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鏘!鏘!


    金鳴炸響,星火迸濺。


    許家塢堡內院的演武場上,王昊、許褚正纏鬥在一起,雙方刀槍並舉,你來我往,見招拆招,便是二十餘個迴合,一時間竟難分勝負。


    “哈哈!”


    許褚越鬥越勇,越鬥越有勁,一雙銅鈴般的雙目中閃爍著興奮:“已經有三、五年時間,沒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了。”


    “王司馬!”


    言至於此,許褚聲音洪亮地提醒道:“你的槍法的確精妙,不過我許褚,絕非易於之輩,接下來,我可要認真了。”


    “仲康刀法精湛。”


    “不過......”


    有馬術三寶相助的王昊,力量可以爆發得更充分:“想要贏我,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放馬過來吧,今日你我兄弟,自當戰個痛快!”


    “求之不得!”


    許褚緊咬著鋼牙,力灌雙臂,猛然用力。


    鐺—!


    一聲清脆。


    八環象鼻刀磕開王昊的渾鐵槍,巨大的力量竟連帶著王昊本人,身子大幅度地轉動,將半截胸膛直接袒露在許褚的麵前。


    許褚瞅準機會,雙手掄起八環象鼻刀,以腰腹力帶動臂膀,將全身的力量集中於手臂,在此刻全部爆發出來。


    唿—


    刀鋒劃破空氣,音爆聲在耳畔炸響。


    許褚瞅準王昊防禦薄弱的肋下,發出一聲雷霆虎吼,刀鋒猶如彗星般掠過,作勢便要將王昊的半截身子,直接斬斷。


    這一招來勢極其兇戾,出手的時機把握得堪稱完美,即便是王昊本人,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殺氣。


    恁娘的!


    許褚這家夥竟然來真的!


    既如此,王昊又豈能辜負許褚的一番心意,他借著這股巨力,身子在戰馬上大幅度扭轉,掌中的渾鐵槍趁勢掄足蓄力,迎著許褚劈來的刀鋒,竟以硬碰硬地強磕上去。


    就隻見......


    渾鐵槍渾雄的暗芒,吞吐不定,宛如在深海裏伏波劈浪的巨蛟,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鬼魅般劃過空氣。


    鐺—!


    刀槍相交處,星火迸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鳴,轟然炸響。


    雙方俱是雙手持兵,各個咬緊鋼牙,麵紅耳赤,全然已經把力量飆升到了極至,兵刃在空中近乎於停滯,發出輕微的哧愣愣摩擦聲。


    然而......


    王昊的槍杆卻在此刻彎出個肉眼可見的弧度,渾鐵槍的槍杆雖然經過了特殊處理,在韌性上有加強,但明顯不如八環象鼻刀品質更高。


    若是在平日的殺敵中,自然沒什麽問題,可在與許褚這樣的猛將角力時,劣勢竟一下子彰顯出來,彷佛隨時處於崩潰的邊緣。


    “不好。”


    王昊暗道一聲不妙。


    他手腕微微扭動,急忙變化招式,以槍為刀,一招刀係職業技能的【護衛反擊】,頓時如行雲流水般使出。


    哧愣愣!


    但見,刀鋒貼著王昊的槍杆,劃出一段距離,閃出萬千火花,而王昊巧使力量,將許褚的刀鋒直接震開。


    猛一踹馬腹,坐下戰馬向前奔出,雙方匹馬錯等而過,王昊的身子竟再次大幅度扭轉,掌中渾鐵槍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霎時舉過頭頂,像是擎起一條烏龍,俯瞰下方待宰的獵物。


    許褚隻感覺一股沁涼的森寒殺意,從後脊梁直接竄入,立時淌遍全身,驚得他根根汗毛豎起,下意識便轉身提刀格擋。


    果不其然!


    從天而降的槍鋒,攜帶著恐怖的威壓,宛如從九天之上俯衝下來的烏龍,衝著自己兜頭猛然劈落。


    許褚自問刀法精湛,鬥將經驗豐富,但饒是如此,麵對如此狂霸的進攻,依舊驚得他頭皮發麻,後脊梁發涼。


    不過......


