趙明誠說道,“吃喝拉撒。”


    “還有睡。”


    趙明誠斬釘截鐵的答道。


    章惇聽了,整個人楞在原地。他想了又想,這話說的好像沒毛病,就是話糙了點。


    雖然這答案和他預想的區別很大,但是想到自己叫他此行來的目的,章惇搖搖頭。


    “如果僅僅是為了這些,那未免也活的太低俗了些。”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考上解元的。估計是這次考場出卷的人放水太過了些。


    “人生在世,功名利祿才是首要任務,若是能在上一層,便是要報效家國,青史留名。”


    “你考取功名,總不能是為了吃喝拉撒睡吧?這天下哪個男人又會對富貴功名沒有渴望呢?”


    趙明誠連忙作揖,“章相公教訓的是,是明誠目光短淺了。”


    “嗯哼!我看你的目光可一點都不短淺,你說我大宋官員調動太過頻繁,不利於政策穩定。這倒是說了個實話。不管是什麽職位,轉運使、三司使,上任最多三年就要返迴,大多數官職更是隻擔任一年的時間。”


    “是以整個官場人心浮躁,到了地方第一時間就是為了給自己留個紀念,修個亭子,刻些詩文。哪怕是範文公也免不了附和這種風氣。”


    趙明誠心裏咯噔一下。


    宰相不愧是宰相啊,有點東西,他居然還能說出來這些。


    趙明誠很恭順地坐在章惇麵前。


    菜隻上了一半,章惇就開始發怒,隻是周身未做半點動作。


    北宋男人,可都是很有涵養的。


    章惇看著趙明誠,忽的又想,我幹嘛要和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說這麽多。


    趙明誠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政事弊端向來如此,第一年的還沒有解決掉,第二年又開始製造新的矛盾,是以千絲萬縷,根本解決不掉。”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說的好。”章惇扶額,改革改革,不管千難萬阻,他在任期間一定要把改革推行下去,“照你的看法,應該怎麽改呢?”


    “我以為,繼續大改會動蕩國本,弄得人心不安。不如先從小修小補開始,能做一點是一點。改革這種事,欲速則不達。不如先延長官員任期,固定官吏在任期限,修明律法,以安撫民心。”


    章惇皺眉,“小子未免無知耶?這將是取亂之道,滅亡之道。延長官員任期,這將滋生更多隱患。你能想象到時候遍地都是節度使的狀況嗎?唐朝氣象萬千,可是最終不還是分崩離析,原因就在此處。”


    (我可太難受了,感冒發燒眼睛都睜不開了,推薦期還不能斷更,寫了一下午就這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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