    許褚不愧是許褚,驚懼在他腦海中隻停一刹,旋即被他的悍勇震成了齏粉,煙消雲散,迎著劈落的槍鋒,他瞪著銅鈴般的大眼,毫無半點花哨地揮刀迎上。


    鐺—!


    刀槍再次相撞。


    刺耳的金鳴聲紮得許褚耳膜生疼。


    即便是以力量著稱的許褚,此刻依舊能感受到一股狂霸的力量,順著刀杆,沿著雙臂,宛如驚濤駭浪般,洶湧澎湃地闖入自己體內。


    “嗬啊—!”


    許褚咬牙嘶吼,他沒有如別人一般,想辦法卸掉這股力量,而是頂著這股狂霸的力量,將全身神力灌注雙臂,再次與之角力。


    希籲籲—!


    許褚坐下的戰馬大黑龍,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洶洶戰意,昂首嘶鳴不停,奮力向前奔走,帶著他脫離了王昊的槍圈。


    雙方勒馬轉身,王昊以肘壓槍,斜指向地,了望著百步開外的許褚,麵帶微笑:“仲康果然神勇無敵,王某佩服。”


    許褚同樣大喘了口氣,揚聲道:“王司馬槍法精湛,招式中竟也有刀法的影子,騎術更是令某佩服,若非兵器太劣,或許褚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在下有個建議,不知王司馬可願聽否?”


    此刻的許褚已然策馬到了跟前,極其鄭重地道。


    “願聞其詳。”


    王昊頷首點頭,輕聲言道。


    “王司馬的槍法與某的刀法,有異曲同工之妙,盡皆是以勢大力沉為主,這種槍法對於兵器要求極高,王司馬或許應該換一杆稍重些的兵器。”


    槍法的路數是不同的,有些以靈巧詭譎著稱,比如說陳到的槍法,便是如此,但某些人的槍法,走的卻是勢大力沉的路子。


    這一點與絕大多數的刀法,是一樣的,但它卻結合了槍法的優點,點、紮、挑、撩等基礎攻擊方式,盡皆有之。


    顯然!


    霸王槍法便是這一類。


    以勢大力沉為主,卻又不失槍法原本的靈動迅捷。


    正是因為它的特殊要求,因此對於武將有著近乎於苛刻的要求,若不能達到標準,壓根使不出霸王槍法的威力。


    姚家何以上百年都難再出一個姚期、姚猛,與霸王槍法苛刻的要求,有著分不開的聯係,姚謐倒是有些能耐,但王昊清楚,憑他的能耐,根本走不通這條路。


    “嗯。”


    王昊打量著手中這杆渾鐵槍,長出口氣:“這杆槍的確難以發揮出霸王槍法的狂霸之處,比如那招【破碎山河】,若某全力施展,或許先破碎的,會是這杆槍。”


    “霸王槍法?”


    許褚頓時一個愣怔,驚詫不已:“可是潁川姚家的霸王槍法否?”


    王昊點點頭:“怎麽,仲康也知道姚家?”


    許褚立刻言道:“姚家三絕,何人不知,何人不曉?真沒想到,王司馬居然是姚家弟子,難以想象,姚家居然會把霸王槍法,傳給一個外姓人。”


    “哪裏。”


    王昊略顯尷尬地搖了搖頭:“王某非是姚家弟子,乃是間接幫助姚家報過仇,姚老因此讓某學了半日的姚家三絕。”


    “啥?”


    許褚全身一震,怔怔地凝望著王昊:“隻學了半日?”


    王昊點點頭,神色如常,語氣更是平淡似水:“嗯,隻學了半日。”


    許褚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哎呀呀,王司馬當真是武學奇才呐,僅學半日便可將霸王槍法耍得如此威風,怪不得連我都感覺吃力呢。”


    “輸在霸王槍法之下。”


    言至於此,許褚徹底釋然了:“不丟人,不丟人。”


    王昊淡然一笑:“仲康,你沒輸,咱們不過是平手而已。”


    許褚搖搖頭:“某自幼弓馬嫻熟,又長司馬三歲,若非司馬兵器太劣,隻怕再打下去,到頭來還是個敗字。”


    沒想到。


    許褚這鐵憨憨還真是豁達。


    王昊笑了笑,轉而言道:“仲康金玉良言,王昊心領,來而不往非禮也,在下也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想要送給仲康。”


    許褚拱手抱拳:“還請王司馬不吝賜教。”


    王昊輕聲道:“你的刀法固然精湛,但可惜少了生死場上的淬煉,某些地方明明可以簡單處理,你卻總會拘泥於招式。”


    “或許......”


    王昊聲音拖長,饒有興致地道:“你遇著像我這樣的對手,尚可一戰,但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隻怕一刹的破綻,便足以致命。”


    “這種東西僅靠鬥將對戰,是難以彌補的,隻有真正經曆戰火的洗禮,經曆生死搏殺的淬煉,才能真正融會貫通。”


    王昊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許褚眉心頓時擰成了一團:“我倒是想出去曆練,怎奈家父實在不允,困在這小小的許家塢堡,這輩子能有甚出息。”


    “唉—!”


    一聲長歎,歎不盡許褚萬般無奈。


    雖說王昊不知許父因何不許兒子參軍曆練,但隻要許褚有心思參軍,那麽招攬便有希望,王昊便不會輕易放棄。


    “行了。”


    王昊擺手示意許褚不必憂愁,輕聲道:“待會兒麵見令尊時,王某試著幫你問問。”


    許褚驚喜不已:“王司馬此言當真?”


    王昊點點頭:“當然,別忘了,你還有一件事沒答應我。”


    許褚拍著胸脯保證道:“王司馬盡管言語,哪怕辦不到,褚也將竭盡全力去辦。”


    王昊淡然一笑:“我隻要你隨某一起,征討黃巾,建功立業。”


    “啊,這......”


    許褚頓時就蔫兒了,濃眉擰成一團:“我倒是想,但家父那裏......”


    王昊長出口氣:“放心,令尊那裏,由我去說。”


    許褚內心燃起一團火:“王司馬若當真能說服家父,褚必鞍前馬後,助司馬一臂之力。”


    對此迴答,王昊極為滿意:“若得仲康相助,何愁不能平定黃巾。”


    “仲康—!”


    正在這時,不遠處響起個聲音。


    王昊扭頭望去。


    但見,一個與許褚麵容七分相似,隻是少了些許豪邁凜冽之色的男子,站在廊道下,衝這裏招手。


    “兄長。”


    許褚大喊了一聲:“在這裏。”


    兄長?


    莫非眼前男子,乃是許褚的哥哥?


    仲康?


    仲?


    王昊恍然大悟。


    如此推算,許褚確是家中老二才對。


    許褚輕聲言道:“王司馬,此人是某兄長,單名一個翀字。”


    “翀?”


    王昊頷首點頭:“翀者,飛也,看來令尊對你們兄弟寄予厚望啊。”


    許褚笑笑:“嗯,的確如此。”


    此刻,許翀疾步上前,欠身拱手:“王司馬,家父已在正廳備下酒宴,特命翀前來相邀,還望王司馬能夠賞光。”


    雖說王昊暫時隻是個六百石的軍職,但能在這窮鄉僻壤,遇著朝廷命官,對於許家而言,也足夠蓬蓽生輝了。


    王昊當然沒有推辭,點了點頭:“許莊主盛情款待,昊卻之不恭。”


    許翀大喜,恭敬地一擺手:“請。”


    王昊沒有謙讓,隻是頷了頷首,便徑直向正廳走去。


    趁此機會,許翀給弟弟打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仲康,你沒下死手吧?”


    許褚趕忙低聲迴複:“瞧兄長說得,是王司馬贏了。”


    許翀權當是弟弟在放水,長出口氣:“那便好。”


    許褚心知兄長誤會,補了一句:“我自是竭盡全力,可惜仍舊不敵。”


    “哦?”


    許翀眉尖不由跳了跳,心中微怔:“你是說你全力以赴,仍舊輸了?”


    許褚點點頭,倒也沒有遮掩:“算是吧,若非王司馬兵器太劣,或許輸的便是我了。”


    嘶—!


    許翀驚詫,眸中帶著一縷深淺得宜的訝異:“沒想到,王司馬竟還是個高手?”


    許褚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人家使得可是霸王槍法!”


    許翀心頭一震:“霸王槍,莫非是姚家......”


    許褚點點頭:“嗯,沒錯。”


    “怪不得。”


    許翀徹底釋然,長出口氣:“輸便輸了,不丟人。”


    許褚淡笑:“當然。”


    沒一會兒。


    王昊等人便來到正廳。


    但見......


    一個身高八尺,闊麵重頤,形態雄毅的中年男子,拱手疾步迎上來:“許家族長許海,恭迎王司馬大駕,司馬駕臨寒舍,老朽榮幸之至,略備薄酒,不成敬意。”


    “哪裏。”


    王昊趕忙扶起許海,麵上浮起一抹淡笑:“許族長雖已年過半百,但行動氣勢,仍是雄威尚在,沒有半點龍鍾老態,怪不得能生出仲康此等猛士。”


    “哈哈!”


    許海仰天哈哈一聲,捏著頜下一縷胡須:“實不相瞞,老朽年輕時,在十裏八鄉,也是響當當的漢子,否則豈能掙下這偌大的家業。”


    “王司馬。”


    言至於此,許海恭敬地一擺手:“且請入座吧,咱們邊吃邊聊。”


    王昊拱手抱拳:“既如此,昊便卻之不恭了。”


    旋即。


    眾人分賓主落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在許海各種溢美之詞的輪番轟炸後,他終於算是步入了正題:“王司馬年紀輕輕,便可成為皇甫嵩帳下的佐軍司馬,真乃前途無量呐。”


    “老朽鬥膽敢問司馬,可是哪家的公子否?”


    “哦。”


    王昊自然明白其意,當即也不隱瞞:“實不相瞞,昊出自並州王氏,如今豫州刺史王允,算是某之伯父。”


    反正王氏旁係的身份已經確定,又有族譜為證,板上釘釘,這種世家豪族的身份,不用白不用,畢竟你隻有足夠的背景,才有可能打動對方,令其全力相助。


    “哎呀呀。”


    許海果真吃了一驚,再次拱手:“真沒想到,王司馬居然出身並州王氏,此前若有失禮之處,望企見諒。”


    王昊擺了擺手,絲毫不放在心上:“哪裏,許族長盛情招待,豈有不周之處,倒是王某,本該直奔兗州,反倒留在此處,讓族長費心了。”


    “此乃許某榮幸,何來費心之說。”


    許海雖然極力掩飾自己的興奮之情,強壯淡定。


    但是......


    王昊依舊直接戳破對方的小族卑態,深感時機成熟的他,立刻張嘴:“族長,昊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許海大手一揮,當即言道:“王司馬盡管言語。”


    王昊點點頭:“好,既如此,在下便直言了。”


    旋即。


    他的目光落在許褚身上,朗聲言道:“族長,令郎仲康,有萬夫不擋之勇,如今黃巾禍亂天下,自當參軍,殺賊建功,報效朝廷,豈能久困於鄉野?”


    “王某鬥膽請求族長,令仲康歸於我軍,助某征討黃巾,建功立業,如此也不枉費了仲康這一身的本事。”


    “這......”


    許海滿麵笑容的臉,頓時僵住了,眉頭微蹙,明顯有些為難。


    王昊試探性道:“族長莫非害怕仲康會死在戰場上?”


    許海搖頭:“非也。”


    “那是為何?”


    王昊疑惑不解。


    “這......”


    許海似有難言之隱,繼續沉默。


    良久。


    他方才言道:“實不相瞞,犬子褚,乃我譙縣許氏之望,老朽同樣希望他能在將來,建立一番功業,好光大許家門楣。”


    “隻不過,如今缺少明朗的機遇,非是迫不得已,老朽不願他輕易出山,我許家不比並州王氏家大業大,一步踏錯,勢必連累全族。”


    原來如此!


    王昊恍然大悟,更能深刻的體會許族長的良苦用心,漢末小豪族壓根禁不起折騰,像是許家這樣的存在,一旦押錯寶,極有可能全族跟著完蛋。


    是以。


    在出現絕對明朗的機遇前,許海一定會雪藏本族的青年才俊,這不僅是他們的自保之策,更是光耀許氏門楣的唯一機會。


    但王昊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這次機會,他思索片刻,再次言道:“昊自然理解族長之良苦用心。”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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